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做渣女(慢穿)——菀津
时间:2020-04-07 09:17:14

  啪嗒。
  浓墨滴在暗黄的奏折上,墨迹晕染,砚泪一般。
  耶律越举着笔,只望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小卓子举得胳膊都酸了,小心翼翼偷眼轻唤:“王上?”
  连唤数声,耶律越才瞪着血丝隐现的眼,搁下笔。
  “呈上来。”
  沾染了墨汁的奏折收起放在一旁,锦盒搁上。
  耶律越手瘫在锦盒两旁,低头望着,望了许久,这才抬手抠开阖叶。
  两手扶着盒盖,缓缓掀起,刚掀了一个缝,他突然合上了,抬眸望向小卓子。
  “孤,像是听见外头有人求见。”
  小卓子怔了一下,真要有人,肯定会禀报的。
  可他还是躬了躬身,道:“奴才这就去瞧瞧。”
  出了御书房,哪儿有什么人?
  再度回转,他家王上还在盯着那锦盒发怔。
  “王上,没人。”
  “哦……”
  耶律越眼中血丝似乎更多了些,按在锦盒上的手用力,缓缓打开盒盖。
  开了点,再开了点,又开了点……
  小卓子站一边瞅着,真想上去帮他家王上一把掀开!当日火烧火燎,天天催着要的东西,这好容易到了,怎的反倒不赶紧的看?这慢的,看得他都快急死了!
  小卓子眼睁睁瞅着那盒缝儿,大了点又大了点,隐约都能看见里头包着的金布边了。
  啪!
  又扣上了!
  “太子,孤,孤要问太子功课,去传太子!”
  小卓子依稀明白了什么,低声道:“王上,你方才午膳时,不是问过了吗?”
  “孤,孤问过了吗?”
  “是。”
  “是吗……对,孤想起了,孤确实问过了。”
  看着手中锦盒,耶律越突然又道:“那便唤采薇过来,朕有些饿了,想吃些糕点。”
  “是。”
  采薇来了,送了几样他平日爱吃……也或者说,是王后生前爱吃的几样糕点,自打王后去了,王上的口味也变了,只爱吃王后爱吃的。
  耶律越咬了一口,放下,摆了摆手。
  “撤了吧。”
  糕点撤下,王上还在盯着那锦盒。
  “赵元。”
  小卓子一愣,赶紧问道:“王上想召见赵将军?”
  “对,孤要召见他,快让他觐见!”
  “呃……可,可是赵将军并不在京中,这是快马加鞭送来的,赵将军再过两日才能到。”
  耶律越沉默了,摸着那锦盒,几次用力想掀开,可最终都没有。
  “还要两日才来?”
  “是,王上。”
  “给他飞鸽传书,要他快些。”
  “是。”
  飞鸽飞出了皇城,那锦盒也被耶律越揣进了怀里,抱进了寝殿。
  “孤……待赵元来了再看。”
  小谢子悄声问:“王上这是怎的了?为何非要等赵将军来了?”
  小卓子望着寝殿大门,许久才语重心长道:“近乡情怯,近乡情怯啊……”
  “啊?”小谢子一脸茫然,“这是从西郡送来的吗?”
  小卓子点了下他的脑袋,“蠢材!快去给王上端洗脚水去。”
  自那日,耶律越吃饭睡觉上朝都抱着那锦盒,上朝本是不想抱的,人都走了,又折了回来,还是抱起才安心去了金銮殿。
  朝中众臣都好奇地盯着那锦盒,以为王上有什么要紧事要宣布,可直到退朝都没有,又一个个暗自揣测,王上抱着锦盒上朝,是想暗示什么?
  江北洪涝,王上这是想让他们自掏腰包,支援灾民?
  前阵子才砍了贪官王侍郎,难不成王上又发现了新目标?不会是邓(刘张周孙)大人吧?赶紧跟他划清界限!
  朝臣如何想的,耶律越显然不在意,他抱着那锦盒,连奏折都没心思批,勉强批到傍晚,天刚擦黑就又进了寝殿。
  “小卓子。”
  “奴才在。”
  “赵元还要多久到?”
  “回王上,明儿个晨起,准到。”
  “确定了?”
  “确定了,赵将军昼夜不停,饭也不吃直赶过来的,说是累死了两匹马。”
  “哦……”
  耶律越抱着锦盒上了榻,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小卓子。”
  今夜轮着小卓子值守,正歪在殿门口望着门缝透过的夕阳发呆,赶紧进来。
  “奴才在。”
  “几更了?”
  “呃……才刚酉时三刻,还不到一更呢。”
  “下去吧。”
  又过了片刻。
  “小卓子。”
  “奴才在。”
  “几更了?”
  “酉时未尽,王上。”
  “下去吧。”
  那夜,耶律越每隔一刻半刻的便要问上一问,眼中血丝吓人。
  小卓子心疼自家王上,劝道:“王上安心歇着吧,赵将军求见,奴才定立时禀报!”
  顿了下,他又补充,“不,不等赵将军求见,赵将军一进城,奴才就立时进来禀报。”
  “嗯。”
  耶律越抱着锦盒翻了身,再没问过几更了,可那翻身声一夜未停。
  四更天,城门还未开,赵将军有火漆加急密旨,自然畅行无阻,刚一跨进城门,小卓子就赶紧进殿禀报。
  “王上,赵将军进城了!”
  王上立时披衣而起,“更衣!”
  收拾妥当,赵将军也到了宫门,一路急奔的话,再一刻钟便能见到。
  耶律越抱着那锦盒坐在御书案后,一言不发。
  “就到了,就到了!”小卓子不时张望着御书房门口,安抚着他。
  “就到了?”
  “是,就到了!”
  耶律越按着锦盒,突然一把掀开!
  小卓子一脸愕然。
  啊???
  日盼夜盼的,人终于来了,王上这又是怎么了?
  耶律越颤手取出盒中金布,一层层掀开,小心翼翼的。
  一块破布包在里面,霉味极重,呛人的紧,他像是根本不曾闻到似的,指尖微颤,一个字一个字拂过。
  小卓子站在一边儿看得真切,布上字迹已发黑,根本辨不清写的什么,且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的,能辨清的就更少了。
  他眯眼瞅着。
  什么【枯】什么【春】……什么【一次】……什么【保重】……
  【孩】什么……【真】什么……【你】什么……
  【诈死脱】……什么?
  【严】什么……【竹】什么……【等】?
  最后四个字倒是清晰——【必不负君】。
  他蠢笨如猪,自是比不得王上睿智,勉强猜着补了补空缺。
  【枯】木逢【春】只能【一次】千万【保重】?
  【孩】子【真】是【你】的?
  【诈死脱】困还是脱壳?
  不过这【严】……【竹】……什么意思?还有【等】?
  是让王上在什么地方等她?
  最后一句……
  【必不负君】。
  先王后也是个痴情人呐。
  小谢子进来禀报,“启禀王上,赵将军求见。”
  耶律越抬眸,一双眼腥红欲滴!惊悚骇人!
  “传!”
  几乎是咬碎牙根挤出的字。
  赵元风尘仆仆而入,脸颊消瘦,抱拳的指缝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缰绳磨的。
  “参见王……”
  嘭噹!
  砚台猛砸了过去!正砸在赵元额角,鲜血横流!
  赵元抱拳垂首一动未动,吞了口气,说完了最后一字,“……上。”
  耶律越并未理他,扬声呼喝侍卫。
  侍卫小跑着进来,不等行礼,耶律越突然起身,龙椅呲哽一声划过玉石地面,耶律越也到了他近前,沧啷一声,抽出他腰间长剑,一个反手,直刺跪在一旁的赵元!
  噗呲!
  长刃刺破沾满尘灰的锦袍,血瞬间便涌了出来,赵元摇晃了一下,依然跪得笔直。
  “臣……有罪!万死难辞!王上亲自执刑,乃……臣三生之幸!”
  这,这可是赵大将军啊!
  这这这……
  小卓子赶紧上前跪下,“王上息怒!看在赵将军这些年随侍在王上身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过他吧!”
  耶律越目呲俱裂,脸抽搐着,一双眼红的滴血,手上不断用力,向下压,再压,继续压!!!
  噗!噗!噗!
  刀刃越插越深,终于穿胸而过,露出锋利剑尖。
  赵元绷直了身形,额角青筋暴起,拳头紧攥,生受着!
  采薇过来送汤药,啪啷一声,茶盘坠地。
  “王上!王上开恩呐!”
  她扑过来便是磕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磕。
  耶律越转眸,瞪着她,视线冰冷如刃,恨不得将她戳死在原地!
  “你,有什么资格求情?”
  “你以为,孤为何留你命在?!”
  “不过是看在你救了言儿,不然早将你碎尸万段!!!”
  噹!
  一脚踹翻采薇,那一剑也刺到了底。
  赵元强忍剧痛,摇晃了一下,终还是歪身翻倒,痛晕过去。
  采薇连咳了数声,跪爬着过来,啜泣着,苦苦哀求。
  “王上!贱婢死不足惜,可赵将军赤胆忠心,便是做错了什么,也求王上开恩!求王上!”
  “赤、胆、忠、心?”耶律越笑了,笑得浑身颤抖,冠冕珠串噼啪乱响,“你们的忠心便是知情不报,便是自以为是?便是置孤的痛苦于不顾,只为了你们所谓的忠心?!!!”
  噗呲!
  猛地拔出长剑!
  当啷,丢在地上。
  银丝散乱,龙袍溅血,他颓然转过身来,身形踉跄。
  “镇国大将军赵元,以下犯上,触怒天威,官降三级,罚守先王后皇陵五载,十日后启程,不召,不归。”
  “宫女采薇,年岁已足,恩赐出宫,念随侍有劳,赏金万两,田千亩,允自主择婿,族亲不得干涉。”
  赵元被抬了下去,采薇跪爬过来,拽着他沾血的袍角,明明荣华富贵,却泪如泉涌。
  “奴婢不要这些,奴婢只求留在王上身侧,哪怕做个最卑贱的洒扫也愿意!求王上别赶奴婢走!”
  小卓子在一旁跪看着。
  不要富贵,偏要自作贱。
  采薇的心思,莫说王上,便是他个小公公也是懂的。
  往日见她不曾有丝毫逾矩,王上才当不知的,如今逆了龙鳞,没砍了脑袋还多加恩裳,真真儿是看了往日情分了,她何苦还要执迷不悟?
  小卓子微叹了口气,冲侍卫喝令,“还不快送采薇姑姑回去!”
  采薇被带了下去,一路洒下多少不甘泪水。
  耶律越一步步挪回书案,捧起那破布,痴望了许久,偌大的御书房,静闻落针。
  “孤……”
  突然的一声,音量不高,却因乍然,格外的醒耳。
  小卓子赶紧应声,“王上。”
  他小心翼翼摩挲着那破布,像是怕碰坏了似的,“孤……心里难受。”
  看着王上憋得通红的眼,小卓子说不出的心疼,哽咽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难受便哭一哭,便是那老天爷也有难受之时,不然,哪来的雨涝?”
  “哭……”耶律越微微抬眸,视线虚无,眸光空洞,“孤……哭不出来……”
  “孤得了这整个天下,可孤……也失去了整个天下。”
  小卓子越发心酸,王上哭不出,他小卓子替王上哭一哭,都说喜极而泣,大悲无泪,他们王上太苦了,真真儿是太苦了。
  “王上还有太子,太子敦孝淳善,将来必然也是威仪天下的明君。”
  “对,太子……孤……还要再撑一撑……”
  耶律越小心翼翼包好那破布,重新放入锦盒,锁好了,看了一眼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茶盘,药碗歪在盘子里,抑制缠情的汤药撒了大半。
  他俯身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小卓子。”
  “奴才在。”
  “伺候孤更衣,上朝!”
  “是!”
  ……
  眨眼便是十年。
  他,也做了十年太子。
  幼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夏姑姑做的疙瘩汤很好喝,剩下的便只有担惊受怕的颠沛流离,还有夏姑姑死掉时的伤心。
  他也终于明白了夏姑姑临终说的那句话。
  【若,若你死于他手,便是他的报应!手刃亲子,他的报应!若他认了你,便当是告慰你娘在天之灵,无须替我们报仇,只求有朝一日,你能重振无杀门,那是你干爹毕生心血,也是我等……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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