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熟悉却意料之外的名字,巫欢眼眸一缩,耳边的嘈杂声放空,随后又如同倾盆大雨淋头而下。
她从来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巫一鸣。
“鹅叔,你叫巫一鸣啊。这名字有点耳熟。”
巫?干架鹅?一鸣没有接话,只是淡道:“我不和你合作。”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白美羊咩咩笑了一声。所谓人的情感放在动物身上总有些奇特,但她嘴角上弯,很明显的是一个笑容,“别着急拒绝。”
巫一鸣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白美羊继续笑道:“有个人也在这个副本。你认识,你很熟,你无时不刻的,想要她回到你身边。”
巫一鸣怔住,脖子不自觉的上扬,长长的拉直,直到与爱美羊同高。
“小巫真的……”巫一鸣急切的语气忽然顿住,双目警惕,“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白美羊垂头扒拉着前蹄,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脚边的尘土微微扬起,“重要的是,你知道这里很危险,而她可能会随时死去。”
第47章 我不慢,我很快
还有十秒钟。
巫欢看着交谈的巫一鸣、白美羊还有被叫做“猪头”的猪哄哄三人,悄悄后退,后退……
“老大的身份不妙,埃顿在剧情里是要被莫昂干掉的。”
“是驴瞎子,还不叫莫昂。”
“好好好,很快就叫莫昂了嘛。小橙……”
“……”
看着前方有些出神的巫欢,冷不丁地撞在小马驹的腿上,与此同时,灰马驹与灰兔的对话,也传入了她的耳畔。
“喂!小花白你撞我干嘛。”灰马驹嘿嘿一笑,“投怀送抱?”
巫欢坐在地上,喵呜一声翻腾着身体站定,理直气壮道:“明明是你的腿撞到了我。”
“碰瓷啊这是!”灰马驹老不乐意道,“我的腿动都没动,还能撞到你?”
巫欢哼的抖了抖胡须,跳到灰马驹的背上拽了拽他的鬃毛:“别惹我。”
然后她喵了一声跳下去,蹿到一旁,很快跑远。
“卧槽!这只猫怎么更嚣张了。”灰马驹愤愤不平,“比我还狂!”
“盛哥,你在意的是她比你狂。”
灰马驹·盛见柯抬起蹄子在灰兔的头顶狠狠揉了揉:“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灰兔乖乖答道:“范哥说,你的重点通常在后面。”
“就知道是老范那条狗。”
“范哥没来副本。”灰兔抬起脸,长耳朵向后倾斜,黑眼睛带着几分呆萌,“闻哥才是狗。”
盛见柯无言的放下马蹄,吐槽道:“你这么骂闻哥,闻哥知道吗?”
“我没骂闻哥。”灰兔认真道。
为什么这样的小橙子,反而还是他挨揍比较多呢。不公平!
但他还是提醒道:“要叫闻哥埃顿,小心有耳朵。”
孟·灰兔·星澄动了动长耳,哦了一声。
……
而跳到一边的巫欢,则开始慢慢思考起来。
对于巫一鸣的在场,她不可能不诧异。但回头一想,无论巫一鸣在不在副本又如何呢?就像是在现实中,不论如何,她也不可能让巫一鸣从她的眼前消失。
这么一想,原本她内心的那点不自在也就此消散。巫欢曾经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烦恼。说多了,心就静了。
刚才得到的信息并不少。
应该说,在场的玩家不算少。她刚才转悠那么一圈,就抓出了六个玩家。
干架鹅:巫一鸣
猪哄哄:猪头(外号)
白美羊:未知(需要格外注意)
棕灰色小马驹:未知
灰兔:小成/小陈
黑背犬埃顿:两人的老大
有两个疑点:
一是,巫一鸣所说的脱离剧情离开这里,究竟是忽悠猪头的,还是真的。
二是,白美羊究竟是怎么知道她在副本中的。
巫欢进副本后,有交集的不过是陶安和矮哥,还有一面之缘的护士女。要说暴露,在第三剧情画中,陶安的确叫了声她,但剧情失败时只有三人弹出,白美羊那时并不在场。
当然也不排除白美羊是瞎扯的,知道巫一鸣,进而扯出她似乎也不奇怪。
没想到有一天,还有人以她“巫欢”的名义,来搅乱巫一鸣的阵脚。
想来有些可笑。
巫欢止住关于巫一鸣的想法,继续思考有关副本的事。
白美羊说:这里很危险。
小马驹说:老大的身份不妙,埃顿在剧情里是要被莫昂干掉的。
并不是“这次”的身份,或是“在这里”的身份。
原本巫欢是不能确定,每次的穿画,身份是随机还是统一的。虽然她两次都是猫,但毕竟也有偶然性。可这话加强了巫欢的认定。
她在心中默默记下两个偏大的可能性:在这里死亡同样是真正的死亡;每个人穿到画中的动物身份不会变动。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驴瞎子与埃顿的打斗已接近尾声。
驴瞎子的被埃顿咬伤了腹部,而埃顿则被驴瞎子的尾巴甩伤了背部。
势均力敌。
“昂昂昂——”驴瞎子抬着前蹄仰头嚎叫。
“汪嗷呜——”
“听我说,听我说,咳咳。”一匹老当益壮的白马走进两只动物的战场,“你们不能再这样打下去。对农场的破坏太大,而且我们现在需要工作,需要存粮,需要有真正的领导者指挥。”
“领导者一直都是我。”埃顿的眼神凛冽而冷厉。
驴瞎子朝着白马低了低头,表示尊敬:“马先生,其实我并不是不服埃顿领导。您知道,当初埃顿命令我攻击暴君皮格,我向前冲从未回头;革命成功,埃顿命令我整顿整个农场,我毫无怨言。”
“但我的提议都是为了大家考虑。坏的是人类,而不是动物,接收外来动物对于壮大我们农场有着重要的意义,而农具的使用,只是为了我们能更快的进行播种、收割,储存粮食,让大家吃得更多更好。”
“如果埃顿可以看到我的提议,我也不愿意与他起冲突。”驴瞎子的话状似卑微服从,却又将他的功劳一一清楚的列数。
驴瞎子的观点是:使用农具,接收外来动物。从他说的理由来看,对于农场的发展的确为好。
巫欢看见动物们在低头窃窃私语。
“埃顿坏,驴瞎子好。”
“是埃顿带我们割命的。”
“可是其实是驴瞎子打败了残暴的人类,拯救农场的。埃顿什么都没做,埃顿什么都没做。”
“……”
“用脑很累的。”
“如果不是埃顿指挥的好,我们不可能打败暴君皮格。”
“埃顿说的才是对的。”
“……”
“问马先生,问马先生,马先生说割命的!”
“是革命啊笨蛋!”
巫欢这下算是明白了。
感情这是一个打下江山之后,指挥官与前锋将军争夺皇位的故事。而那匹白马,似乎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起义的提倡者。
驴瞎子的道行显然比埃顿深许多,单从他对马老先生的态度,以及这番话就可以明显看出,这是个有着政治素养的将军。
而埃顿的指挥,仅仅是指挥而已。
马老先生摆了摆尾巴。
“你们两个的说法,各有优点。这样吧,人类有句话叫做,实践出真知。”马先生的声音苍老而有力,“你们各自带领支持自己的动物们,在农场施行自己的政策。为了避免冲突,以农场小屋为界限,东边是驴瞎子的,西边是埃顿的。”
巫欢:……
这个方法看似好,却将农场割裂,更加助长两方各自的气势。这么一弄,恐怕以后,谁都不愿意退让了。
但除此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动物们的效率很高。
或许是“动物多力量大”,短短一个小时,便将农场的东西间用木柴隔离,像是刻意做成自然园林状的栅栏,高低不一,横七竖八,却又和谐无比。
农场绵延数十里地,边缘原本就有高高的篱笆墙,与周围的田野隔开。
动物们也按照奉行的政策理念,或者亲疏关系,或者稀里糊涂的归在某一阵营。而唯一难以安置的,就是马老先生。
“马先生,您是公允的判决者。在我和埃顿其中一个证明自己是对的之前,您不应该归属我或他任何一个阵营。”驴瞎子的话不卑不亢,“我认为您应该居住在主屋。”
埃顿似乎有些不屑:“你认为?”
驴瞎子不紧不慢,对着一干动物们说:“众所周知,马先生年纪已大,又是我们起义的发起者,功劳莫大。况且我和埃顿的事总要有个结果,由马先生来决断,再为公平不过。”
巫欢盯着驴瞎子。
从始至终,驴瞎子的话根本就不想是一个真正的动物。他侃侃而谈,条理清晰,与其他有时连“割命”还是“革命”都搞不懂的动物们有着天壤之别。
“同意!同意!”
“马先生公平!听马先生的。”
“……”
最终,羊群们,鼠小哥一窝,鸡舍兄弟姐妹们,还有一头棕黄的小马驹跟着驴瞎子去了农场东边,而其他动物则选择留下。
看似驴瞎子占了下方,动物数量少,也没有干重力活的哞牛、大体型的猪群。但仔细一想,产奶的羊群,下蛋的鸡竟是都跟着他。
而最迷的就是马群。
德高望重的马先生留在主屋,而唯三的小马驹还分了两派,各自为主。
巫欢总觉得,这两家最后怕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叫坐观战火的渔翁得了利。这马先生反而有点像幕后boss。
临分开之前,巫欢注意到白美羊和巫一鸣说了些什么。“看什么呢,小白猫?”灰马驹嗒嗒跑到巫欢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巫欢一爪子掀过去,没有搭理他。反正她现在是一只猫,还是喜欢偷懒又傲慢自我的猫。
“真是只高傲的小猫。”灰马驹甩着尾巴,嗒嗒笑了起来。
灰兔一蹦一跳的朝着两人而来,时不时停下来,竖着耳朵,仿佛在倾听风吹草动。却一个不留神,一头栽进草丛中。
“你没事吧。”干架鹅?巫一鸣走上前。
灰兔眨眨眼,细声细气的说:“我没事,谢谢。”
“喂,小灰子,你怎么这么笨哪,摔在草丛里也是够我笑一年的。”灰马驹噗噗的嘲笑起来。
巫一鸣忍不住反驳:“你这么大个头,怎么能欺负小朋友呢。”
这灰兔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巫欢。
当初小巫欢学走路,扑腾的摔倒在地上,吓得他赶紧上前,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哄的时候,只见小巫欢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乐呵呵的冲着他弯着眼睛笑。
乖巧又可爱。
想着巫一鸣忍不住又瞅了眼灰兔。会不会……这只灰兔真的就是巫欢呢?
灰马驹不可思议的抬了抬头,嫩声的咴咴嘶一声。
“看清楚,我才是小朋友,兔子只是个头小好吗!”
灰兔乖巧的趴在原地,不做任何反驳。可显然,这样的他更显得灰马驹是在无理取闹。
眼看着一场“究竟看个头还是看年纪”的“谁更小”争辩就要爆发,一只嘴巴明显比其他鹅更加扁,羽毛夹杂着黑色斑点的鹅摆着身子从他们身边而过。
“鹅鹅鹅~”
“埃顿要开会啦!埃顿要开会啦!”
“鹅鹅鹅~”
“快去大香樟树下啦,快去大香樟树下啦。”
灰马驹叫了声灰兔:“走咯,小灰子。”
巫一鸣有些紧张道:“灰……兔,我抱你过去吧。你这样走过去,会很慢。”
一旁的巫欢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巫一鸣这么主动帮助陌生人的情况。
巫一鸣早年为人清高的很,自尊心极强。平时偶尔散发同情心,走在路上升起几分悲天悯人的情绪,给沿街的乞丐留下零钱和食物。但大多数时候,他对外界都是不管不问,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巫欢。
只有巫欢敢在他创造的时候打扰他,弄脏他的画,对着他的得意之作说“不喜欢”这种话。因为巫一鸣会对任何一个人冷下脸,不论是他的妻子,还是某个位高权重的买家。但唯一无奈的,就是巫欢。
可也因如此,巫一鸣的画从来卖不出去。他不会说话,清高自傲,得罪过不少人,有些谈好的买家和画展,在不知谁的操手下,不知所踪。
谁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变,而且变得如此彻底。
巫欢的眼眸微冷,不再关注巫一鸣的反常行为,而是朝着扁嘴鹅所说的大香樟树下而去。
“我不慢。”灰兔?孟星澄慢吞吞应道,“我很快。”
他说着,一溜烟的从草丛中蹿出去,甚至连灰马驹都追不上。
第48章 莫昂的阴谋
埃顿卧在树下。
香樟的阴影落到他的头上,将一双眼睛衬得漆黑黑的,让所有动物不禁噤声。
“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