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袖侧
时间:2020-04-13 08:29:08

  他将谢玉璋卖给了夏尔丹,自己却带着人投靠了乌维。既甩脱了她这原主人,又攀附上了最大一股势力。更不要说在这个事件中,谢尔丹必对他酬以重金。
  谢玉璋此时怀疑起来,将她献给好色的蒋敬业这主意,会不会也是马建业想出来的?
  这主意怎么看,都对她有着极大的恶意。
  可马建业不过一个小小的宣节校尉而已。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小人物在她的人生中坏过多少事,多少次把她推向过更低的低谷?
  不可思议。
  五月底,阿史那征伐某部落,谢玉璋请战。王忠率一百新练骑兵跟随阿史那出战,半月后随大部返回。
  一百骑兵折损十七人,是这次随阿史那出战的部队中折损率最高的,着实令人心痛。
  但,活着回来的人,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些汉子们经历了血火的洗礼,见识了草原的生存法则,开始了从农民向战士的蜕变。
  即便不能从羊变成狼,但也不能再是任人宰割的绵羊,最起码也得是长着坚硬犄角有反抗之力的野羊。
  谢玉璋原也没指望他们能成为什么雄兵,练兵这种事,哪有这么简单的,否则大赵中枢也不至于软弱至此。区区五百人的乌合之众,能拉练出二三百合格的骑兵已经是神佛眷顾她了。
  “合格”与“精锐”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未来席卷天下的动乱中,根本不够看。
  谢玉璋想要的,是在老阿史那死后,草原四分五裂,蒋敬业打得乌维狼狈逃窜的那段时间里,这些男人能够护住随她和亲而来的所有人。
  她把他们从云京带到这里,便想将他们也带回云京去。
  大家一起。
  这一战之后,阿史那宣布了举部迁回祖地的决定。
  部族的人都欢呼。
  “祖地的湖水又满了!”
  “圣山安静了!”
  “离开了好几年了,终于能回去了!”
  在族人的描述中,祖地仿佛是什么仙境般的地方似的。
  谢玉璋道:“其实就是阿史那一族故居之地,按照我们中原的说法,称得上是龙潜之地。圣山是一座会喷火的山,那里有很多温泉,因为冬天的时候会比别的地方温暖,所以冻死的牛马便少许多。族人便觉得是祖神的福泽。但每隔一些年,便会别特的热,湖水干涸,温泉沸腾,没法居住。族人便会向外迁徙,在这种地方待几年,待祖地的热度平复了,就又可以回去了。”
  林斐恍然:“是火山与地热。”
  她博闻强识,懂得很多:“应该也会有地动,火山之下的地龙是火龙,火龙翻身了,因此温泉煮沸,普通的湖泊便干涸了。待地龙入眠,便又无事了。”
  前世她也是这么说的。
  谢玉璋托腮,道:“是呀,所以说穿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族人就觉得那是有祖神保佑的地方,只要在那里多生活几年,便沾了祖神的福泽,日子丰盈,部落平安。哪有那么神奇呢,就少冻死几头牛羊而已。”
  林斐失笑,道:“这里只有贵族才有资格识字,可贵族才有多少人?文字传承远不如中原,愚昧得很。你还指望他们懂什么,也就阿巴哈懂得多些,还找不到人念叨,天天想找我聊天,给我讲他那些宝贝羊皮卷。”
  “你要嫌烦,别理他就是了。你又不是他的学生,又当不了萨满。”谢玉璋说。
  今生,她不需要林斐为她操劳奔走,结交讨好有权势的人。她希望她能活得不违背她自己的心意。所有那些讨厌的却不得不做的事,谢玉璋自己会去做。
  “我怎么会嫌烦。”林斐也托腮,幽幽地说,“身边是一群不学无术的家伙,这种寂寞,我懂他啊。”
  “……”谢玉璋跟她大眼瞪小眼半晌,“我认真地读书了啊!”
  林斐歪头:“是吗?读到哪了?”
  林斐其实只是逗弄谢玉璋。谢玉璋从前性子跳脱,只爱音律舞蹈。她练舞极其沉迷,要让她读书,立刻就恹恹的蔫了。
  谢玉璋却说:“《吴史·公主列传》,读到英德公主了。”
  林斐微讶:“读到她了呀。”
  谢玉璋点头:“她真是厉害,我在历代的公主列传里面,没有见过比她更厉害的和亲公主了。”
  林斐却敛了玩笑神色,严肃起来:“英德公主的确令人钦佩,但你不要学她。”
  她道:“别的不说,便只她的丈夫毗伽可汗趁着前朝末帝巡幸边城时,以十万雄兵围城,眼看便要活捉末帝……”
  这一段谢玉璋看了,她接口说:“是她遣使谎称北境有变,骗得毗伽收兵北归,末帝才安然度过这一次危机。”
  林斐肃然道:“但她坏了毗伽可汗的大事,单这一点,可汗便是砍了她,都合情合理。我们读史书,只读到她化解末帝危机的功绩,却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化解自身这场危机的,更不知道她为了救末帝付出了什么代价。但可以想象,决不轻松。”
  谢玉璋叹道:“是啊。如果有人这样坏了阿史那的事,阿史那啊,决不会原谅这个人。她是必死的。我实是想不出有什么计谋手腕可以躲过一死,也可能是我比英德公主愚笨吧。”
  “而且你要知道,她是被高祖皇帝亲手所斩的。”林斐提醒她,“连末帝皇后都向谢氏称臣了,唯有她宁死不服,一心想要复国。所以她死在了你祖先的刀下。”
  她握住了谢玉璋的手恳切地说:“珠珠,我不知道她一个被选去和亲的宗室女为何如此忠于先吴,我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一生值不值。但……珠珠!赵国,不值!”
  谢玉璋凝目看着她。
  林斐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但她还是要说。
  “珠珠,赵国,不值得你这样做!谢氏,也不值得你这样做!”她盯着谢玉璋的眼睛,告诉她,“你才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好好的,万事以自己为先。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像英德公主为大吴那样付出自己!没有!”
  谢玉璋却笑了。
  “阿斐,你错了。”她说,“有的。真的有的。”
  林斐蹙眉:“是谁?是什么人?”
  她实在想不出这世上有什么人竟会让谢玉璋觉得,值得她像英德公主那样悍不畏死地付出自己。她决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出现。
  谢玉璋望着她,目光温柔。
  我当年予你的,不过是一个上位者宽裕的善意,想做便做,并不需要付出什么。滴水之恩,你却涌泉相报。
  人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于你我,却是恩恩相偿无断绝。前世你报我,今生该我还你了。
  她抽出手将林斐鬓边的一缕碎发帮她别到耳后,轻笑。
  “我不告诉你。”
 
 
第55章 
  为着将今年的夏日祭办在祖地,王帐以极快的速度开始了这次迁徙。
  在前世的这时候,谢玉璋的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她一直坐在车里。颠簸了八九日之后,堪堪在抵达祖地的时候发动了。
  这一次,谢玉璋却带着贴身的侍卫,骑马跟在队伍里。
  这次迁徙是回祖地,部落的气氛是欢快轻松的。谢玉璋不去搭理那些风华正茂的贵族青年,故意跟那些跟她同龄的贵族少年少女们混在一起。
  许多都是阿史那的孙子孙女,当然也有年龄比孙子孙女还小的儿子女儿。
  这些少年少女们还不用担事,他们骑着骏马,一会跑到队伍前面,一会跑到队伍后面,欢快地很。
  阿史那本来神情愉悦地看着自己这些孩子们,不料却在中间看到了自己的小妻子。
  阿史那:“……”
  唉,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咥力特勒羡慕地看着堂弟、堂侄们能跟谢玉璋玩在一起。他已经十五岁了,其实也该算是少年,却不能再如堂弟们那样只顾玩耍了。
  他的母亲扎达雅丽对他的一向要求严格,譬如迁徙这种事,扎达雅丽就要求咥力特勒担起乌维这一房长子的责任,要他全程都协助乌维管理好自己的队伍。
  咥力特勒便只能一直跟在母亲的大车旁,随时准备处理突发的情况。
  他也的确做的很出色。他的祖父阿史那可汗巡视队伍的时候,特别地称赞了他,令扎达雅丽脸上生光。他的父亲乌维也为此感到骄傲,勉励了他几句。
  谢玉璋和少年们骑马从一旁驰过的时候,咥力特勒便挺起胸膛,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青年而不是少年。
  可惜谢玉璋根本没看他,令他心里倍感失落。
  “咥力特勒!”扎达雅丽挑开大车的帘子,问,“你在看什么?”
  咥力特勒道:“婆实他们跑得可真欢啊。”
  扎达雅丽闻言向前方眺望去。
  在那些贵族少年中也杂着数位少女,但总的来说,少年居多数——阿史那汗的女儿和孙女们被各部落盯着,很多到了十一二岁年纪就早早地被求娶迎走了。
  在这群少年男女中,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这不仅因为她体形比草原姑娘纤细了好几分,也因为她的衣裳用的都是中原的布料,光泽耀人,光是背影,便让她看起来鹤立鸡群。
  扎达雅丽眯起眼眺望了一会儿,看了眼咥力特勒,什么都没说,缩回了大车里。
  在晚上扎营后,扎达雅丽却把他唤到身边,笑问:“是不是觉得宝华汗妃特别美丽?”
  他的父亲召了美貌的女奴服侍,母亲的帐中并无旁人。咥力特勒和母亲无话不说,便坦然承认:“是,她真是太美了,我看到她的时候,总觉得心跳加快,喉咙很干,喝水却又不解渴。”
  扎达雅丽失笑:“傻小子,你这是想女人了啊。”
  漠北男女风气开放,咥力特勒看过很多男男女女钻帐子,大体是知道男女间是怎么回事的。他挠挠头,脸红红地笑了。
  扎达雅丽问:“你想得到她吗?”
  咥力特勒说:“当然想,大家都想。”
  扎达雅丽诧异问道:“大家是谁?”
  “就是泥熟他们。”咥力特勒向母亲告堂哥们的密,”他们喝了酒说,祖父的年纪太大了,可惜了赵公主。要是能抱着赵公主睡觉,就是死了也愿意。”
  扎达雅丽哂然,道:“你觉得他们配吗?”
  咥力特勒问:“这还有配不配的?”
  “当然有。”扎达雅丽目光炯炯,“能抱着赵公主睡觉的,就只有你的祖父,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天可汗啊!最美的女人,只有最强大的男人才配拥有。弱小的人即便拥有了,也留不住,迟早要被抢夺走。”
  咥力特勒思索片刻,点头道:“是这样的!”
  扎达雅丽看着日渐长大强壮的儿子,欣慰:“所以,你要努力啊。等你父亲当上可汗之后,就该轮到你了。”
  她摸着儿子的脸,眼中充满了期望。
  她人生的寄托并不在丈夫的身上,而是在儿子的身上。
  这趟迁徙对谢玉璋来说,和前世完全不同。形势不同,心情也不同。
  她的乌骓马自到了草原便日日撒欢,如今已经比从前少了许多肥膘,日渐清隽,速度不可同日而语,终于像一匹真正的宝马了。
  她每日骑着马,看天地辽阔,白云低垂。风吹过草海,掀起一层一层的绿浪。
  前世她看得腻烦,今生却觉得胸臆都开阔了。
  回头望,浩浩荡荡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尽头。不要说贵族和普通牧民,便是奴隶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回去祖地,冬天便没那么难熬了。
  牛羊成群成片,骏马有头马领着,牧马人只要控制住头马,便一匹都不会跑丢。
  漠北汗国不是一个单一的民族,它其实是很多民族和部落融合在一起的整体。当年景好的时候,冬天不那么冷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躲在草原深处熬过寒冬。当然,当大自然对他们苛刻起来的时候,这些骨子里充满了兽性的游牧民族便会举起屠刀,向南而下,对中原人痛下杀手,掠夺粮食和人口。
  当大赵最强盛的武帝、文帝之时,这样的情况很多年都没有出现。一是因为赵国兵强马壮,边境坚不可摧,一是因为朝廷设立榷市,商路畅通,胡人们可以用肉类、皮毛、奶制品和从更北、更西的地方贩来的香料、宝石与中原王朝交换粮食。
  在这样的良性循环下,边境安宁了许多年。
  而这一点,在将来,李固也可以做到。
  风猎猎地吹着,谢玉璋的衣摆在风中拂动,她的目光深邃悠远,穿透时空,同时看到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她看待世界的角度与从前不同,心境也随之悄然改变。
  “宝华!”阿史那看到谢玉璋在队伍旁驻马停立,沉默眺望,催马过来,“在发什么呆?”
  谢玉璋转头看他,这男人须发花白,虽老却强壮,威武的气势震慑人心。
  他这一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屠灭过多少部落。但草原在他的统治下,的确强大安稳。西边的始毕可汗、北边的处罗可汗,这些大可汗们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活着的时候,汗国人的生活是安稳平静、生机勃勃的,要用力对抗的其实更多是大自然。
  他没有死在敌人的刀箭之下,他被一条毒蛇咬了,中毒而死。
  乌维继承了汗位,他虽是个优秀的战士,但比起他的父亲还是差得远了。几个年长的哥哥并不真的从内心臣服于他,随着矛盾的日益激化,曾经强大的汗国四分五裂。
  蒋敬业追着他打,打得他像一条野狗,四处逃窜,奔亡之时,连可汗的大纛都不敢立起。
  谢玉璋虽常在阿史那面前做出年少娇蛮的模样,阿史那其实知道,她是个聪明有头脑的女郎。她的许多言行自有其目的性,但阿史那乐意给她宠爱,乐意给她撑腰。
  有些东西,在当事人之间,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一个对了另一个的脾胃,便架不住“我乐意”三个字。
  但此时谢玉璋看着他的目光的确令阿史那看不懂了。她明明是个将笄之年的少女,一双眸子却流露出不合年龄的成熟深邃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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