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不想离婚——绿蜡
时间:2020-04-10 09:15:10

  今日家中宴客,孩子生病不能去,便让两个保姆守着。
  小熙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小琛则是风寒感冒。本来两者最好隔离,避免交叉传染,但两兄弟根本不愿意分开,只好请保姆更留心些。贺云舒来问,保姆便一一答应,如何吃药,什么时候输液,明日什么时候再去医院等等。
  她一边听,一边对着备忘录上的记载核对,需要添加再增补。
  养孩子是非常费心的事,虽然有两个保姆帮忙,减轻了许多杂务。可有方太太盯着,容不得一丝出错,又平添许多心理压力。
  更何况,她还有工作,明天根本再凑不出假了。
  提起工作,大约是她嫁入方家后唯一坚持的事。
  方太太对此颇有些意见,“也不是不让你出去做事,只是你那个工作既挣不了多少钱,还费时间。当真要做,让方洲帮你买个好产品代理授权,商场里包两个柜,不方便?”
  贺云舒听是听,笑是笑,却有些一意孤行。
  方太太又说,“云舒什么都好,事事都有商量,就工作的事看不开。”
  方洲并不管这样的小事,既不帮腔,也不解围。他私下带着三分掂量地问,“你应付得来?”
  贺云舒纵然忙,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能。”
  后来,还是方老先生开口,“我觉得云舒那个工作,挺好的。”
  贺云舒同保姆商量好明日的事,下楼找厨房要吃的。
  宴席上的饭菜好吃,也是方骏的团队费心弄出来的,可她没吃上。这会儿,方涵上午给的那杯奶茶早就消耗光,胃肠在造反。她便要阿姨做白饭和小菜,顺便帮方洲点了个鸡汤。
  虽然对他的不满堆得山高,但在谈判之前让他吃得饱些,或者能谈得更顺利。
  顺便的,端了杯热牛奶上楼。
  方洲陪小熙在主卧套间的小厅里玩耍,地毯上铺满了各样乐高玩具和配件。
  贺云舒靠在门框上,一边喝牛奶,一边看方洲。他已经脱了大衣裳,只穿着里面的西装马甲,修长的手指点在画册上,一个字一个字读给小熙听,又教他怎么拿那些小构件,如何用手指用力。在教导这件事上,他还算是有耐心的。小孩子善变,情感变化剧烈,前一秒还在抗拒,后一秒被吸引注意力后,立马变得亲热起来。
  譬如现在,方洲灵活地拼了一个支架,小熙就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开始要求他做轮架。
  父子两个,长相相似,坐在一起,少见的和谐。
  贺云舒一口气将牛奶喝完,杯子搁边柜上。
  方洲抬头看她,问,“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她没答,只走过去坐毯子边上,帮小熙选需要的小配件。
  小熙左边看看妈妈,右边看看爸爸,笑得心满意足。
  贺云舒见这笑,升起几分不舍和心酸,态度更和蔼起来。
  玩够一个小时,小熙撑不住,终于趴在毯子上睡着。
  方洲松口气,将各样玩具杂物清理去箱子,贺云舒则找了毯子来,帮他盖上。
  “还要吃点吗?”她去边柜拿空杯子,邀请地问,“我看你也没吃好,刚叫人做饭了。”
  “吃点吧。”他起身。
  两人下楼,饭厅已经摆好。
  白生生的米饭,绿油油的小菜,还有一人一大碗的老鸡汤。
  方洲显然是满意的,将汤喝得干干净净,小菜和米饭也吃了不少。
  贺云舒抬眼看他,“好吃吗?”
  “不错。”他道,“谢谢你。”
  所谓相敬如宾,大约便是此种状况。
  她答,“吃得好就好。”
  稍后谈事的时候,大家也能更轻松一些。
  方洲起身,“我先上楼休息一会儿。”
  贺云舒放下碗筷,“什么时候谈?”
  他怔了一下,似乎忘记。
  她提醒道,“在南山的时候,你说我态度不对,要聊一聊。这会儿忙得差不多了,能聊了吗?”
  方洲没对上过如此抓着不放的贺云舒,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沉吟一下,道,“我先上楼洗漱。”
  她点头,“行,不急。”
  真的不急,六年都熬出来,不急于一朝一日。
  贺云舒慢吞吞吃完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餐点,同厨房的阿姨聊了会儿天,又上楼看娃。
  两个娃已经分别被挪去各自的房间,睡得安好。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方家的家庭群组里,又给自己母亲发了两张。
  母亲看了照片,发语音问孩子们病况。
  贺云舒解释一番,说已经在恢复中,问题不大。
  母亲犹犹豫豫,许久才问,“云舒,要不还是辞职吧?你婆婆今天生日,心情还不错。可我跟她聊天,她提起你,还是有点儿暗示的意思在。说虽然保姆照顾得好,但是孩子们没有妈妈陪伴总不是个事。三天两头生病——”
  她看了消息,捏着手机半晌,没回。
  无非是老生常谈。
  贺云舒在走廊里来回走了几圈,终于回卧室,从床头柜里翻出几页打印好的纸张来仔细看。
  卫生间门开,方洲顶了一张浴巾出来,浑身冒着腾腾的热气,水珠顺着胸腹间的肌肉往下滚落。
  贺云舒将纸对折起来,抬头看他。他长得足够高,有运动的习惯,身材一向保持得很不错。只是一个简单的抬头和侧身,便显出十分的魅力。这是一副美好的□□,从始至终都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然基于谎言,基于诸多的掣肘,她从未放开地享受过。即使是最亲密的时候,她也紧咬着唇,生怕泄露出任何违反人设的声音。这几年来,夫妻生活事,谈不上多和谐。
  她看着他擦干身体,又看着他去衣帽间找睡衣,最后看着他扣着纽扣出来,目光恋恋不舍地游移着。
  大约是看得过于赤|裸,方洲问,“怎么了?”
  贺云舒将手中的纸递过去,“你看看这个。”
  方洲疑惑地看着她,她将纸往前递了递,“看看吧,这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他接过纸,打开,面上显出一些吃惊来。他抬眼看她,再看手中的纸,抖了抖纸面道,“贺云舒,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那抖动的页面稍微往下垂,露出四个黑体粗字来。
  离婚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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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轨
  贺云舒想离婚,想了两年。
  刚相亲那会儿,是她最幸福的时候。方洲愿意同她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隔三岔五打个电话约个会,去一些她从未踏足过的场合。
  崔阿姨不可置信地来恭喜,为她出各种主意,要她一定稳住了,保持住,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走。
  母亲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是欢喜多过忧虑。
  她整个人如同泡在泡泡水里一般,全世界都抹上了彩色。
  纵然方洲过于独断,约会从不征求她的意见,她也能很好的安慰自己——所有的不舒服,同得到他这个事实比起,都太微不足道了。
  她努力表现得温柔和顺,将绝对的主导权交给他,还按照崔阿姨所说的,隐藏一切关于‘怨’的情绪。
  “钱能解决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所以方家人过日子基本上也没什么不顺心的。方太太天天开开心心,就见不得人愁眉苦脸,也见不得人怨气横生。所以啊,你的开心,得从心里流出来,不由自主的那种。”
  崔阿姨积极地帮她介绍了不少家境优越的朋友,请她观察别人的性情和为人处世。那些女朋友,不管脾气骄纵、独断或者宽容,确实都有一种不焦不躁感。最重要的是自信,天塌下来有别人去顶的自信。
  贺云舒学习能力很强,再托了那张好脸和崔阿姨边鼓敲得好,得到了方洲的求婚。其实,也算不上是求婚。只是某次约会完毕,他开车送她回家,分别的时候他亲了她的唇。她舍不得,抱着他胳膊不放。
  他就笑,然后压着她的唇问,“结婚好不好?”
  好啊,再好也没有的事。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也有点儿爱上她了?否则,他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呢?
  抱着这样的疑惑,她在得到超大颗粒的求婚戒指的时候便问了。
  方洲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一个男人,总是要结婚的。”
  无关于爱,只是家庭的责任。
  “那又为什么是我呢?”
  方洲的笑没了,手停在她脸上,终究还是回答了。
  他说,“你很喜欢我,我们全家都觉得你很不错,所以结婚是双赢的事。”
  他说她喜欢他,多么的笃定。
  那一瞬间,贺云舒是有些心凉的,可同时有许多的不服输。只要她做得足够好,他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就算结婚一开始是基于家庭的责任,但细水长流,亲情也能转化成爱情。
  世上没有绝对的百分比,她愿意去赌一个亿万分之一。
  贺云舒加入方家,从订婚起便开始面对一个庞大的家族关系。方洲有十几个两三代之内血缘关系的叔伯舅,同样数量的姑姨娘,还有数量更多的兄弟姐妹和小辈。方太太教她,哪些人家财力相当,能够送相应的礼;那些人家只是普通,日常来往要简便些,维持彼此的面子又不能寒人心。
  “那是你的事。”方洲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妈会教,你用心学就是。我工作实在太忙,没时间帮你。”
  他将她一个人丢去一群陌生人里,仿佛猎鹰将幼崽从巢中掀出去,强迫它在危险中学会翱翔。
  贺云舒谨小慎微,亦步亦趋,生怕做错一点被人耻笑。可再是小心,却免不了方涵那样夹枪带棒的。她还不能怨,顶着一张笑脸独自消化情绪,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偶尔回家,母亲心疼地说瘦了。她却偏说,“瘦了才好买衣服。”
  婚后三个月后的某日,方太太端详她,道,“我看你身体蛮好,年纪也差不多,是不是该生个孩子?”
  那晚方洲提前回家,撤了全部避孕措施。
  贺云舒没有问他是不是方太太的要求,但心里依然有微弱的希望。也许,生个孩子会变好呢?
  两人的身体果然是好的,备孕不足两个月,验孕棒就变成了两条杠。
  方洲主动搬出卧室,请她好好保重身体。
  小熙生下来,方家所有人都很开心。方太太送了她一对通体莹绿的玉镯,方老先生直接给了一张卡,方洲也让助理在她生活费的卡上打了一个整数。
  物质的丰裕不提,但贺云舒更迷恋那种被全部人关注的感觉。特别是有儿子后,方洲回家的时间开始规律起来,也会偶尔加入育儿。她仿佛看到希望,不等小熙满一岁便毫不犹豫地要了第二个。
  方太太的开心胜过所有人,但家里的男人对她的态度却微妙地变了。
  方骏会开玩笑说,“嫂子,我哥帮我妈娶你的。”
  方洲则委婉地提一句,“是我的疏忽,但你也更应该保重自己。连着生两个,身体太伤。该你的,总是你的,不用那么着急。”
  贺云舒心里咯噔一下,晓得自己过于急迫,走错了路。
  两年前的某日,家中来客,有人隐约的嘲笑,“哪家不是生完一个好生养两年?她也太着急了,拼着身体不要也连着生。姿态太难看了,平时的从容只都是装出来的吧。嫂子看走眼了,才几年就露陷?”
  该你的,总是你的。什么是该的呢?
  从那时候起,贺云舒的脑子里便钻出‘离婚’二字,刀凿斧刻一般落在心上,挥之不去。
  犹犹豫豫两年,终于能下决断。
  “贺云舒,你到底遇上什么事?”方洲抖着离婚协议问她。
  贺云舒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没什么事,只想离婚。”
  “无缘无故,离婚?”他明显不信,呼吸急了一分。
  她和缓道,“孩子们在睡觉,保姆也在外面看着,你稍微轻声些。”
  方洲两手一合,将离婚协议揉成一团。他走过来,紧盯着她,“就因为我三天加班,把寿宴的事情推给你?就因为见面没问你和孩子好?何必赌气?”
  “不是赌气,也不是你说的那些原因。”
  “那是因为孩子生病?家里有保姆,医院有医生,小孩生病在所难免——”
  “我说了,没有赌气,也不是你猜的这些。”贺云舒提高三分,“方洲,你应该好好听我说一次?”
  “我在听。”
  “听了,过耳却不入心。”她看着他。
  方洲的眉紧皱起来,缺眠令他暴躁,失去了往日的风度。
  贺云舒几乎可以看见他头顶冒出来扭曲的气旋,呈现完全爆裂的状态。比她预想的,更要爆裂些。
  她同他相处六年,为了得到他的爱,为了彻底了解他,便细细的研究他。他其实是个枯燥的男人,除了工作外没有多余的爱好。烟酒浅尝则止,女色上似乎也比较淡,厌恶失控的状态,少有的几次狂喜也是成功拓展了公司的业务范围。
  他人生的激情在工作,而后方确确实实托给了她。
  虽然不爱,但是信任且放心。
  不,与其说是放心,不如说是吃定。
  他吃定了她不会离开方家,不会离开儿子,所以冷淡得肆无忌惮。
  也是因此,当状况超越他的想象后,他会有短暂的愤怒。
  并非愤怒她要离婚,而是愤怒对她失去控制。
  然愤怒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恢复平静,以警戒地状态询问,“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婚?”他问。
  贺云舒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和姿态,在面对下属的时候,在开会的时候,在面对商业对手的时候。
  她道,“爸爸很开明,基本上不会约束我。妈妈管得多些,但也真心教我很多。她心直口快,我既不会生气,也不会记恨。因此,离婚同他们无关。亲戚,无论舅舅家或者叔伯家,有喜欢我的,有不太喜欢我的,但他们的态度影响不了我的婚姻状态,事情也和他们无关。至于小熙和小琛,大家都很爱他们,也包括我。我当然愿意他们家庭完整,健康快乐,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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