就也没那么嚣张不可一世。好像一定要压过谁。
她像是涌过来的月光,不知不觉,沾染了一身清辉。
这种不确定的美,才最为致命动人。
这穿着皮衣的青年看着走近的原温初。
走得越发接近,她的脸颊越清楚。他看着冷风之中走过的女子,感觉像是他第一次见到殷惜,说不上来,就是那种特别的感觉格外相似。
他那么服气的爷,跟她还真挺像。
他叼着没有点燃的烟,一旁的少年却看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
“没有见过美人么?”
“你这么晚还在码头,鬼鬼祟祟,是帮人干活的啊?”
原温初看着眼前的这个穿着皮衣的青年,长得算比普通强一点儿,挺有精神,剪了一个极短的寸头,瞧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头的确有些隐而不发的光,同那些沉溺皮相的男人不大一样。
眼里头有淡淡打量。
可原温初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又收回视线。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笑着说道。
“这码头又不是你家的,走走也不成么?”
顾铮行觉得有的人就是看到就让人觉得不合眼缘,比如眼前的这个穿着皮衣的家伙,深更半夜,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必定是非奸即盗。
顾铮行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原温初却觉得这个青年有些特别,她好像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是却不是她之前在港城哪里见过他,严格论起来,她应当是……应当是前世在某个瞬间见过他。
但是因为间隔太久,除了刻骨铭心的那几桩事情,其他许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楚,宛若雾里看花,格外不清晰,她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这青年抛起手中的打火机,然后转过身向外走去,原温初却喊住他。
“等等。”
他的脚步一顿,手中的打火机掉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把那只打火机捡起来。他用的不是火柴,而是一只打火机,而且瞧着很精巧。不同牌子的打火机样子不同,他的这一只,有些特别。
原温初的眸光没有挪移开。
然后她问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她想要借助名字,在记忆之中搜寻这个人。
对面的青年却摇了摇头。
“一个混日子的码头混混,何必在乎我叫什么?”
他捡起那枚打火机,飞快地向外走去。
……
这穿着皮夹克的青年上了车,然后他听见殷惜说了。
“等会记得把那打火机丢到海里头。”
这青年有些诧异,头儿的话他当然言听计从,但是他觉得有点没必要。
“只是一个打火机而已……而且这个打火机可不便宜,还是爷你送我的,就这么丢了,不是有点可惜么?”
他也会觉得肉疼。但是殷惜却说道。
“丢掉。你相不相信,她会画出一模一样的一只来。然后找到生产的厂商,找到运来贩卖的商行,再顺藤摸瓜查到你经常出没的商行乃至于地点。通过那只打火机,找到你,查出你的身份来?”
“甚至连你喜欢去哪家歌舞厅,给哪个姑娘赏的花钱最多都能查出来?”
这青年的脸颊之上的神色略微有些古怪,他咳嗽了一声。
“不至于吧。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哪有人如此细心,只是一只火石机而已……”
殷惜的神色仍然极为冷静。他说道。
“如果是我,我做得到。”
“既然我做得到的话——那么她就一定做得到。”
没人比他更清楚,原温初如果当真对于一件事情上心,手段会何等凌冽难以招架,港城如今看见的原温初,可还不是她的全部。
他的眼眸略微低垂。
“还是丢掉吧。实在不成,我替你保管。她若是找到你——不要让她知道,你同我有牵扯。我暂时……还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这一面。”
虽然原温初早晚会知道,但是他希望那一刻到来得晚一点。
……
原温初在西士港一无所获,她并没有找到她想要找到的那艘船的药品。回去的路上,顾铮行看着她有点冷然的脸颊,他蹭了蹭原温初的胳膊,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很介意啊?”
原温初却看向他。
“你不是一定要得到内陆稀缺药品么?”
顾少爷有些吃惊,他怔怔地看着她的脸。
车上只有他,司机之前就送左先生回去了,然后他仗着夜黑风高路上无人自己开车上路,陈实坐在后座上,少年这几日跑得太多,已经在后座趴着睡着,顾铮行含糊地说道。
“我自己总能想办法……我是男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得解决,不好麻烦别人的。”
原温初却看向他,眼神之中隐约带了点笑意。
“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
顾铮行一时之间哑然,他想说区别那可就大了——不过他可以同那些武行嘻嘻哈哈开各种玩笑,听他们肆无忌惮开黄腔说笑,但是面对原温初,他却没来由的脸颊滚烫,低声说道。
“男人……要保护女人。”
这句话他说得很小声。
原温初伸出手,他额前落下了几缕刘海,散逸开的发下,是清亮的眼睛,他的眼睛形状其实很好看,眼尾上挑,眼型利落,在眼尾才有些许双眼皮的折痕,但是偏偏眼睛又大,瞳仁又大又明亮,盯着人的时候,转动的刹那,像是星辰的闪烁。
原温初看着眼前声音一瞬间透出几分……奶气的这个十九岁少年,又想起路灯下灼热的吻。她的手指把他的发拨开,脑海之中却咯噔一下传出提示音。
这种时刻。
这道声音,就显得很煞风景。
她略微蹙眉,听见脑海之中的提示音问道。
“关键场景可否要存档?可以反复提取——局部放大哦,举例部位,例如眼睛,嘴唇……”
原温初居然还不自觉地往顾铮行的唇瓣上瞥了一眼,然后原大小姐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夜深人静,她在脑海里头默默想。
存档……那就存档吧。
什么都不知道的顾铮行,眼眸黏着她看,笑得眉眼弯弯,开朗俊秀的脸颊,热情洋溢,又透出几分少年特有的甜味来,像是春季一口草莓,天知道他唇瓣为何那样好看,平常原温初本来绝不会注意这些魔鬼细节。
经不住提醒,放大。
才知道值得……再三品味。
她扭过头。即便脸颊不对着顾铮行,他的笑颜仍然在脑海里头荡啊荡,她有些羞恼地在脑海之中想,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系统自动回复她。
“心动片段载入中,稍等——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需要加速么?”
原温初在心中嗯了一声。
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存档完成,等到存档完成,她才转头,再看顾铮行,总觉得哪里都暧昧,这深夜太撩人,让她迫不得已地又把头转了回去。
然后网站她的专栏……开辟出了大写加粗的专区。
up主心动时刻。
视频数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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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顾小少爷今天也仍然是啥也不知道的状态呢。
我这章空行啦,你们阅读体验会不会好一点?
我才发现之前都没有空行……哭。
第73章 作妖不停歇的白秀岚
这一晚回法华学院的原大小姐睡了神清气爽的好觉。
第二天她起得有些迟,错过了刊印的报纸,还是听到学生们议论,她才走过去,然后顺手从殷家那位少爷殷则虚手中把报纸抽出来。
然后轻轻地在他后脖上头敲了一下。
“专心读书。你这一次月考,打算交个什么分数给我?”
殷则虚缩了缩脖子,脸色有点发苦,他吐了吐舌头,说道。
“我最近比之前好多了,原讲师你做人可要讲良心,我这几日难道还不够乖巧?”
原温初随口同他搭话,她的眸光落在报纸上头的字迹上头。
“顾氏影业主办,港城小姐大赛即将开幕,传闻北方名角段禾丰将出席!”
这是头版。
这事情顾铮行同原温初提过一次,原温初是有印象的。
她往下看,昨晚港口的事情居然也上了新闻,浓墨重彩地刊登了华必文被带回警备司配合调查的事情。
这行字看着令人感觉到舒爽,原温初瞥了一眼,又看见一旁有一行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字。
“海外游学团即将要赴港城考察。”
下头还有几句话。
“港城拟颁发太平绅士奖章。”
这都属于老百姓不怎么关心的事情,那些三姑六婆,尤其是街头巷尾的师奶,最喜欢看的就是各种惊奇艳情逸闻。
比如顾氏影业曾经的那个有名花旦苏若玫新片扑街,听闻背后金主跑路,现在要去一些小场子混,比前几个月简直天翻地覆。因为跟顾氏撕破脸,一般人也不敢接济她,混得很不如意。
再比如顾氏新捧的玉莺因为电影大火,听闻许多富商排队等着吃饭都被拒绝了,倒是清高得很,也是顾氏本事大,能护着,让人看得到吃不着。
更显得苏若玫没脑子,让人啧啧叹息。
而这种正儿八经的新闻,大概只有戴着眼镜的学究会逐字逐句看过去。
原温初的眉眼里头涌动过平静神采,她在心里头想。哪里有那么简单,后头怕是有得是热闹可以瞧。
……
白家,起床的白秀岚让女仆拿来一份报纸,她专心致志地看报纸,还配了一杯牛奶,等她慢慢地把牛奶咽下去,表情却突然凝固在那里。
等等,怎么会这样?
华必文被抓了?
华必文被抓,白秀岚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可该如何是好。她还答应了关着的弟弟白泰仁,要从华必文的手中买烟草,眼下连华必文都被带走调查,她还怎么买烟。
她感觉太阳穴附近像是有一根筋牵扯着她的头皮,让她头皮都一跳一跳的疼痛,她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好不容易等到这一阵疼痛感过去,眼底却涌出些真切的担忧。
如果华必文被带走调查。
她从哪里搞烟给自己弟弟。
而且她总隐隐约约有一种不安感,她盯着报纸上头的字迹,感觉上头的字迹都往自己的心里头钻,她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华必文怎么会出事的,他不是那么有手腕的一个人么,白秀岚觉得华必文在她眼里头简直深不可测,怎么一下子就被人搞了一把,谁能做得这么绝。
白秀岚脑海之中浮现出原温初的名字,但是她又飞快摇头。不可能,她现在就是个穷讲师罢了,而且她才二十岁,她回来港城才多久,根本没有半点根基,多半是华必文自己在码头得罪了什么人,动了旁人的蛋糕,所以才招惹来了对方的攻击。
她唯独发愁的是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替自己的弟弟白泰仁买烟。
她感觉那杯牛奶都咽不下去,原本喝着香甜,如今却心烦意乱,她把玻璃杯重重放下,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原温宁走下来,拉了拉包,声音低低的。
“我去上学去。”
她这几日,都是车接车送。那一日回来,原实牧发了好大一发火气,让她不许再同何家的公子再来往,为了避免她同何礼峰接触,让司机盯着她,不许她自作主张,去哪里都要汇报。
所以这原温宁这几日过得很糟心,她心不在焉地向外头走,白秀岚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里头却发愁。
她看得出女儿的心思。原温宁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她既然对何家的那个少爷动了心思,而且对方又跟原温初退婚,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放手?
要是以往,她肯定帮着自家女儿出谋划策,在原实牧那里敲边鼓,让女儿如愿以偿。但是她如今心力交瘁,却实在是分不出心思照顾这个女儿。
她心里头乱,伸出手搭在自己肚子上头,还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够给自家弟弟买到他要的烟。
实在不行,再去找一次原温初?上一次也不欢而散,但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有门路找律师,该低头就得低头。
她白秀岚若不是能屈能伸,哪里能够爬到这个位置。
白秀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虽然对着这个继女低头是憋屈,但是也没办法。白秀岚的确很讨厌原温初,她始终没有忘记,她当年第一次被原实牧带着回原家的时候,就是这楼梯,她撞见了原温初。
那个女孩有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站在楼梯上俯瞰她,唇角的笑意讥讽无比,那神色简直不像是孩子,里头有多少看不上眼同鄙夷之色清清楚楚,就是把她当成……当成下贱的娼妇。她在心里头想,这个孩子不好对付,怕是哄不住她。
事实也如此。
原温初哄不住。不论如何讨好,小心翼翼,她就是一如既往地恨她,瞧不起她,时时刻刻提醒她,她是个见不得光的扶正的二太太——哪怕她后来已经同原实牧登记,她都没承认过她。
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让她自卑又痛恨,不止一次,她都几乎想要把那个小姑娘从楼梯上推下去,看着她的背影,她盼着她大病一场,或者出门有什么意外,不要再出现她的面前。
那时候她心还不够狠。
没有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她,而是留着她。
她讨好她,受了原大小姐的冷眼,才好在原实牧面前,展露出她有多么委屈的模样,原实牧觉得她温柔识大体肯忍让,就会加倍对她好。男人么,面对在前妻女儿面前受了气的小娇妻,总有那么点愧疚心理。
白秀岚觉得自己把握的分寸正正好。她前头半辈子都在琢磨讨好原实牧。知道他强烈的大男子主义,知道他所有喜好,知道怎么做最能让他心动,让他落入自己的温柔乡里头去。
她不否认她藏在柔情蜜意外表内里的那点恶毒。她也不否认她心中自卑混合了自傲的那么一点穷尽肚肠的算计,如果没有,她怎么能够享受今日的锦衣玉食,她还奔波在歌厅舞厅,等着人老珠黄,跟家人挤在狭窄的屋室里头,夏日漏水冬日结冰,一辈子庸碌凄惨,到最后死了都心气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