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十月海
时间:2020-04-12 09:31:35

  胖墩儿嘟囔着说道:“皇上师叔来了,我需要准备三只茶杯了。”
  泰清帝进门时,胖墩儿正把茶杯端到首座的矮几上——小家伙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像只偷溜进来的小肥兔子。
  他的心情顿时晴朗不少,问道:“胖墩儿给师叔泡什么茶呢?”
  胖墩儿脆生生地答道:“红茶,皇上师叔好!我娘说过,天儿凉了,喝红茶暖胃。”
  他不但回答了问题,还没忘记问候泰清帝,顺便还科普了一下。
  泰清帝满意地坐在首位上,用目光逼退准备验毒的莫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纪婵也告了罪,牵着胖墩儿出门,往厨房去了。
  “师兄请坐。”泰清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赞道:“好茶,喝下去心里确实暖和不少。”
  他大概有感而发,明明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平添了些许沉重。
  司岂在他下首的椅子上坐下,问道:“皇上有心事?”
  泰清帝重重地落下茶杯,说道:“西北来了消息,金乌国厉兵秣马,频繁骚扰我大庆边界,章家父子已经连夜出城,赶回坤山去了。”
  他凝重地看着司岂,“师兄,要开战了。”
  “兵部正在研究布防,户部开始准备粮草,不少朝臣慌了……我心里也很乱,今儿晚上,师兄陪我喝一杯吧。”
  泰清帝用了“我”字,暂时逃避皇上的职责,以寻求片刻的解脱。
  司岂道:“今儿买了河蟹,等会儿让纪大人烫两壶烧酒。”
  泰清帝眼睛一亮,孩子气地说道:“师兄对我最好了,好久没有这般自在了。”
  司岂无奈地笑了笑。
  泰清帝了解他,知道他这一笑的真实含义,反驳道:“皇上也是人,难道要端一辈子架子不成?”
  司岂道:“皇上高兴就好,粮草的情况如何?”他还是担心战事,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泰清帝的逃避不过说说而已,他来找司岂,也是想聊聊此事,一来释放释放压力,二来寻找些办法。
  他说道:“西北干旱,南方大水,国库并不充盈,短期内的战事可以应对。”
  司岂皱起眉头。
  如果报给皇上的情况这样,那么国库多半是空虚的,短期内也未必能应对。
  而他明白的道理,泰清帝必定也是知道的。
  “那我们就想办法在短期内获胜。”他顺着泰清帝的话头说了下去。
  泰清帝道:“但愿如此。师兄办的案子怎样了?现在是敏感时期,对金乌国的暗探要格外注意,冠军侯走的时候特地言及此事,切不能掉以轻心。”
  司岂有些尴尬,“皇上给予师兄厚望,案子却始终没有进展。”
  泰清帝又喝了口茶水,紧锁的眉头忽然松开几分,笑道:“鲜少见到师兄如此为难,详细说与朕听听,说不定朕能帮上忙。”
  然而,事与愿违,两人研究小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出任何新思路。
  用晚饭时,纪婵陪泰清帝和司岂喝了几杯。
  胖墩儿坐在纪婵身边,自顾自吃螃蟹。
  他吃螃蟹是纪婵教的,一举一动都有人体解剖的意味,一干工具用得顺顺当当,蟹肉自然也吃得干干净净。
  所有骨头重新摆在一起,看起来还是一个完整的螃蟹。
  泰清帝大为叹服,“师兄,你这儿子成精了啊。”
  胖墩儿抬起头,小胖手捏掉嘴巴旁的一粒螃蟹肉,重新放到嘴里,说道:“我娘说,在解剖螃蟹这一项上,我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仵作啦。”
  泰清帝数了数胖墩儿面前摆的四只螃蟹,无比肯定地说道:“师叔觉得你娘说得非常对。”
  胖墩儿得意地又拿起一只,却被纪婵无情地按住了,“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吃了。”
  胖墩儿不撒手,振振有词道:“我这是给皇上师叔剥的。”
  泰清帝哈哈大笑,“好嘛,让他剥,让他剥,朕今天也尝尝子侄辈儿剥的螃蟹。”
  ……
  泰清帝喝多了,又拉着司岂在纪家住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三辆马车一起离开纪家,进宫的进宫,上衙的上衙。
  考虑到西北战事的紧迫性,司岂和纪婵也紧张起来,再去西城,又把几个邻居轮着走访了一遍。
  然而接连三天,仍是一无所获。
  为此,司岂嘴上起了好几个小水泡,上火了。
  纪婵忽然逆生长,额头上冒出了好几个红痘痘。
  这天下衙时天已经快黑了,二人肩并肩走出书房,朝大门去了。
  靴子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橐橐”声,晚风拂起衣角,上下翻飞,猎猎抖动着。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在大门口遇到负手而立的左言。
  左言拱了拱手,“二位大人,包家一案有进展了吗?”
  司岂道:“还没有。”
  左言点点头,“今儿范大人问起了。”
  大理寺卿齐大人升任刑部尚书,如今是范行一,范大人在大理寺当家做主。
  司岂道:“条陈明儿就报,多谢左大人。”
  左言笑道:“司大人太客气了。”
  司岂勾了勾唇角,笑意不达眼底,说道:“顺天府的李大人约我们去四季缘,左大人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左言瞥了纪婵一眼,“正好,左某恰好也要邀请二位一起松快松快呢。”
  四季缘的生意火爆,若非司岂派人打过招呼,李成明连座位都订不到。
  三辆马车停下时,掌柜裘笑从里面迎了出来,他先同左言打了一躬,禀报道:“三爷,纪大人,李大人已经到了,就在楼上桂花苑。”
  纪婵道:“辛苦老裘,归元居这两天老实吗?”
  裘笑见她脸上有股肃杀之意,言语又恭谨了两分,说道:“非常老实,听说万管事挨了顿毒打,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了。”
  “很好。”纪婵点点头,对左言说道:“左大人,楼上请。”
  三人一上楼,李成明就迎了出来。
  几天不见,他又瘦了不少。
  “司大人查得怎么样了?”刚落座,李成明便直奔主题。
  纪婵反道:“李大人查得怎么样了?”
  李成明叹了一声,“纪大人,在下若有了眉目,只怕就不会火烧火燎地请你们来了。”
  纪婵耸了耸肩,原来吃饭是借口,开会才是真正目的。
  左言调侃道:“看来今天这顿饭不大好吃嘛。”
  李成明道:“左大人肯来指点一二,下官求之不得。”
  左言拿过茶壶,给纪婵续了茶水,说道:“指点谈不上,若有想法,一定知无不言。”
  李成明把卷宗拿出来,递给纪婵,说道:“府尹大人下了钧令,十天内破不了案,在下就只能回家种地去了。”
  纪婵翻开卷宗,里面除了仵作的尸格,剩下的都是这些日子的寻访内容。
  她看了几页,跟她和司岂做的笔录除了语法和字迹不同,其他大同小异。
  司岂也翻了翻,说道:“李大人查过几个邻居吗?”
  他派老郑查过,包家的几个邻居出入有规律,在西市的人脉也不错,跟踪了三四天,没有哪条信息是有用的。
 
 
第123章 
  司岂能想到的,早就被府尹逼急了的李成明自然也想过。然而,他带人查了一六八开,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左言翻看李成明带来的卷宗,捻起纸张时发出轻微的“唰唰”声。
  桂花苑的气氛忽然沉郁起来。
  “哟,刘兄,你怎么也来了?”
  “听说四季缘的菜品独具特色,自然要过来尝尝。”
  “确实不错,约了谁,要不要一起坐坐?”
  “约的汝南侯世子。”
  “哦,他呀,听说世子妃有孕了,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这么大的事假的了吗,都好几个月了,赵三哥居然还在用‘听说’一词,啧啧。”
  “哈哈,就这还是昨儿从张二公子那儿听说的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得好好恭喜恭喜,刘兄先过去,兄弟招待完客人就过来敬酒。”
  陈榕怀孕五个月了?
  纪婵看向司岂。
  司岂若有所思,下意识地重复道:“昨儿,从张二公子那儿听说的。”
  左言道:“这事左某也听说了,蔡世子不容易,成亲五六年,嫡子嫡女总算有了音信。”
  纪婵冷哼一声,却没说什么。
  左言想起纪婵和鲁国公的龃龉,自知失言,尴尬地摸摸鼻子,又翻起了卷宗。
  司岂对纪婵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人生诡谲多变,都是说不准的。”
  纪婵笑了起来,“司大人所言极是,喝茶。”她提起茶壶,亲自给三人续了茶。
  这时,伙计推开门,端着两盘凉菜走了进来。
  “哟,这不是左大人吗?”门口传来蔡辰宇的声音。
  左言放下卷宗,起身拱了拱手,笑道:“蔡世子,幸会。”
  司岂和纪婵对视一眼,无奈地站起身,分别与其打了招呼。
  “下了衙也要办公吗?”蔡辰宇眼尖地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卷宗。
  司岂道:“李大人带了些公务过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
  蔡辰宇颔了颔首,“原来如此,你们忙着,我先过去,呆会儿一起喝一杯。”
  他走了,菜品陆续上来,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讨论灭门案。
  尽管左言对这个案子不熟,但也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见,只是没什么用。
  中间蔡辰宇带人过来,大家应酬好一阵子,喝得晕晕乎乎,案子便也不用想了。
  散席时,李成明醉了,左言也迷离了,好在大家都有车夫和小厮,谁都不用送谁。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纪婵注视着越来越远的气死风灯,感慨地说道。
  司岂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谁说一无所获?”
  纪婵有些惊喜,“你发现什么了?”
  司岂道:“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好。”
  纪婵上了自己的车,司岂也跟着上去了。
  “八爷,司大人上了纪大人的车。”左言的小厮杜河从副驾的位置钻进车门,“他们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左言意兴阑珊,闭着眼睛说道:“司大人想起什么了吧,司家不是那么好嫁的,纪大人也不是轻浮的人。”
  “是,是小的想差了。”杜河恭谨认错,“八爷,那位李大人不就是来商量案情的吗,司大人为何在酒桌上不说?”
  左言仍是斯斯文文地笑着,语气却有些凉,“大概不信任你家八爷吧。”
  杜河啐了一声,“什么东西,辜负八爷一片好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左言摇摇头,他才不是什么好心,不过想看看司岂笑话罢了。
  只可惜,司岂似乎有线索了。
  左言揉揉太阳穴,“听说王妃要买个丫鬟固宠,你找个机会把人给管家送过去。”
  “是,小的明天就办。”杜江爬过去,给左言按了起来。
  回到怡王府,左言先回书房,洗漱后,又去了二姨娘处。
  二姨娘原是他的通房丫鬟,生下儿子后,升了姨娘。
  孩子今年六岁,还在背古诗,磕磕巴巴,不甚熟练,一见左言进去,立刻忘了个一干二净。
  二姨娘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敢对儿子随意打骂,只好怯怯地说道:“孩子小,一见八爷就紧张。”
  左言淡淡地说道:“不要紧。”他摸摸孩子的脑袋,“多背几遍,背会了就不紧张了,知道吗?”
  “嗯。”孩子重重点头,眼里也有了几分神采。
  左言朝奶娘挥挥手,“不早了,带他休息吧。”
  二姨娘问:“八爷又去吃酒了?”
  左言颔首,目光在几个婢女身上一扫。
  几个婢女便也出去了,仔细地带上了门。
  二姨娘乖巧地伺候左言脱了衣裳,等左言上了床,她吹熄蜡烛,从他脚下爬了上去……
  架子床摇了很久,直到左言在黑暗中满足地大叫了一声后,才彻底停下来。
  “八爷,奴婢去给您张罗洗澡水。”二姨娘下了地,点燃蜡烛。
  左言翻了个身,背着烛光说道:“王妃这两日有没有为难孩子们吧?”
  二姨娘说道:“还好,王妃好像着凉了,这两日没怎么让孩子们过去。”
  左言轻笑一声,“希望她病得久一点。”
  二姨娘打了个寒颤,咽下“济善是谁”这句话,快步出了门。
  纪婵高高兴兴地回了家,一进门就被泼了一瓢冷水。
  纪祎焦急地等在正堂,“姐,胖墩儿染了风寒,现在有些烧起来了。”
  纪婵心里咯噔一下,飞也似地进了西次间。
  “娘,大夫说我生病了。”胖墩儿的包子脸粉红粉红的,人还算精神。
  纪婵把额头抵在胖墩儿的额头上,估计一下,大约三十八九度的样子。
  “确实生病了,是不是跟你一起玩的小伙伴病了?”她对胖墩儿的身体十分上心,基本上没有冷到热到的时候。
  胖墩儿点点头,委屈地搂住纪婵的脖子,“好像有一个生病了,拖着大鼻涕跟我们玩儿来的。”
  纪婵把他抱起来,用小被子包好,对纪祎说道:“小祎把窗户开开,通一通风,先在正堂看会儿书,两刻钟后再进来,他这几天跟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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