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得争得抢。
要珠宝要钻石,要最好的手表,要订制的旗袍。
要住进原家的大宅洋楼。
要挤掉原温初的那个懦弱母亲,坐上原太太的位置,让自己的女儿占用最好的资源,把这个正统出身的大小姐挤得喘不过气,把她养废——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能倔强得杀出血路。
从小到大,原温初一如既往看不上她。
为什么?这丫头就这么傲?
白秀岚心里头恨得流毒,但是表面上仍然要一团和气。她把燕窝粥推开,然后柔声说道。
“去银行。我去保险柜取点东西。”
既然眼下风水轮流转,她迫不得已要讨好那丫头了,就得做好十足准备,不能三心二意,让那丫头看出什么破绽,她这一次不玩什么把戏,她就是拉下这张脸,不论如何,都得让原温初答应请个好律师。
她白秀岚不怕丢人,脸皮贴地又如何,这场子日后总有机会找回来。
原家的司机去开车,她穿着皮草站在大宅门外头,想到她第一日走入原家的时候,被这宅子的华美所震惊,同她何等艰难才走到今日,弟弟白泰仁做了银行的经理,这种好日子,她一分钟也不能失去。
车停在面前,她跨上去,眼中是汹涌燃烧的野心。
……
原温初在下午见到白秀岚,她就站在教室门口,她还在讲着句式,看了一眼就当做没看到。
她这位继母,就站在窗边上一动不动跟个雕塑似的,那些学生不明就里,还以为是哪个家长,而殷则虚则是认出了白秀岚这位原太太,毕竟殷家跟原家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他在下头挤眉弄眼。
被坐在后头的小姑娘,也就是班上的班长用笔戳了戳肩膀。
“专心听讲师讲课。”
殷则虚耸了耸肩膀。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来,学生们三三两两散去,他在教室里头迟迟不走,其实就是想要看热闹,原温初看殷则虚一眼就知道殷家二少爷在打什么主意,她放下手中的粉笔,目不斜视往外走去,却被白秀岚深吸一口气喊住了。
“等……等等!”
“我今日来,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上一次我太激动,还有,我给你带了东西,是你母亲生前的……”
她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原大小姐转过头,她的眼眸里头透出淡淡的狠意,沁入骨血的狠厉,似毒——像是一抹洒出的灰烬,然后她扬起手,猛然下落!
白秀岚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这个丫头疯了么?
自己是她母亲!她居然胆敢当着外人的面扇她耳光?即便是她已经做好了一切低声下气的准备,也万万没有想到原温初出手会如此爆裂,她骇得浑身颤抖仍然没有后退,她咬紧牙关,想着大不了挨了原温初这巴掌。
但是她出手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她的名声可就全完蛋了。
原温初的手掌停留在距离她脸颊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她的面容是紧绷的,她的唇瓣抿紧,然后松开,声音冷得透骨生寒。
“你不配提。”
“让开。”
白秀岚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她有些仓皇失措,这个丫头怎么跟三年前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她居然在她面前感觉到惧怕,但是她强撑着反问她。
“你难道就不想要你母亲当年的那枚耳坠?”
原温初站定,她说道。
“我不要。”
这三个字她说得斩钉截铁。
“我日后会拍下更好的,戴给她看。”
“你碰过的东西,脏了。不值当。”
白秀岚看着她凌冽的眉眼,任何威胁手段在她面前没有用,她第一次体会到她何等倔强难以讨好,确实,这个丫头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不论她怎么做也好,她都不为所动,她就是块捂不热的铁疙瘩,哪怕生了一副好容貌,可是她是没有心的人。
白秀岚低声说道。
“求求你……给泰仁请个好律师。他不能被关十年二十年,他被关了,白家怎么办?”
“白家那便撑不下去了,这个弟弟有个万一,我也活不下去了!”
原温初觉得白秀岚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可笑。白家怎么办,白家跟她有哪怕一丝半点干系么?
她活不下去?
那便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抬起头说道。
“和我有关么?”
屏幕对面紧张的那群小伙伴们长出一口气。这种对方不论如何想要拿捏,都拿捏不住的感觉真好。
原温初当真人间凶器,绝不被道德绑架,她转过身就要走,白秀岚却看着她的背影,心头大乱。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原温初,你当真能够不顾父女恩情,什么都不管不顾,你不怕你父亲永永远远都不原谅你么?”
原温初停顿了一下,她说道。
“我其实也没原谅过他。”
“还有你是你,我父亲是我父亲,不要混作一谈。”
从她母亲病死的那一刻开始——她其实就没有原谅过原实牧。她向外走去,殷则虚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他难以想象原讲师能这么硬刚自己的继母,这么不管不顾的撕破脸,是得有多少恨啊。
但是……他又觉得其实挺酷。
还是阿惜说得对。自己的这个讲师,不能得罪。但是作业……他能不能不交啊。有点没心没肺的殷家二少爷,只想逃避月考同令人头疼的洋文作业。他一溜烟小跑跟在原温初背后,小声说道。
“原讲师,我不跟别人讲。我作业不交行不行啊?”
原温初的回答很笃定。
“你告诉全港城都没关系。”
殷少爷,真霜打的茄子。
只留白秀岚站在原地浑身冰凉,而原温初则是扭头看了一眼,白秀岚以为会有转机,心里头升腾起细小的火苗,然后她听见原温初说道。
“对了。”
她的话,像是重重一击。
“你弟弟的货没有了,我觉得你紧要的不是给他找律师,是送他去戒断。他出来,白家才会被他拖垮。”
白秀岚似是疯了一般想要冲上来。
“你说谎!我弟弟白泰仁怎么会沾染那些东西!你在说谎!原温初——你……”
她整个人身体一软,殷则虚吓了一跳。
“原讲师,她要倒了!怎么办怎么办……”
少年伸出手拉一把,然后他随即就后悔了,因为原温初很酷地说道。
“你看着办。”
殷则虚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掌欲哭无泪,不会吧,要让他这么一个还在念书的纨绔仔送这位原太上医院?开玩笑,他哪有这种本事,但是原温初是不打算管,他咬着牙,想着还好今日阿惜要来接他。
这局面,还是交给殷惜这位管家处理吧。
第74章 阶段性的胜利
殷惜赶来的时候,虽然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妥帖地把局面打理得很妥当。
找人送殷少爷回家温习功课,自己顺便送原太去了港城最好的医院,动用了殷家的关系,是最好的病房。
原实牧赶到的时候,白秀岚躺在病床上头,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看着原实牧,眼神里头满是不安,张嘴第一句就是。
“你千万别怪阿初,都是我自己不小心,跟她一点干系都没有。”
站在床边的原实牧咳嗽了一声。
“又跟那个孽女有关系?”
他扭头看向殷惜,这个年轻人有点面生,但是看得出有点门道。殷惜主动自我介绍,波澜不惊,不卑不亢。
“我是殷家的管家殷惜。我今日晚上接二少下学,看见原太似乎是有些身体不适,就把原太送到了医院来。”
只字不提白秀岚为何出现在法华学院。殷惜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往外走,一点迟疑都没有,也没有要探听白秀岚同原实牧对话的意思。
等到门关上了,这个青年唇边才浮现出一丝略带冷意的笑,他沿着医院的长廊向外走去,一点也不在意白秀岚会跟原实牧说什么。
这条走廊很长,好似怎么也走不完,而殷惜本人,是极其讨厌医院这样的地方的。
医院总能够让他在脑海之中回想起一部分……很不愉快的回忆。
他低着头,匆匆地经过这带了消毒药水气味的地方,他的衣角,好似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而他疾速地向前走,不管不顾,脑海之中却连番翻涌那些同医院有关的回忆。
他在一扇门前头站定脚步。
那是……太平间。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然后殷惜抿紧了唇。他眼眸里头,涌动着凉色,他盯着这扇象征生死之隔的门,他转过头,灯光落在走廊尽头的彩色玻璃上头,有一种荼蘼的美感,远处是仿佛没有尽头的漫长黑暗,而他看向的,就是那缕黑暗的尽头。
殷惜闭上眼。
铜墙铁壁,钢铁打成的人。
也会痛的。
……
原温初没有被找上门的白秀岚影响到她的心情,她仍然十分惬意——白秀岚再作妖,她弟弟还是被关着,而且可预见的前途一片愁云惨雾,有的她头疼。
晚上顾铮行准时出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然后给她一封很正式的请柬。
“大赛评委的邀请函。”
原温初的手指搭在信封上头,不着急拆开,她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顾铮行。
“段禾丰真的要来?”
顾铮行嗯了一声。
“对啊,他的确说要来。这么一来,至少能够保证热度不散,我觉得这个事儿如果能够一直办下去,影响力会比现在还要大得多。”
原温初倒是有点好奇。
“你怎么说动段禾丰的?”
“你亲自找他去谈的?”
少年点头,他说道。
“段禾丰虽然隐居在港城不愿意出山,又没有子女,很难打动他,但是我找关系还是去拜访了他一次,我跟他讲,他答应做评委,我们顾家愿意帮他拍片——让他能够流芳百世,这种机会很难得的,段禾丰就心动啦。”
少年的语气都是轻松惬意的,他笑眯眯地凝望原温初的脸颊,原温初听见这少年一副快夸我吧看看我聪明不聪明的模样,她若有所思。
“所以段禾丰……想要推广戏曲才答应?他不会要让那些佳丽们唱戏吧?”
顾铮行则是不觉得这有什么。
“能唱也行啊。对了,不知道是谁,给孔太的女儿也报名了。就是那位丽成茶楼的孔太,我不是还见过她么,跟丈夫分居闹得很大的那一个,她女儿居然回了港城,也报名了,你跟孔太关系好,你听没有听过?”
原温初猛然抬起头。
她若是听过,就不是这个表情了。孔青雀?她上学回来了,而且要参加港城小姐大赛?
这个玩笑有点大,这个变故也超乎了原温初的想象,孔青雀明明还要至少再过几个月才回来——而且孔太都跟自己丈夫已经闹翻,资产大部分都已经转移到海外去了,如此一来,为何孔青雀还要再回港城。
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原温初的手指放在自己的下巴上。对于原温初而言,她不是太喜欢这种——不能够掌控一切的感觉,这种未知感,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不知道明日会发生些什么。
她唔了一声。
“孔太的女儿如果回来是好事情。”
她很想念青雀。各种意义上的……都很想念她。她曾经的战友,曾经惺惺相惜过的,觉得这个世界能够真心以待的好姑娘,她跟孔青雀相处的时候,没有功利心,没有算计,她就是单纯跟她一见如故。
她回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华必武肯定不可能被放出来,她不会再遇到前世那么凄惨的事情,有她在,能保护好青雀,她的朋友,那个甜甜的梦想做建筑设计的姑娘。
顾铮行没有觉得原温初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原温初跟他往前走,前头路口,她看见穿着制服的男人对着她举手示意,她看了一眼,然后对顾铮行说道。
“我下去跟他说几句话。”
顾铮行的表情怪怪的——他并不是特别乐意,但是还是勉强点了点头,看着原温初打开车门走下去,等在那里的那个人是李沉意,夕阳西下,投射出一片阴影来,李沉意站在原温初对面,声音且温和着,他整个人好似融化在夕阳里。
他的肤色并不白皙,大概是因为经常要出警,所以晒成一种小麦色,五官干净,简明有力,同那一身制服搭配得相得益彰。
就像殷惜天生适合黑色大衣同阴沉沉的下雨天。
李沉意天生适合这身制服。
而顾铮行……原温初恍惚了一下,她想起少年的白衬衣同长裤,阳光下好似灼灼闪亮。
她从黑暗里头醒过来,所以才想拥有一道如同虹彩般璀璨的日光。她心中的少年,就应当是顾铮行的模样。
李沉意对着她点了点头,先是语气很公事公办地感谢一下原温初提供线索,然后他的眸光缓缓游移,定格在原温初脸颊上,然后原温初听见他说道。
“白泰仁在看守所里头出了事。”
“他严重干扰到其他犯人——听闻打了药剂整个人才平静下来。这种情况,我们是建议家人采取一点措施的。”
原温初点头,然后说道。
“这番话你对我父亲原实牧还有我父亲的太太白秀岚白女士说更妥当,毕竟他跟我是不算亲戚或者家人的。”
李沉意苦笑了一下,他来也只是顺便说一下,还是要给原先生打电话,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披着的外套同她迎着夕阳的脸颊,突然说道。
“原小姐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那件外套了么?”
当初原温初去作证,他怕原温初冷,把自己的皮外套借给她。顾铮行去找她的时候,还因为那外套,好生吃醋,原温初倒是想了起来,她的眸光落在李沉意身上,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