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十月海
时间:2020-04-12 09:31:35

  纪婵的视线就落在了这些月季花上。
  她也想在家里天井处种几棵,后来考虑到孩子们自由活动的空间太小,就干脆什么都没种。
  自打搬来京城,她的生活质量好像降低了,而且还有了在现代做法医时的忙碌感。
  同时,成就感也提高了。
  纪婵嗅着厨房里传出来的让人垂涎三尺的浓香,满意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嗯,就是这个味儿,司大人找的厨子很有天分嘛。”
  司岂凝视着她的侧脸,说道:“厨子是天祥楼大厨的大弟子,早该出师了。人生苦短,韶华易逝,此番先给他一个机会。”
  司岂不是感性的人,纪婵觉得这番感叹来得有些突然。
  她看向司岂,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心中一窒,所有的调侃都在瞬间沉了下去。
  他的意思是,要她给他一个机会?
  不,她不想给。
  她害怕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伦理关系——比起跟人打交道,她还是觉得跟尸体对话更简单些。
  “司大人觉得……顺天府几天能破包家灭门案?”纪婵别开视线,非常刻意地转开了话题。
  司岂垂下视线,压下内心翻滚的想望,说道:“如果此案与金乌国无关,应该不难办。”
  纪婵又看向他,“那么,你认为此案与金乌国有关吗?”
  司岂道:“我不确定,但小心无大错,粗心铸大过,我已让罗清通知家父,将此事禀报皇上了。”
  之前的刺杀就有金乌国的影子,纪婵觉得司岂的担心并不多余,说道:“不管顺天府拿下拿不下,也许皇上都会让司大人重新复核。”
  司岂摇摇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不会那样安排……”
  厨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传菜的伙计端着一大盆水煮鱼往前面去了。
  司岂不再说这个问题。
  纪婵闻了闻,说道:“味道极好,似乎比我做的还要好些,大厨下功夫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厨子,之所以会做,只是因为爱吃。
  “司大人,我觉得咱们的四季缘可在京城多开两个分店。”
  司岂颔首,“我已经在南城租了一个铺子,估计年前能开业。太远的地方有鞭长莫及、经营不善的弊端,但在附近几个州府多开几个还是没有问题的。”
  纪婵笑了起来,比起司岂,她还是浮躁了些——这是古代,比不上科技发达的现代,“开遍大庆”有实操上的难度。
  难怪归元居的管事嗤之以鼻。
  “归元居什么来头?”她问道。
  司岂道:“那是你姨母的铺子。”
  鲁国公夫人的铺子!
  纪婵眼里有了几分惊喜,“真的?”那她是不是可以期待发生点儿什么了?
  好替原主算一算当年的旧账?
  “真的。”司岂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他已经忍耐陈榕母女很久了,没有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作为大理寺的官员,他不能随意犯法,但在生意场上让他们吃一吃瘪,还是极为可行的。
  纪婵竖起大拇指——这一刻,她确定他们二人是心意相通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从天而降。
  她刚刚坚定的某种信念忽然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
  司岂猜对了,泰清帝果然没让大理寺参与调查包家灭门案。
  日子在忙碌中飞奔而去。
  八月二十六,四季缘开张。
  早上的开业典礼,纪婵和司岂都没去,仪式是由九叔和司岂的一个大管事张罗的。
  上午巳时末,司岂和纪婵叫上左言,以及老董老汪一干手下前往四季缘。
  胖墩儿、纪祎和闫先生秦蓉等人先到四季缘。
  纪婵一下车,胖墩儿就跑了过来,指着对面的归元居说道:“娘,他们欺负人。”
  纪婵看过去,只见归元居的门上贴了一张红纸,上书:“今日所有酒菜八成收账。”
  四季缘开业酬宾,才打八五折。
  这是妥妥的恶意竞争。
  老董的马车停得近,把娘俩的对话听了个正着,笑道:“纪大人,这谁啊,这么大胆子。”
  纪婵道:“不认识,同行是冤家,人家针对咱也情有可原。”
  老董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眯眯地朝胖墩儿招招手,“纪大人的小儿子可真是俊,跟司大人像了六成以上,来来来,到董伯伯这里来。”
  胖墩儿从善如流,四平八稳地走了过去。
  小家伙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腰带上挂着司岑送他的羊脂玉佩,腰后别着司岂送他的一把精致小刀,雄赳赳气昂昂。
  “这位大人好,我叫纪行,也叫司渊。”他没说自己叫胖墩儿。
  他这几日克制饮食,每日晨起锻炼,自觉瘦了好几斤,便不喜欢胖墩儿这个乳名了,都让大家叫他纪行。
  老董“诶唷”一声,同其他几位大人说道:“虎父无犬子,司大人、纪大人后继有人啊!”
  “确实确实。”
  “我家儿子比纪行还大些,一见人就躲。”
  “我家小的也是,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
  一干大人纷纷掏见面礼,这个送银锞子,那个送金瓜子,都在礼尚往来的范畴内,纪婵和司岂便也没有阻拦,让见钱眼开的胖墩儿都收了。
  他们是第一拨客人。
  第二拨是李成明带着老董等人。
  纪婵在门口迎到人,笑道:“李大人有心,不然今儿门可罗雀可就难看了。”
  李成明拱手道:“纪大人不厚道,若非老董早上撞见了,在下还不知道呢。”
  纪婵道:“知道你们忙,不好打搅罢了。包家一案怎么样了?”
  李成明叹了一声,脸色也沉了沉,说道:“不瞒纪大人,我今儿来,也有求助的意思,还请纪大人司大人拨冗一助啊。”
  他郑重地拱了拱手。
  纪婵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如果找不到凶手,一来说明当初的分析可能是错的;二来说明他们的担心不是多余,包家的确有可能与金乌国有关。
  当然,凶手跑了,或者李成明等人的能力不足以抓到凶手也有可能。
  但纪婵相信墨菲定律——有时候越怕出事,就越会出事。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案子的时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能帮的当然会帮,里面请,里面请,今天我请客,大家都别客气,敞开了吃。”
  李成明笑道:“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一行人进了大堂,纪婵正要跟着进去,就听街对面有人大声说道:“诶……你们不要命了?那家饭馆是仵作开的,用的都是死人肉啊!”
 
 
第119章 
  那人喊完就跑,钻进胡同,转眼就不见了。
  纪婵被气笑了。
  她真没想到,鲁国公夫人这么大胆子,居然敢跟司家叫板了。
  捕头老董走出来,问道:“纪大人,用不用在下把人抓回来。”
  纪婵笑道:“多谢老董,小事,不用劳烦,上去用饭吧。”
  老董也不坚持,在京城敢跟司家对着干的不多,他不过一捕头,能问问就不错了。
  他刚进去,司岂便出来了,说道:“放心,稍后就把人抓回来,已经安排好了。”
  纪婵道:“从后门出去的?”
  司岂点点头。
  纪婵双臂环胸,摇头叹道:“鲁国公夫人越老越昏聩了。”
  司岂道:“她可能觉得这是个反击的好机会。”
  小生意上不得台面,司家不好意思就此事大动干戈,陈家就能小小地出口恶气。
  鲁国公府。
  陈榕摸着鼓溜溜的孕肚,得意地靠在贵妃榻上,“就算治不了他们,也得好好恶心恶心他们。”
  国公夫人黄氏深以为然,“这个法子好。他司家若再针对我陈家,我就让你父亲参首辅大人一本,就说他以势压人,公报私仇。”
  一切都安排好了。
  万管事跟纪婵母子有龃龉,归元居针对四季缘是应该的。
  陈家家大业大,一时半会管不到归元居亦是人之常情。
  司家要找麻烦可以去找万管事的麻烦,毕竟万管事不是陈家的下人——万管事拿了钱,赎了身,信誓旦旦保证过,绝对不连累主家。
  司家若想跟陈家要个交代,陈家辞了万管事就是。
  届时传出消息,就说司岂心胸狭窄,为了一间饭庄,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不但针对陈家,连个管事都容不下了。
  首辅家的任何事,一经放大就会变得耐人寻味,肯定能掀起一场风浪来。
  “世子想的法子当然好了。”陈榕孺慕地看着蔡辰宇。
  蔡辰宇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淡淡地说道:“只是小手段,不过是恶心恶心咱们的纪大人罢了,时间长了就没人相信了。”
  “咱们的纪大人?”陈榕冷哼一声,“她什么时候是咱们的了,披了张人皮,内里不定是个什么阿猫阿狗呢。”
  黄氏瞪陈榕一眼,“你表哥不过是调侃调侃罢了,少扯那些有的没的。”
  蔡辰宇也不生气,“舅母,没事儿,我不生气。榕榕怀着孩子呢,她痛快就好。”说着,他站起身,“今儿太阳不错,我陪你们去花园走走。”
  陈榕对他这几句话很满意,捧着肚子娇声道:“我困了,不想走。”她怀孕四个多月,能吃能睡,胖了不少。
  黄氏劝道:“你和孩子都不能太胖,不然仪贵人就是例子。走,赶紧跟我出去走走。”
  陈榕还是不想动,但被黄氏拉了起来。
  三人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地往后花园去了。
  司岂纪婵在门口聊了两句,刚要进去,就见一辆马车停了下来,里面走出两个年轻人。
  二人大概二十左右,一个穿着月白色绸衫,容貌清秀儒雅,另一个穿着道袍,容貌虽一般,但气势不俗。
  “他们怎么来了?”司岂皱了皱眉,小声说道:“穿月白色衣裳的叫赵季青,肃毅伯府世子,另一个叫罗嘉亦,刑部左侍郎的嫡次子。”
  纪婵点点头,原来是司岂的前小舅子到了。
  她想了想,感觉自己没必要出面,便道:“你去招呼,我就不过去了。”
  “也好。”司岂迎了上去。
  纪婵刚想转身,就听街对面又有人喊了一嗓子:“仵作开饭庄,用的都是死人肉啊。”
  那人喊完就跑,还是往胡同里钻,就见街上正在闲晃的一个男子几大步就追了上去。
  “司三哥,这是怎么回事?”赵季青目瞪口呆。
  罗嘉亦指指身边的长随,“用不用兄弟帮忙?”
  司岂用余光看了一眼归元居门口刚刚探出头来的万管事,笑着说道:“不要紧,小事。”
  司岂招呼客人上楼。
  纪婵往后厨转了一圈,见一切井然有序,又回到饭庄门前。
  此时已然正午,正是上客人的时候,归元居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只要有客人下来,就有伙计上前说几句什么,随后客人便会往四季缘的方向看一眼。
  四季缘新开张,按说捧场的客人应该不少,但因着首辅公子的身份,司岂不好造势,反倒冷落了门庭。
  在门口迎客的小伙计对纪婵说道:“纪大人,归元居肯定在坏咱们饭庄的名头。”
  司岂推门走出来,问伙计:“知道哪儿能抓到老鼠吗?”
  小伙计道:“咱们铺子里的老鼠前一阵子都抓净了,现在没有。”
  纪婵明白司岂的意思了,坏笑着说道:“二十个大钱一只,你有地儿买去吗?”
  小伙计眼睛一亮,“有啊,天祥楼外扔泔水的地方总有,只要想抓,一天能抓个十几只。”
  司岂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扔到小伙计怀里,“都归你了。去吧,多抓几只来。”
  “得嘞。”小伙计脸上乐开了花,撒丫子就跑,“三爷擎好儿吧,小的马上就回。”
  纪婵笑道:“司大人这个主意好。”
  司岂也笑,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小伙计走了,又有一辆马车在四季缘门口停下来,车前头跳下来一个小厮,先看看四季缘,又回头看看归元居,对车门里面的人说道:“老爷公子,有两家饭庄,一边叫归元居,一个叫四季缘,咱们去哪个?”
  口音不是京城本地的,应该是真客人。
  马车上下来两个男子,五官很像,一看就是亲父子。
  “兄台,四季缘开门了吗?”年轻人隔着一丈多的距离拱了拱手。
  司岂说道:“开门了,新菜色,新口味,只是不知兄台吃不吃得惯。”
  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既介绍了饭庄,又说明了利弊,丝毫没有拉拢强迫的意思。
  四品大员居然在饭庄当店小二了。
  纪婵有点想笑。
  “爹,新口味,咱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就尝尝新口味如何?”年轻人说道。
  中年人摇摇头,又看看归元居,“京城讲究老字号,不知那归元居主打什么菜。”
  归元居的伙计远远地看着,听见对话也不敢过来招呼。
  司岂给纪婵使了个眼色,让她跟自己进去。
  纪婵一琢磨,他们刚抓了老鼠,等会归元居肯定会闹起来,届时他们此刻多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变成嫉妒归元居的证据。
  不如什么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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