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然说着便提着衣裙快步往里面过去。
从这里进去并不算近,得小跑着过去才成。
谢远在高处能够将下面的一切尽收眼底,他余光瞥见了从外场匆忙跑进来的白羽然。
他皱了皱眉,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这姑娘就是宗主你新收的徒弟?”
沈亦安眯了眯眼睛看去。
“听说是个双灵根,资质上乘,真教我羡慕啊。”
“哎,不像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什么都不会,只会窝在丹炉房里炼丹,实在无趣的很。”
尘渊听后扯了扯嘴角。
“哟,随随便便就能炼出五品以上丹药的徒弟叫不成器?如此这般,这种徒弟给我一打我也愿意照单全收。”
对于沈亦安日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把戏,他已经戳破了几百年。
今日也不例外。
尘渊语气虽不好,可里头的酸溜溜沈亦安自然是听出来的。
他笑眯眯地往后一趟,对于尘渊五百年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的现状深表同情,所以今日少有的没有与其计较。
尘渊黑着脸不耐地啧了一声,见在沈亦安身上讨不到什么好。
于是将视线又落到了下面刚赶到内场的白羽然身上。
“这丫头资质虽好,却不懂规矩。”
他眼皮一掀,语调淡淡地对谢远说道。
“宗主得空好好教导下吧,免得日后在各宗门前失了分寸。”
“……”
放心,整个青霄凌云没人比你更没有失分寸。
谢远已经习惯了两人每一次哪一方吃瘪便会在自己身上找回场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为长辈,他不会与小辈们计较。
白羽然在敬了茶后正打算回去,却被谢远唤到,让她和林辰他们待在一起不让她再乱走动。
她知晓刚才自己失了礼数,虽心里有点儿不愿,却也没敢说什么,乖乖去那里待着了。
拜师大典从清晨开始一直到晌午,这才在最后一名上去拜师的弟子下来的时候结束。
绥汐站在外面脚都站麻了,她揉了揉小腿肚。
“总算是结束了,这种形式主义真是太繁琐了。”
她这么低声吐槽了一句,而后看已经结束了便想要回去休息了。
谁知周围人都没有动作,她如果一个人离开的话反而一眼就被瞧见了。
“……师兄,难不成之后还有什么后续吗?”
顾长庚摇了摇头,对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可以离开了。
而他们现在之所以没有动,是因为宗主并没有让他们离开。
至于后面还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凌云峰,剑祖容予真传弟子,绥汐。”
高台之上那个宣读着新弟子名单的童子声音洪亮,远远的便传了过来。
日月台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整个场内都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够听清。
林辰和白羽然他们,那些曾与绥汐一同出过晨功的师姐师兄们震惊地朝着她所在的方位看了过来。
绥汐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万人瞩目的压迫感。
她咽了咽口水,半晌都没有迈出一步。
“顾师兄,宗主不是说我师父还在闭关吗,怎么……”
“不慌。”
顾长庚声音放低了些,面上淡然。
“你先过去再说。”
众人都在等着她,绥汐心里虽然十分疑惑和紧张,却还是硬着头皮过去了。
绥汐其实也想要跑着过去的,只是因为之前在外头一直站着没怎么走动,腿麻的厉害。
而她这样一步一步怕走太快脚麻摔倒的谨慎,却在众人眼里更像是遇事从容不迫的淡然。
不愧是剑祖的徒弟,这气度着实不凡。
上面一直还慵懒散漫坐着的尘渊和沈亦安也在听到绥汐被唤上来后,而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宗主,是名单出错了吗?剑祖尚在闭关,这个时候绥师侄上来谁来受她敬茶?”
剑祖容予的地位在整个修真界都举重若轻,在拜师大典上如若他被其他人替了位置受了自家徒弟的茶。
就算他自己不介意,可放在剑宗也是极不合适的。
正因为他的地位无人能代替,哪有人敢替他受绥汐的拜师礼?
哪怕是平日里不正经的沈亦安也觉得不妥。
尘渊只最开始时候反应激烈了些,此时情绪已经平息下来。
他本身就对周遭事情不怎么感兴趣,听到沈亦安这话后只淡淡地瞥了谢远一眼。
“宗主不是剑祖的师兄吗?他代替剑祖受礼也未尝不可。”
“这不是胡闹吗?他千年才得了这么个独苗,连拜师礼都是别人替他受着……”
“够了。”
谢远见他们两人又有要争吵起来的趋势,他沉声开口制止。
威压似山,一下子压制住了。
“不是我,我不会替他受礼。”
“不是你,难不成是这小子?他有什么资格代替……”
沈亦安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旁的尘渊也反应过来,他眼眸闪了闪,视线往后面看去。
屏风之后,一抹月白衣衫显露出了一角。
那人衣衫整洁,腰间衣袖有云纹绣着,更衬得他如云中花,海上月一般可望不可即。
“剑祖。”
“剑祖。”
绕是高傲如尘渊,在见到了容予的时候还是低下了头。
沈亦安也少有正经地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还是你能治得了他们。”
谢远揉了揉太阳穴,从刚才到现在被他们两人吵的脑仁都疼。
下面的弟子们尽管依旧保持着和原先时候一样的肃静,可仔细一瞧却还是能掩面上的兴奋。
毕竟容予常年深居简出,能见到他一面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绥汐走到台阶处,她一直低着头。
和之前拜师的弟子一样,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她还不知道容予已经出关了的事情,周围静谧,没有人说话。
绥汐也无从得知丝毫信息。
等到走到高台之上时候,绥汐跪下,垂眸静静地等着,心下也不免有些忐忑。
她只能瞧见下面一部分。
不一会儿,绥汐看到一抹月白映入自己的视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她还隐约嗅到了一丝清冽如泉的沉香。
很淡,悠悠地浮在空气之中。
而且,绥汐莫名觉得很熟悉。
像是在哪里闻到过。
容予将兰草蘸了静心池的水,春风细雨一般轻柔地洒在了少女的发上。
有几滴落在她的脖颈,冰冰凉凉的。
惹得绥汐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很凉?”
头上那男人的声音温柔,似清晨落在身上的第一缕阳光。
可绥汐却被这如灵魂深处回响的声音给惊住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容予的声音和林深一般无二。
她心下一悸,想着天下声音相似的人千千万,这才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抿着唇点了点头。
“忍一忍,这静心池的水是要比平常的凉些。”
容予像是话家常一样,很自然地攀谈了起来。
这让绥汐心头的紧张慢慢消散了许多。
“那个……请问您是?”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声音都有些不稳。
容予刚把兰草放下,在听到绥汐这个问话后一顿。
他指尖还沾了些水,因这一顿的动作而滴落在地。
“时间太赶,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
谢远有点儿心虚地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
“无碍。”
容予唇角勾起,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
他说完,目光再次落在了还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的绥汐身上。
“我是容予,是你的师父。”
绥汐长睫颤了下,没想到对方活了千年之久声音依旧这般年轻。
她之前想着对方和谢远是同辈,应当也是个鹤发老者。
“师父。”
消化了这个巨大的信息之后,绥汐乖乖改了口。
这声师父唤得容予唇角弧度更甚。
这时一旁的童子将热茶端了过来,青花白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
青霄凌云一向崇尚简朴克己,对东西没有什么过多要求,所以并无花样。
绥汐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拿起茶盏,高举到头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容予。
“师父,请用茶。”
在递茶的时候少女因为杯子举得高了,怕洒了,于是视线上移点儿。
不想这随意的一抬眸,却在瞧见了容予的样貌后震惊得手一抖。
那茶盏骤然落了地。
容予眼疾手快,指尖一动便如一片云彩般轻柔的将险些打倒的杯盏接住。
他微微蹙了蹙眉,正欲开口说什么的时候。
因为茶水太烫,绥汐被烫到了手。
她咬着下唇,忍住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没事吧?”
这模样落在容予眼里更像是委屈,他怕自己稍微说重一句,对方就能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他叹了口气,温和地对绥汐笑了下,带着安抚意味。
“别怕。”
以为是绥汐刚才紧张都手抖了,容予温声这么说道。
他象征性地喝了口茶,然后将杯子放下,伸手想要将绥汐从地上扶起来。
结果少女身子下意识躲了下,避开了容予的手。
反应之快,像是避着什么洪荒野兽。
容予的手就这样在半空,收回也不是,继续这么放着也不是。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一旁的尘渊见了一脸兴味地勾了勾唇。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眼便能够瞧出绥汐并不是害怕或者紧张,而是条件反射地排斥容予而已。
“剑祖,这丫头胆子小,连我一记指风都受不住。想必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所以此时害怕了些也正常。”
尘渊这话给了容予一个台阶下。
他眼眸闪了闪,唇角的弧度淡了些,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绥汐,你先回去收拾下东西吧。”
容予语气平淡,没有因为刚才绥汐的举动而有任何不愉。
声音温和,听不出什么太大情绪波动。
“您,您这是要我赶紧收拾东西滚蛋的意思吗?”
绥汐看着眼前这个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眼睛睁得老大。
想到自己没法在这修行就要在三年之内狗带的悲惨遭遇,少女慌了。
这才意识到刚才她绝了自己后路,干了件相当于慢.性自杀的蠢事。
“不是!师父,您听我解释,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绥汐慌得雅痞,脑子疯狂运转着,却半天也都想不出个借口解释。
“你别急,我其实真的不介……”
“我有病!对!我有病!我恐男!我怕异性碰我,所以刚才失态了!师父你原谅我不要赶我走啊!我还不想死呜呜呜!”
看着哭丧着脸大喊着自己有病的少女,容予被噎着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得好。
半晌,在看到绥汐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些,自己能够插上话了之后。
容予这才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刚才让你回去收拾东西不是赶你走的意思。”
绥汐听后一愣瞬间安静,不哭了不喊了,什么都止住了。
还泪汪汪的,疑惑地歪着头打了个哭嗝。
容予眼神软了下来,薄唇微启。
“这段时日你叨扰宗主许久,也该回凌云峰了。”
……
回逍遥峰收拾东西的时候,绥汐碰上了白羽然。
少女脸上少有的没有了笑容,她咬着下嘴唇看着绥汐。
眼眶红红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绥汐被白羽然这么盯着不大自在,她停下脚步走过去疑惑地问。
“怎么了白师妹,你表白失败被顾师兄打了?”
白羽然听后愕然了一瞬,而后用看什么负心汉的眼神看着绥汐。
“绥师姐,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的……”
“啊没有到那种程度吧,我们总共才认识了不过一月,顶多算没什么矛盾的同门而已。”
白羽然被噎住了。
她没想到绥汐竟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竟然直接反驳了。
而且还一脸认真地解释。
“不管如何,总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哈?我瞒着你什么了?”
“你瞒着不告诉我你的师父是剑祖,亏我以为你拜师大典孤单一人还好心陪着你!你太过分了!”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要不是绥汐是当事人,她还当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绥汐被气笑了。
之前她也只以为这小姑娘被众星捧月惯了,所以难免性子娇纵了一些。
却不想竟然这么不讲道理,任性至极。
“我说白师妹啊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碟子菜了?我师父是谁我最开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也是事后听顾师兄说起才了解的,我为什么要瞒着你?”
“再说就算我要瞒着你那也是为了你那脆弱的自尊心着想。我的师父毕竟那么牛逼,我怕你一下子知道了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