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十月海
时间:2020-04-12 09:31:35

  两人在大堂站了片刻,果然没等到两位客人进来,便上了楼。
  刚到二楼,传菜伙计就端来了水煮鱼。
  三个伙计,每人端一份,精致刻花的黄铜盆,红呼呼热辣辣的油汤,浓香飘得到处都是。
  “什么味儿这么香?”
  “确实香。”
  “这味儿绝了,老子更饿了。”
  “怪不得司大人敢把馆子开到这儿,光是这道菜就不简单了。”
  ……
  司岂推开大理寺官员的包间门,回头看了纪婵一眼。
  纪婵摇摇头,指指李成明那间——一来她不想厚此薄彼,二来,他们同进同出,有点儿夫妻档的意思,传出去不好。
  司岂明白了,笑着颔首,进了包间。
  伙计正在捞出飘在油汤上的配料,一桌子人,除左言外,都在盯着伙计的动作。
  左言见司岂进来,站起身,笑道:“司大人,这道菜好,不但香,而且勾人食欲。”
  司岂道:“这就是道下饭菜,怕辣的尝试着来,不要用下面的配菜,配菜更辣。”
  同样的话纪婵也在说,“……如果实在觉着辣,就喝口凉茶,试试不辣的菜。”
  捕头老董用漏勺捞起一勺鱼肉,先放到李成明的碟子里,随后又给兄弟们一人分了一勺,自己也捞了一大块……
  “哈哈,过瘾,香!”他大声赞道,“纪大人,你要发财了。”
  纪婵笑道:“多谢多谢,借你吉言。”
  李成明放下筷子,真情实感地夸了几句饭庄和菜品,随后便进入了正题,“纪大人,这桩案子被章世子禀报了冠军侯,冠军侯非常重视,不但知会了府尹大人,而且还着人往西北捎信,要求边关对往来商贩严查。”
  “府尹大人要求在下放下所有案子,只忙这一桩。然而,好几天过去了,在下还是一无所获呀。”
  纪婵道:“包家的商队呢,已经回西北了吗?”
  李成明道:“正是,已经走一个多月了,在下追都没地儿追去。”
  “包家做生意没什么问题,跟左邻右舍关系也不错。唉,说句不该说的,在下就是想找的替罪羊都没找到。”
  找不到替罪羊,是因为心里存着善念,这也是纪婵肯招待这些人的原因。
  李成明这几日确实憔悴许多,发际线上多了好几根白发,圆鼓鼓的肚子也瘪下去一大圈。
  纪婵正想说点儿什么安慰李成明,就见一个伙计端着一盆毛血旺走了进来,说道:“纪大人,小二回来了,就在楼下等着呢。”
  小二是抓老鼠的那个。
  纪婵便道:“李大人,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些让人伤脑筋的事用完饭再说。”
  李长明只好笑道:“纪大人先去忙,咱们用完饭再聊。”
  纪婵从楼上下来,司岂已经在下面了,小二并不在。
  “人呢?”她问道。
  司岂道:“去净手了。”
  “老鼠呢?”纪婵又问。
  司岂抬了抬下巴。
  饭庄的门关着,但纪婵知道他指的方向是归元居。
  她耸了耸肩,“破案了,胖墩儿这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随你。”
  司岂的薄唇勾了起来,他最喜欢纪婵说这样的话,每次听见他都有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
  平常,但美好。
  “男人刚点儿好,不被人欺负。”他一语双关。
  “老鼠!”街对面传来一声惊吼。
  “两只,这还有。”
  “三只,三只!”
  “归元居这是不想做了吧。”
  “不吃了,不吃了!”
  “对,不吃了!”
  “四季缘,一定是四季缘干的!”
  “走,找他们算账去!”
  ……
  老万带着一众伙计冲到四季缘,插着腰喊道:“司大人,纪大人,在下知道你们都在,仗着官身暗地里整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当面锣对面鼓。”
 
 
第120章 
  四季缘掌柜姓裘,叫裘笑,微胖,眯缝眼,有事没事都是满脸笑意。
  他带着两个伙计迎出去,道:“万管事这么大火气,所为何事啊?”
  “笑面虎,我不跟你说,赶紧叫你们东家出来!”万管事得了陈家的令,拿了陈家的银钱,自觉有了倚仗,不想买裘笑的账。
  裘笑道:“万管事,我们东家是四品大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有什么事对我老裘说就好。”
  万管事回头看了一眼,反问道:“咋,四品大员就能仗势欺人了咋地?”
  跟过来的食客大约有十几个。
  他们见万管事看过来,非但没有替他助威的意思,反而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先前想来四季缘用饭的年轻人嘟囔道:“乖乖,敢在四品大员开的馆子门前闹,这管事不想活了不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有人替他解惑道,“归元居是鲁国公的产业。”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娘诶,神仙斗法啊,这出大戏好看。”
  他父亲说道:“赶紧再往后走走,省得呆会儿溅一身血。”
  ……
  裘笑道:“万管事不说缘由,到这儿就把‘仗势欺人’的屎盆子往我们东家身上上扣。官府拿人还得讲究个证据确凿呢,在下请问,到底谁在仗势欺人?”
  万管事梗着憋红了的脖子叫道:“你们抓老鼠往我铺子里扔,还敢说不是仗势欺人?”
  裘笑道:“哪个扔的,有人看见吗?”他看向归元居的客人们。
  客人们不说话,继续向后退。
  万管事见没人敢出头,只好给自家伙计使了个眼色。
  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站了出来,说道:“我看见了,就是你们四季缘的人。”
  裘笑问:“哪个?这位兄弟别客气,把他指出来。”
  四季缘的伙计们也都出来了,齐刷刷看着他。
  膀大腰圆怕挨打,胆怯了,扭头看看万管事。
  万管事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只好指着其中一个瘦弱的小伙计说道:“就是他,他放的。”
  瘦弱的伙计挠挠头,笑道:“这位大哥,你莫不是眼瞎了吧,我一直在楼上伺候客人呢,刚下楼。”
  万管事说道:“扯你娘的蛋,谁能证明你刚下楼?”
  “我。”
  “我也能证明。”
  “还有我。”
  ……
  司岂、纪婵、左言、老董、老汪、老李……一干人相继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从衙门直接来的,穿的都是官服,红的蓝的都有,各个气势十足。
  万管事的腿软了,“扑通”一声跪下了,哭道:“诸位大人们呐,小人前几日得罪了纪大人和司大人……”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又朝司岂膝行两步,“小人错了,恳请司大人、纪大人大人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他这一跪可是高招——比起强权,人们更愿意同情弱者的眼泪。
  纪婵正要说话,却被司岂拦了一下,旋即,胖墩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皱着说道:“诶?是你?”
  他仰头看着纪婵,说道:“爹,这不是那个……骂咱们乡下土鳖那个人吗?他又要仗着大官儿的势拆咱们的饭庄吗?”
  胖墩儿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比起满口谎言的大人们,看客更相信孩子的话。
  食客们原本以为司家仗势欺人实锤了,却不料又有了新变化。
  胖墩儿的出现巧妙地化解了万管事的招数。
  司岂说道:“万管事,我们刚开业按照八五成收账,且只有这么一天,这是咱们这行约定俗成的规矩。”
  他指指归元居的门口,“你们是老店,却明晃晃地挂出了八成收账,到底谁该饶了谁?”
  万管事磕了个头,“小人确实昏了头了,光记着前两天的事,就自不量力地跟你们四季缘打了对台戏,可司大人也不至于往小人店里放老鼠吧。”
  “小人赚不赚钱倒无所谓,可是还有那么多客人呐,吓着人怎么办?”
  万管事长得獐头鼠目,应对却很合宜,他这番话立刻引起了食客们的共情。
  他们又议论起来了。
  “这话说得在理。”
  “你打折,他降价,就算不厚道,也是情理之中。”
  “可不是,司家放老鼠就太过分了,老朽也吓了一大跳。”
  ……
  “四季缘是仵作开的,用的肉都是死人肉啊!”有人忽然在归元居的食客身后喊了一嗓子。
  立刻有人问道:“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那位纪大人就是仵作。”那人在后面回答道。
  “纪大人请诸位大人吃死人肉?唱戏都不敢这么唱吧。”
  “啧啧啧,这位万管事可够损的,被人放老鼠也是活该。”
  “确实确实,八成收账倒也罢了,反正也是咱们受益,但这么搞可就过分了,做生意难道不该以诚信为本吗?”
  ……
  万管事有些傻眼,他真没想到,那蠢货竟然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这不是添堵吗?
  他朝身后看去,那人却被看客挡住了,看不见人。
  这时,司岂凑近裘笑说了两句。
  裘笑对看热闹的食客们拱了拱手,说道:“诸位,相逢不如偶遇,我们东家说了,今儿中午这一顿他请,诸位赏个面子,进去坐坐,如何?”
  “司大人是好官,这个面子一定给。”
  “走走走,不吃白不吃。”
  ……
  跪在地的万管事,眼睁睁地看着自家食客涌进了四季缘的大门。
  归元居的伙计急了,叫道:“诶诶诶,你们还没给钱呐,我们归元居可是鲁国公府的饭庄,哪个敢吃霸王餐?”
  他这么一说,食客们也怒了。
  先前想来四季缘的年轻人返回来,狠狠把银钱扔在万管事身上,斥道:“别总把人当傻子,仗势欺人的不正是你鲁国公府吗?”
  能出来用饭的,一般不是穷人,当然也不愿意得罪鲁国公府,纷纷回来给了银子。
  万管事瞧着地上的一块块碎银,欲哭无泪。
  国公夫人想要的,他一个都没做到。
  这一仗,归元居彻底败了。
  食客们坐满了归元居大堂。
  当他们捧着纪婵精心绘制的菜谱研究时,一个传菜伙计端着还冒泡的水煮鱼走了进来。
  整个大堂立刻沸腾了起来……
  从第二日开始,饭庄的生意开始有了起色,食客和试菜的同行接踵而来。
  四季缘的水煮鱼和水煮肉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火遍了全城。
  饭庄生意不错,包家灭门案的进展却极不顺利。
  原本司岂是不打算帮顺天府的,但泰清帝到底下了旨意,让司岂纪婵协助调查。
  八月二十五,二人处理完手头的公事,乘坐一架马车前往西城包家。
  包家人的尸体搬走了,据说邻居帮了忙,埋在城北的一个乱葬岗上了。
  秋天风大,屋子里落了很厚的一层灰,卧房里的被子随意地堆着,衣裳扔的到处都是,梳妆台的抽屉拉开着,妆奁里的珠宝都不见了。
  这座曾经承载着欢声笑语和黑暗龌龊的院子,最终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
  纪婵司岂心中感慨,沉默着从上房走到厢房,从厢房走到茶水房,按照凶手杀人的可能轨迹重走了一遍。
  司岂道:“凶手有备而来,天气、人、人心,他算计得明明白白。”
  纪婵道:“这桩案子确实不简单,章鸣梧虽鲁莽自负了些,但其对国家的忠诚以及对同袍的维护却着实让人感佩。”
  司岂点点头,“冠军侯为人忠厚,一干儿女都在军中效力,章鸣梧尤其骁勇善战,在西北军中名声不错。”
  “走吧,不提他,我们去邻居家看看。”
  虽然李成明送了卷宗过来,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很多时候,司岂更相信自己。
  二人敲响了隔壁大门。
  “你们是……”开门的是个婆子。
  罗清道:“我家大人是大理寺的,关于包家一案,我家大人有些话要问你们。”
  “哦……”那婆子紧张地搓搓手,说道:“我家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两位大人稍等等,民女禀报太太一声。”
  她忙不迭地跑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把纪婵司岂领到倒座房的小客厅里。
  隔壁男主人姓柳,女主人是个极漂亮的年轻女人。
  柳太太抱着一个小男孩走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下人,其中一个婢女还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
  她抱着孩子行了礼,拘谨地坐在下首,说道:“二位大人,奴家胆小,经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隔壁包家的事我家老爷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纪婵道:“没关系,柳太太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不知道也没关系。”
  柳太太见纪婵和善,脸上笑容多了几分,羞怯地看了看司岂,又看看纪婵,说道:“既是如此,二位大人就请问吧,奴家一定不瞒着。”
  司岂道:“包家出事那天,你们听到他们家大门响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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