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想为了给他建设这个念头,汗阿玛和兄弟,还有弘昼合着活儿来他身前念叨。有时候因为差事相见,少不得都要被说上一顿。尤其是胤祥走后,本来兄弟们还避之不及,结果得到了提醒似的,隔三差五就和他提两句。
十三弟原来在夹蜂道吃过亏,后来出来的日子也清贫,伤口养的还可以。不过因为忽然不得志,心中未免郁郁寡欢很不畅快。常年积郁,又拖着伤,日子好转了几年就到了他登基。他们兄弟感情好,十三弟也是内里有本事,所以他才这么重用。可如今回头想,如果他不把许多事情都丢给十三弟,是否还会活着?
这个念头常常会翻涌而上,顷刻间就吞噬胤禛的脑子,仿佛是一种魔咒很难抛下。
胤禛回首,看着面带笑意的弘昼。这孩子向来就看重身子,从小就锻炼为重,吃食上从不肯吃亏。看似是同辈中极出众的一个,但他的聪慧和本事,都是靠着没日没夜的辛勤钻研得来的。虽然是好体魄,但在胤禛看来未免单薄了一些。尤其是他们这会儿走,当真就没人压住了他。
偏偏汗阿玛不让,深怕是他放心不下,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拎走,让弘昼说一不二的才好。
临走前,他把手重重的落在弘昼的肩膀上。
弘昼抬头,“阿玛?”
大约是真的要走了,看着行装都装上,弘昼一路从宫中相送,心底里蓦地不好受。如果不是诸多的原因,弘昼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潇洒王爷,可以快乐的遨游世界那种。自己努力的开解了思想,做好了铺垫,结果自己困在了这里。
弘昼眨了眨眼,眼眶莫名的酸涩起来。
胤禛看他这般舍不得自己,心中不免动容,又拍了拍他,说话的声色都变得温柔起来,“朕此番出行较远,政事为重,也要记得注意自己的身子。”
“嗯,记得了。”
“朕与你玛法等人都不在,若是有事情不决,也可以送信来问。”
“不会的,若是政事都举足不定,朕这个皇位不是白来的了?”弘昼骄傲的扬起下巴,眨了眨眼。
毕竟弘昼的师傅,就是胤禛啊!
胤禛当初只是一位和硕亲王,根本犯不上皇位之事,他要的也只是一个可用的世子。弘昼是最小的那个,耿氏不算得宠还是汉旗,就是选择世子他也是最后一个选择。胤禛对胤禛不强求,所以在发现弘昼的偏科问题后,除了必要学习的书籍外,基本上都没有硬性要求如何。
弘昼是散养娇惯长大的,所以养的他面甜心也大。在崭露头角之前,虽然很多人知道他,但内心里并没有太多正视。只是知道,明白弘昼是胤禛偏疼的小儿子,也是入了康熙眼的小孙子。
其余的,也不算什么。最多最多,就是再感叹永和宫的风水好,德妃乌雅氏的恩宠果然不一般。康熙看得上的三个孙子,有两个都是她的亲孙子。
直到胤礽彻底把太子的名号摘下来,胤禛在田地里各种失败的情况下,反而时常进宫还被叫去祭天。这就像是某种暗示,随着康熙的动作越来越大。但那个时候,弘昼只是被时常叫去身边,提醒他要谨言慎行不可太过放肆。
真正的教育,是胤禛登基后。
三个儿子都被到了朝中参加议政,但弘昼是最常被提问的那一个。紧跟着他带着差事出游,自己出去看看真正的大清风情,再随着康熙到老一派的官员面前。一边刷脸,一边教导各派各人关系和行事之法。之后胤禛对他的教育就是众人皆知的那种,甚至养心殿的旁边直接添了一张略矮的桌椅,就让他跟着办公。
弘昼当初没有成家,父子两那是同吃同住同行。虽然有时候很烦躁,还会对着说骂几句。往往这个时候弘昼都是图嘴巴痛快,之后就要被单独拎着开座谈会,见识老父亲骂人的深厚功底。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了,所以后来听说弘时弘历被骂的精神颓丧,觉得真是大惊小怪。
父子两以前就这么损着来,虽然渐渐地公开式明着骂,但彼此之前的情分不减。尤其是他去了科学院消遣两天再回来,两人似乎就忘了之前的事情,又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
胤禛顿时回忆许多,面上感慨万千,也觉得很是欣慰。对比起汗阿玛,他虽然孩子不多,但相比起来的父子关系真的不要太过和谐了。想想二哥,至今还在外面自己潇洒。就算是这样,也不肯回来陪着阿玛一起出游。
但愿路上不会有太多波折,自己好歹还带了两个人走。
胤禛心中唏嘘庆幸,点着头,“既如此,那就斟酌每一样决策。但只要心中已定,便不要被旁余的事情左右,要坚决的做下去,全力以赴!”
“明白的!一定会全力以赴!”
“但前提是斟酌肯定,不能是有损害国事,或是徇私等等。”
“先生所言,学生谨记。”弘昼看胤禛又要念了,他俏皮的作了作揖,声音提高显得郑重。
胤禛被他这么一闹,面上也随着笑了笑,“既然是披着为师的名头,那就要好好做事,可不丢了脸面,坏了我派的风声。”
“学生明白。”
“朕择你,便是放心信任。你到底是年轻些,有顾虑不全等事也可以问问那几个人。都是国中肱骨大臣,才学见识更是难得。”
弘昼的性子还是比较直的,至今还是老样子,胤禛也不用顾虑他会觉得伤面子。事实上,就像是那个他们父子都不喜欢的马齐,如果不是他自己做事,但是他的本事也是叫人高看的。若非如此,康熙也不会对他多加容忍,就算是放着高帽子占个地方,好歹他也不会做糊涂事。
当然,这个看法是和俄罗斯谈判之前的。
弘昼想起来,“马齐他们分家了。”
富察家的人口太多,其实早就不适合待在一起了。尤其是佛尔果春过门之后,等到前几年李荣保长子傅清入仕做了侍卫,这才有了机会说分家。
日后也能分开对待了。
胤禛睨了他一眼,“这是你的事情。”
“嗯。”
弘昼看耿氏在旁站了半天,忽然嬉笑,“外面的女人比较开放,阿玛你可要把持住自己啊!”
胤禛满目慈爱一收,啪的一巴掌拍后脑勺。
弘昼吸了口凉气,近年渣爹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毛病,动手动脚的越来越勤快了!
好在耿氏是如沐春风,她早就向往外面的世界,和弘昼道别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伤感。顺带的拿走了弘昼以前的笔记本,里面写着出游的经历,还有几国和他交好的友人们。想来见到了耿氏他们,都会热情接待的。
耿氏收获满满的上飞艇,她坐在一侧,发现胤禛就这么站在窗前。从飞艇动身,到飞高时候不自觉的抓着窗边,几乎都没有动过。
“爷这是怎么了?”
乌拉那拉氏笑,“不是爬高,就是看弘昼。”
胤禛闻听回头,瞪她一眼,然后步履蹒跚而辛苦的蹭着地面。他脸色有些白,说话声都少了底气,“还是应该留着人来,弘昼没有人管,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
“朕去写封信。”
“……”
康熙白了一眼,露出鄙视眼神,“你叫人管着,他怎么闹进步改革?帮不了忙还要添乱,算什么阿玛?”
“……”
这回到胤禛无话可说,满脸愁容的坐在一旁。
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怕高?
胤禛心里七上八下的很难受,恨不得快点到地面才好。底下的弘昼摆着手送走了各位祖宗大爷们,他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道,“感觉到没有?”
阿林保等人面面相觑。
弘昼也不用人回答,望着天边得意大笑,“哈哈哈哈哈!今天的空气都是甜的!”
“……”
“好香啊!”
“……”
“朕想好了!”
“……”
“顺应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的支持,从今日起,朕要废剃发令!”这回众人都惊呆,眼睁睁看着弘昼肆意的笑,“谁反驳就剃光头!”
第160章 快乐的皇帝
废除剃发令!
太上皇等人前脚一走, 飞艇的身影都没有离开视线, 皇上就嚷着要废除剃发令。还仗着无人求知的前提下,张口就说此事是得到了太皇太上皇和太上皇支持的!
这如何说?
有眼目睹,都觉得其中必定有蹊跷。此事不是弘昼的私事,也不是徐徐图之的弱化科举等,一记重炮下来,炸的满朝文武议论沸鼎,难以接受。奏折像是雪花似的飞到案桌前,同时《大国报》也被弘昼暗示得知,提前的宣告天下不让大臣拒绝。
鄂尔泰等人杀进宫里, 看到弘昼正坐在案桌后面,神态惬意的吃着投喂来的小食。
他仿佛是毫不知情的一位, 还喜滋滋的对着鄂尔泰道,“懿贵妃的手艺一绝, 你要不要来一口?”
“谢皇上美意,奴才不好夺人所爱。”
想想额林珠,自己之前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但她和别人不同的直接的感情。弘昼感触很深,他欣然点头, “那确实。”
那神情别提多得意,鄂尔泰心里一阵起伏,他忍了忍, “皇上, 奴才们前来是想说废除剃发令的事情。”
“嗯?有什么问题吗?”
“皇上, 无规矩不成方圆。大清入关前,祖宗们就是跑马打猎,剃发更是最初传下来的祖制。便是建国入关,此令随之天下男子皆有遵从,又如何能半途而废?”
“皇上,当年入关行剃发令时,大清为此是不从则斩。强令各民族百姓改剃满族发型,以此号为大清的统一。祖宗们数百年的规矩,又是费尽心血。皇上陡然决定下来,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
“皇上……”
这些官员们一开口就一发不可收拾,弘昼没有抢着反驳,他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的点心。直到清盘之后,弘昼才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巴,“说完了吗?”
众人齐呼,“皇上!请三思!”
来了十几个人,弘昼全都答应进来。一人说两句,就已经是半天过去了。还有一些嘴巴快的,还总跟着附和说话。心情又是焦急,竟然有种心里滚着火的错觉,口干舌燥很是恼人。能混到高官御前的,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人到中老年,满脑子只有朝中政事,以至于面容上都显得憔悴普通。
在弘昼看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养颜,还皱巴巴的一张脸。
给谁看呢?
弘昼拿着旁的热巾擦手,又端着一碗茶来簌口。一切都妥善之后,这才咳嗽一声,“大清入关,为了这个剃发令确实折腾了不少。什么不从则斩,还有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话?”
冷呵一声,弘昼挑眉轻声,“朕记得你们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不记得古有圣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皇上,这是……”
弘昼抬手像摸脑袋,但在摸到帽檐后恍然大悟,直接把帽子摘下来。
那是一头茂密的细碎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