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圣僧——鼎上软
时间:2020-04-10 09:17:38

  趁人不备,他也不回头,轻声问:“车上可是少林寺的师父?”
  方天至亦轻声道:“贫僧等都是少林僧人。外头的则是朝廷人马。不知施主从何而来?”
  朱元璋故作感叹道:“唉,小人几个欲往山东菏泽去拉买卖,恰巧被拉了壮丁来。师傅们可是生了病?瞧着脸色都不好。”
  方天至思量片刻,未曾言语。朱元璋等在皖南一带的起义声势甚大,至今未被剿灭,他又是明教中人,自来与朝廷势不两立。及至自己上山,也从未曾听说他投靠了蒙古人,如今忽而驾车出现,是诈的可能性不大。但他生性多疑,还是留了一手,未曾透露自己武功已恢复的事,只道:“寺中僧侣受了暗算,都中了毒,好在不碍性命。”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师傅们稍待几日,再看情形。”
  空明闻言,不由睁眼劝道:“施主好意,贫僧等心领。你等都是寻常百姓,莫要一时冲动,害了性命。”
  方天至则心中一动,嘱咐道:“若有打算,莫要与其他僧人说起。”
  空明当即拍拍方天至的手,不赞同的开口:“圆意,不可害了这位施主。”
  方天至不反驳,也不透露朱元璋身份,只微笑顺从道:“师父说得是。”
  而朱元璋生就七窍玲珑心肝,听了那一句嘱咐,登时明白其他僧众或许不可信,心下有数不提。他又听了方天至师徒二人对话,不由嘿嘿笑了两声,心想这老和尚倒很仁善。他起意救人,一面是自个儿想卖方天至一个人情,一面则是要替明教卖正道一个人情,但话虽如此,他却绝不愿豁上性命与人硬拼,心中做得是暗中观察、从长计议的打算。
  往后数日,朱元璋等人乔作车夫,果然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副极力讨好谄媚的蠢汉模样,几乎将砍柴打水等一应杂事都抢着来做了。贼众见他们如此不堪,又被奉承的甚是舒服,便渐渐放松了警惕,时不时还与他们说笑几句。
  这一日傍晚,众人赶路不及,又在一处山坳中歇脚。贼众本都是江湖人士,这许久来,露宿荒野、酒肉寡淡,还要平白伺候一群和尚,自然烦闷得很。待三个头领安排好守夜巡哨之事,朱元璋手下的车夫又上前来讨好,其中一个便呼喝道:“去河边打水来!”他话音一落,花云便凑上来高声叫道:“小人这就去!”说罢殷勤提起两桶,钻进林子里去,不多时他将水打来,那造饭的人借火光一看,随口骂道:“他妈的,打个水要这么久?”
  花云诚惶诚恐道:“溪水浅,下晌又下了雨,难免有些浑浊。小人怕老爷们吃得不干净,特地细心漂了许久。”
  那贼人摆摆手道:“算你有心。”说罢不疑有他,将水倒进锅中煮了起来。
  待饭食做好,车夫们又将给和尚送饭的活计抢来,贼众乐得清闲,便围坐一团,喝酒吃菜。朱元璋左手捧了一盆饭菜,右手提了一桶碗筷,不多时便送到了方天至面前,将饭盛好往他面前轻轻一放,笑道:“师父小心用饭。”
  他平日甚是小心,几乎不与方天至说话,今日特地送饭,又将“小心”二字咬得颇重,方天至立时便觉出古怪,当下面不改色道:“多谢施主。”
  待朱元璋走后,方天至趁人不备,装作手上没劲,将饭碗摔翻在了地上。
  空明坐在他身畔的大车上,见状向他招手道:“圆意,你来。我分与你吃。”
  这饭菜中若是有问题,多半是蒙汗药。但空明年纪大了,身体不比年轻人,少吃点也好。想到这里,方天至便拾起碗来,笑嘻嘻的走到空明面前,道:“请师父多分点,徒弟肚饿得很。”
  空明慈爱一笑,摇了摇头,仿佛忆起早年旧事来。
  圆至此时也坐在左近,见状眉头一皱,劈手夺过方天至饭碗,往里掰了大半米饭,训斥道:“亏你长了这许多年岁,半点没长进,还抢师父饭吃。师伯莫动,我分与这饭桶。”
  空明道:“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便饱啦。”
  圆至道:“师伯多吃些,夜里还暖和。”说罢,他又抢过身边圆有的饭碗,给方天至掰上一小半,“够了罢!”
  圆有目瞪口呆,弱弱的伸出手道:“师哥……我的饭……”
  圆至把饭碗往他手里一塞:“给你给你。圆至饭量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长他十余岁,吃这多饭干甚。”
  圆有甚是委屈,抬头瞧一眼方天至,挥手赶人:“唉,快离我远点,眼不见心不烦。”
  方天至嘻嘻一笑,抢过圆至的饭碗,又将自己的碗放在他手里:“罢了罢了,我不吃了。”
  圆至不悦的望了他一眼,呵斥道:“你怎这多事!要你吃你就吃!”正欲从方天至手上夺碗,却被他忽而伸手搭在腕上,登时便觉一股绵润浑厚的内力自脉门涌入,圆至猛地一呆,脸上忽而露出惊愕又复欣喜的神色来。
  方天至微微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道:“师哥你吃,夜里多加小心。”说罢,他一只碗也没拿走,眼底四下一扫,寻到火光寥落处坐定,余光淡淡落在不远外那三个用饭吃酒的首领身上。
  若是许多僧人都不吃饭菜,贼众必然觉出异常,除了他之外,朱元璋定然没有告诉其他人,为防万一,方天至便也忍住没有说。
  约莫盏茶功夫,车架上的火把忽而噼啪的闪烁了一下,车夫中的一人一言不发,应时栽到在地上。朱元璋面带讶异,站起来道:“王兄弟,你怎么啦?”但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一踉跄,也翻倒在地,当即碰洒了许多饭碟。随他之后,又有车夫里倒歪斜,纷纷有气无力的叫道:“唉哟,这是怎么啦!”
  贼众登时发觉不妙,纷纷抽刀而起,口中叫喊道:“小心警戒!”说罢,其中一人脚下又是一晃,“糟啦,我头晕得很!咱们中招了!”他话音未落,少林僧人中亦有许多人歪倒在地,人事不省。那蒙汗药药性甚烈,贼众一片惊慌混乱,不多时便昏了个七七八八,偶有坚持住的,也只得就地盘坐,运功逼毒,这其中便有那三个头领。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率先“哇”的一声,将腹中饭菜呕了个干净,他正欲再次闭目运功,只觉火光中忽而扑出一道靛青人影,衣飞袖摆间,来人伸来一掌,兜头向他拍落。
  那老头“啊耶”一声大叫,千钧一发之际,自腰间抽出一根碧莹莹的竹杖往上一挡,人则朝后仰倒一翻。他这根竹杖本是用来打穴的,此时头晕眼花,只得凭本能办事,也不知打不打得中。
  这一下倒确实直击方天至手上定惊穴,但这老头便是不中麻药,在方天至手下也走不过几招,遑论此时此刻?方天至运功及臂,反手握住杖头一抽一点,将那竹杖夺到手中,又迅疾如电般戳到他额前。
  那白发老头额骨尽碎,自喉咙中哼出半声,仰面而毙。及至躺倒在地,他眉心肌肤仍完好无损,只淡淡印出一抹泛白的圆痕。
  方天至这厢一杖戳死一个,朱元璋瞧在眼中,登时知他功力已复,便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见身畔贼人倒地不醒,他抽出其腰间兵刃,眼也不眨,两刀将其搠死,旋即又往另一个昏迷贼人身边扑去。他身边的车夫都是他的亲信,见状亦不再装晕,纷纷寻捡刀剑杀人。
  朱元璋又砍死一个,吩咐人道:“你带几个兄弟,给这些僧人喂下解药。”又往空明方向一指,“留心照看圆意大师的师父。”
  却说那白发老头倒毙原地,方天至又一杖朝他身畔的番僧劈去。番僧见情况不妙,也不顾逼毒,运起全部功力,朝他拍来一个手印。那手印按到竹杖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竹杖应声断作两截,断口却仿佛被利刃削过一般,极为平整光滑。而那番僧惨叫一声,五指扭曲后折,筋骨已然尽断。方天至心想,他这门手印倒有些门道,但手下又是一杖戳上前去。
  那番僧吃到了苦头,哪敢再使手拍棍,左手急忙往身畔一抓,欲将他身边的锦袍男子捉过来抵挡。但那锦袍男子两眼一睁,猛地以手拍地,整个人盘膝倒退两尺,旋即一跃而起,溜之大吉。
  番僧抓了个空,再要伸掌抵挡,哪里还来得及?那竹杖如一条翡翠长蛇般毒辣探来,一杖戳至他胸前檀中穴,将他戳死了。
  此时再看那锦袍男子,已趁机飞也似的掠出五六丈,眼见便要没入林中。
  方天至持杖便追。这江湖中能跑得过他的人恐怕还没有两三个,不过两个起落,他便如一只张翅大鹏般追到锦袍男子身后,伸出手中竹杖,往他背后心俞穴上戳去。这一杖快如闪电,却没激起一丝风声,锦袍男子毫无所觉受了这一戳,当即昏厥过去。方天至将竹杖一抛,提起这厮掠入林中,五指朝他左臂一抓,登时抓了个透骨。锦袍男子惨叫一声醒来,方天至立时冷冷问道:“赵敏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锦袍男子只顾惨叫,还未答话,方天至沾着血的雪白手指又往他右肘上一捏,登时将他肘骨捏个粉碎。锦袍男子疼得浑身抽搐,惨声叫道:“万安寺!万安寺!”
  方天至将手上鲜血擦在他衣裳上,又问:“万安寺在何处?”
  锦袍男子急忙道:“大都,在大都。”生怕一个喘气的功夫,这杀贼又要动手。
  方天至点了点头,一掌将他当胸拍死,旋即在他身上一搜,恰巧摸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铜葫芦来,里头装的是上等金疮药。他将金疮药倒了,换上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复又将葫芦小心盖上,这才起身拂了拂衣襟,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罢了,他转回身来,复又往众人营聚之处掠去。
 
 
第52章 
  刚掠出林中,方天至便见朱元璋率人迎上前来,十数人手持火把,将他面容映照的一清二楚。朱元璋噙着笑,拱手道:“多年未见,大师风采犹胜往昔!”
  方天至感念他仗义相救,便也笑着答道:“阿弥陀佛,仰赖施主奇谋雄胆,阖寺僧侣才脱得险境。施主恩义,贫僧没齿难忘。”
  朱元璋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这数十贼众全叫我等麻翻了,众位师父安危为重,兄弟担心留下活口会走漏风声,便做主一刀一个,全都料理了。”他极其自然的瞥了眼方天至神色,见他并未露出不忍之色,不由心下开怀,致歉道,“贼人势众,兄弟才智庸钝,只想出一个下麻药的法子,如今虽侥幸救下人来,却也将少林师傅们药倒了,我已嘱咐手下立刻给诸位大师解毒,其中无奈情由,唯盼圆意大师多加担待!”
  他话说得妥帖漂亮,风范更极尽谦抑,方天至自然不能顺着他的话头来讲,便道:“施主以身犯险,救人于水火,对我阖寺上下有恩无过,贫僧焉有怪罪之理?”两人说话间,已阔步走至营地间,方天至自怀中取出铜葫芦,语气一以贯之的谦雅斯文,“贫僧设法拷问了那逃走的头领,自他身上取得了十香软筋散解药,待贫僧先与诸位师叔伯及同门师兄弟解毒,再与施主叙旧,多有怠慢之处,还请施主雅涵。”
  朱元璋爽快道:“大师请!兄弟先将这些尸首就近掩埋了,免得留下太多痕迹!”
  方天至正有此意,便欣然答:“如此有劳施主。”他单手一礼,含笑目致花云等故人后,这才挥袖转往少林僧人聚坐处去。
  朱元璋等人使得麻药非是下三滥的货色,发作迅疾,又兼药性猛烈,更难能可贵的是解药一旦服下,众僧清醒得甚快,不多时便恢复了神智。方天至并未向寻常僧侣多做解释,只嘱咐了一句“服下解药后,速速打坐运功”,但寺中同门都知他盛名,药既是他送来,大家俱都不疑有他,未有二话便依言服用。待打坐片刻后,有些功力深厚的僧人率先觉出气海中略有充盈之意,不由大喜过望,当下心无旁骛的运功清起毒来。
  送药一事,方天至并未烦劳二主。
  亲力亲为之下,他先将众僧清醒后的神情暗中瞧在眼里,但也不知幸或不幸,经此峰回路转,众人中并未有谁露出甚么破绽。少林寺僧侣何止千百,如今给人抓来的,不过是镇守古刹不肯离去的一部分,其中又以武僧居多。若内奸不在这些僧人之内,却也不是说不通。
  既然一时半刻没个结果,方天至便先将疑窦存下不提。解药分发下去后,他便坐在空明身侧为他护法,静等师父运功完毕。
  约莫有半个时辰之久,空明的呼吸愈发绵长轻盈,面色亦复红润起来,显是毒性祛除甚是顺利。待功力恢复了个六七分,他收功睁眼,轻轻舒了口气,向方天至颔首笑道:“我已好了泰半。此地不宜久留,你先与我一并去见方丈,请他来做定夺。”
  方天至恭敬应是。两人一并起身穿过众僧环绕的小径,瞧见许多同样功力恢复的僧侣,心知眼下寺中战力已足以应敌,不由愈发安定。待走到空闻近前,空闻白眉一动,登时若有所觉的睁开眼来,显然灵觉深敏,又复是一代宗师风范了。他瞧见方天至身影,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圆意,此番多亏了你。”又向空明关怀道,“诸位师弟都还好罢?可有受了甚么内伤?”
  空明双手合十,语气中颇多自责之意:“唉,咱们一切倒还好。只是我未能尽得守寺之责,辜负了你的嘱托,实在无颜见你。”
  空闻摇摇头,体谅道:“这也怪不得你。此番围攻光明顶、中毒受难,及至阖寺遭此浩劫,其中尚有许多复杂头绪,须与诸位一并商议。但如今不是时候,待众僧功力都恢复些许,咱们须先赶回少室山去,再一一打算。”他想了想,又道,“攻上寺里去的,是甚么人?”
  空明道:“这怕还要圆意来说。”他话音一落,空闻身侧的空智、空性亦都纷纷睁开眼,神色甚是慎重的望过来。
  方天至见状,便言简意赅道:“攻上寺来的人冒名明教中人,实则是当今朝廷的人马。为首那女扮男装的少女,便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汝阳王的爱女赵敏,封号叫做绍敏郡主。”他想了想,半解释半推断道,“弟子五年前曾在湘中与她打过交道,此人甚是狡诈狠辣,诡计多端。师叔伯此番下光明顶后受她暗算,其他门派恐怕也凶多吉少。”
  空智问道:“魔教同我江湖正道仇隙颇深,与朝廷联合来犯我寺,也没甚么稀奇。你怎知他便是假冒的?”
  方天至道:“眼下明教率领各路起义军公开反叛,与朝廷已然势同水火,依弟子瞧来恐怕万难联合。且今日相救诸位师叔伯及同门,弟子势单力薄,本来极难成事,如今能这般顺利,还多亏一位姓朱的施主出谋相助。”趁朱元璋等人掩埋尸首尚未归来,他先将如何与众人相识、朱元璋又如何仗义助人等事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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