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十月海
时间:2020-04-12 09:31:35

  “哭吧哭吧,哭痛快了就好了。”司岂拢住她的肩,大手轻轻拍着纪婵的背。
  大约过了盏茶的功夫,纪婵忽然没有了声响,身子软软地向下坠了下去。
  她昏过去了……
  纪婵是过度疲劳引起的昏厥。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移动的马车上。
  “你醒啦。”司岂就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脸颊,“睡够了吗?”
  纪婵点点头,“睡够了,咱们要回京城了吗?”
  司岂笑道:“是啊,回京城了。”
  纪婵坐了起来,“朱大人和朱大哥呢?”
  司岂默了一下,指着车厢角落里的两个白瓷罐子说道:“深蓝兄生前说过,京城十大胜景,他最喜欢碧湖,死后想葬在那里,所以,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
  纪婵的眼泪再次滚滚而下,她哽咽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朱大人以前说过,他不喜欢阴冷的地方,还是回去的好。”
  她又躺了回去,泪水顺着脸颊流到耳朵里。
  司岂从怀里取出干净的棉帕子,按在她的眼睛上,又捏着帕子的一角擦了擦两只耳朵,柔声道:“好啦,他也许就在身边看着咱们呢,你这么难过,他和朱平会不安心的。”
  他这话安慰了纪婵。
  纪婵用帕子擦了脸,说道:“确实,朱大人和朱大哥都是嫉恶如仇的好人,好人有好报,他们的下辈子一定会更好。”
  “这么想就对了。”司岂直起身子,给她倒了杯茶水,“你睡了两天了,一直没吃没喝,先起来喝点水,再用些点心,午饭到甘州再吃。”
  纪婵听话地坐起来,一口气喝了三杯茶,用了三块点心,这才问道:“只有咱们和羽林军回去吗?”
  司岂道:“上官将军驻守冠山关,冠军侯父子与咱们同回京城,一起同行的还有受伤的士兵。”
  “哦……”纪婵叹了一声,“如此正好,路上还可以照顾照顾他们。”
  ……
  因为要照顾伤兵,这一路比来时辛苦多了。
  抵达京城时已然是阳春三月,城郭内外新绿喜人,繁花似锦。
  司衡奉旨,率文武百官迎到西城门外。
  寒暄后,冠军侯等武将上了马,摆出大将军的仪仗,威风八面地进了城。
  司岂虽是文官,却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冠军侯特地把他叫到身边,与之一起进城。
  纪婵继续躺在罗清赶着的马车里睡大觉。
  冠军侯凯旋,是大庆的喜事,更是京城人的大喜事。
  长胜大街两侧挤满了迎接大将军的老百姓,比正月十五的灯节还要热闹几分。
  “大伯父!”
  “爹!”
  “三叔!”
  “大表哥!”
  ……
  一声声急切地呼唤声从两侧的楼宇上传来。
  冠军侯等人左右逢源,频频朝楼上招手。
  司岂也左顾右盼着,希望能尽早见到其他亲人。
  “爹?”一个稚嫩地童音带着一丝怀疑穿透喧嚣的噪音钻进了司岂的耳朵。
  他向左看去,见胖墩儿扒在栏杆上,大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司岑抱着胖墩儿还在往他身后看。
  “儿砸!”司岂顿觉疲劳全消。
  “爹,真是我爹,四叔,我爹在那儿!”胖墩儿使劲挣扎起来,一只手使劲挥舞起来,“快带我下午,我要去找我娘,我娘也回来了。”
  司岂怕胖墩儿着急,立刻说道:“爹还要进宫,你别急,你娘在后面的马车里,等我们过去了,你再让你四叔带你下来找她。”
  “哦哦哦,我娘回来啦,我娘回来啦,呜呜呜……我娘总算回来啦,呜呜呜……”胖墩儿不管不顾地哭上了。
  司岂登时哭笑不得,有些嫉妒,也有些欣慰,“老四你看好他。”他一边嘱咐着,一边朝纪祎招招手。
  纪祎也抹着眼泪,敷衍地同司岂打了个招呼,视线就飘到队伍后面去了。
 
 
第159章 
  纪婵被喧闹声吵醒了。
  她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又赶紧关上了,从小几的抽屉里取出小镜子,弄弄头发,抠抠眼睛鼻子,打理干净整齐,才出声问道:“罗清,现在到哪儿了?”
  罗清道:“纪大人,进城了,在长胜大街上。”
  “罗清哥!”
  “娘!娘!”
  小弟,儿子?
  “砰!”
  “啊!”
  纪婵心情激荡,起身时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撞到头了。
  罗清一边朝楼上招手一边憋着笑,问道:“纪大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纪婵打开车门,探出脑袋向外看。
  大街上哪哪儿都是人,她谁都没看见,遂问道,“纪祎和胖墩儿在哪儿呢?”
  罗清又往上面看了一眼,说道:“大概下楼了,小的这就把马车靠边停下。”
  “吁吁~”罗清用缰绳带着马匹,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还没停稳,纪婵已经跳下去了。
  “娘,娘,娘啊,呜呜呜……”
  “姐……”
  一大一小手牵手从人群后面挤了进来。
  “我在这儿呐。”纪婵单膝跪在地上,张开手臂,“儿砸,小弟,我回来啦!”
  “娘,哈哈哈哈……”胖墩儿破涕为笑,小炮弹似的扑进了纪婵怀里。
  纪婵单手把胖墩儿抱在怀里,站起身,用左手揽住纪祎的肩头,说道:“我可真是想死你们啦!”
  “姐,我也想你。”纪祎哽咽着,脑袋埋在纪婵的胳膊上,泪水很快湿透了她的单衣。
  “娘,我也想死你啦。”胖墩儿紧紧地搂着纪婵的脖子。
  “纪大人,你们总算回来了。”司岑司勤带着司泽司润过来了。
  纪婵用胖墩儿的衣服擦了把眼泪,抬起头,笑着说道,“是啊,差不多五个月,的确够久了。”
  “纪大人。”有人在她身后不远处打了声招呼。
  这是左言的声音。
  纪婵回过身,笑道:“左兄,一向可好?”
  “还不错。纪大人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吗?”左言带着两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数月不见,左言有些胖了,目光更柔和了,唇角勾着,笑意盎然。
  他过得似乎相当不错。
  胖墩儿扭了扭,纪婵把他放下来,取出手帕擦了擦润湿的眼睛和脸颊,说道:“都很顺利。”
  左言目光深沉,在纪婵消瘦的脸颊上流连片刻,叹息般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对两个秀气的小男孩说道:“左航左舸,快叫人。”
  “纪大人好,司四叔好。”两个孩子大大方方地给纪婵和司岑长揖一礼。
  “好,你们也好。”纪婵让罗清从后面的马车上搬了一箱柿子饼,“在路上买了些柿子饼,比咱京城一带的大,也更甜,左兄带回去尝尝。”
  几人在这边闲聊,引起了不少老百姓的关注。
  “纪大人,女子也能做官?”
  “就是,跟在冠军侯后面进的城呢。”
  “好大的脸哦。”
  ……
  左言唇角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等胖墩儿和纪祎也见了礼,他主动说道:“纪大人,左某现在分家单过了,就在西城,离四季缘不远,改天空了叫上司大人一起喝一杯。”
  纪婵拱了拱手,“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左言还礼,“走吧,路上辛苦,好好休息。”
  纪婵摆摆手,带着孩子们上了马车。
  胖墩儿不肯自己坐,坐在纪婵腿上,抱着她的脖子使劲黏糊着。
  纪祎坐在纪婵身边,看着她傻乐。
  纪婵捏捏胖墩儿尖尖的小下巴,问纪祎:“你们俩怎么瘦这么多。”
  纪祎有些赧然,道:“姐姐总不回来,这一个月都没睡踏实过。”
  胖墩儿用脑袋拱了拱纪婵,控诉道:“就是!我和舅舅睡不好、吃不香,天天想你,你就是不回来,真心担心死了。”
  他瘪了瘪嘴,又要哭。
  纪婵赶紧岔开话题,“娘也想快点回来,但路上带着几千名伤兵,实在走不快啊。”
  “那么多的吗?”胖墩儿瞪大了眼睛,两汪泪水在眼里打了个转,到底没有落下来。
  纪祎道:“怪不得姐姐瘦得这么厉害。”
  “好啦,都过去了,不提了,我给你们找些好吃的。”纪婵不想聊那么沉重的事情,把小几上的漆盒拿过来,打开,“吃吧,这些都是你们爱吃的。”
  ……
  纪婵回了自己家。
  有司家人通知,孙妈妈已经烧好热水,做好午饭了。
  孙妈妈帮纪婵搓了搓背,感叹道:“娘子总算回来了,唉,娘子不回来,我们娘俩吃饭都不香。”
  纪婵道:“这场仗打得艰苦,伤亡惨重,路上带着伤兵实在走不快。”
  孙妈妈手上顿了顿,用袖子擦擦眼角沁出的泪水,说道:“难怪娘子瘦得这般厉害。”
  纪婵的背上没多少肉,脊椎骨突出的厉害,肋骨一条条的极为明显,便是前胸也没多少了——只比骷髅强一点点,但也有限。
  纪婵摇摇头,苦笑道:“瘦了可以吃胖,死了就什么都完了,你们该庆幸我还活着。”
  孙妈妈大抵听懂了她的意思,长叹一声,手上的动作越加轻柔起来。
  洗了澡,换上新衣裳。
  纪婵终于吃了顿可心的饭菜。
  孙妈妈的水煮肉片、酸菜鱼得了她的真传,几个菜色香味俱全。
  饭毕,纪婵躺在微热的炕头上,一边坐着淡淡笑着的弟弟,怀里抱着叽叽喳喳的儿子。
  她觉得人生圆满了。
  一家人扯闲篇时,宫里来了人,宣纪婵进宫,胖墩儿和纪祎可同往。
  纪婵换了官服,给两个孩子也穿了新衣裳,一家人坐着宫中派来的马车进了宫。
  从东华门下车,之后又在小太监的安排下上了肩舆。
  纪婵进好几次宫了,坐代步工具还是头一遭,她预感到自己可能要飞黄腾达了。
  大宅子,一堆堆的金银珠宝,各种各样的古董从眼前一一飞过。
  “娘,你笑得好猥琐。”坐在纪婵身边的胖墩儿笑道。
  “有吗?”纪婵揉了揉脸,“好,儿子说的对,娘还是正常些好。”
  肩舆晃晃悠悠地到了乾清宫。
  小太监请纪祎和胖墩儿去偏殿候着,他带纪婵进殿复旨。
  泰清帝身着明黄色龙袍,高坐御座之上,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笑意,像朵盛开的向日葵。
  殿下站在一众大臣,太多中老年人,司岂站在前头,鹤立鸡群。
  “启禀皇上,纪大人到。”小太监高呼一声。
  诸位大臣齐齐回过头,一道道或打量、或评价、或艳羡的目光齐齐射向纪婵。
  纪婵也不慌,目不斜视地一步步走过去,在司岂身旁停住脚步,长揖一礼,高声道:“微臣纪婵,拜见皇上。”
  众大臣惊了。
  “不跪吗?”
  “太无礼了吧。”
  “即便有些功劳也不该如此狂妄!”
  ……
  “纪爱卿平身。”泰清帝笑着说道,“纪爱卿有朕特旨,可见朕不跪,诸位爱卿就不必口诛笔伐了吧。”
  大殿里静了静,还有人尴尬地咳了几声。
  泰清帝起了身,走下御座,在纪婵身前停下,正色道:“纪大人辛苦了,朕代那些伤兵谢谢你,朕代朕的子民谢谢你。”
  他这话说得有些大了,诸位大臣们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泰清帝凝视着纪婵的双眼,继续说道:“诸位爱卿还不知道吧,纪大人不但亲赴西北,挽救我大庆的将士,还改善了我大庆的炼钢技术。朕可以这样说,没有她,就没有火筒的改造,没有她,小司大人就下不到坤山北,没有她,就没有我西北军的胜利。”
  他这几句话铿锵有力,激昂的声音在大殿中来回回荡。
  冠军侯惊讶了。
  章鸣梧张大了嘴巴。
  诸位大臣更是吃惊不已。
  纪婵被泰清帝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长揖一礼,谦虚道:“微臣只是尽了微薄之力,镇守西北的将士们才是大庆胜利的关键,皇上任人唯贤才是胜利的关键。”
  她这话大概说到泰清帝心里去了,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西北军的将士们有功,纪大人更有功,宣旨。”
  他大步走了回去。
  一名小太监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丞纪婵,改造炼钢技术……敕封为长公主,钦此。”
  长、长公主?
  纪婵睁大了眼睛,竟然这么夸张的吗?
  “臣,臣领旨,谢恩。”她磕磕巴巴地接过圣旨,不安地看了司岂一眼。
  司岂一脸懵。
  司衡的脸色好像不大好看。
  倒是一众大臣真心实意地恭贺着泰清帝多了个干姐妹,以及炼钢技术改造后,大庆的国力会更加强盛云云。
  纪婵这才回过神,对呀,钢铁技术提高了,国家的硬实力也会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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