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末低声道:“那钱老板愿意出多少银子?”
钱誉看她:“夏姑娘开个数?”
夏秋末鼓足胆量,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三”字。
钱誉但笑不语。
夏秋末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数字由五百两壮胆道:“三千两。”
肖唐瞥目看向钱誉。
钱誉嘴角微微勾了勾:“夏姑娘,我出五千两。”
夏秋末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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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夏家布装出来,肖唐才敢嘀咕:“我还道那夏姑娘得开口要一万两,结果三千两都鼓足了气。”
钱家远在燕韩,哪里在乎夏家布装每年分的这丁点儿银子?
那而成利润,不过是东家随口道起的罢了。
肖唐又看看方才立下的字据,白纸黑字。
只是……
肖唐看钱誉上了马车,没有说旁的,只是瞥他一眼,说了声回去,便朝他放下帘栊。肖唐掀起帘栊,讨好笑笑:“少东家,我看夏家上上下下都唯唯诺诺的,也就这个夏秋末有底气些,少东家你真觉得这夏秋末能成事?”
钱誉看他,恼火道:“我觉得她成不了事,我给她五千两做什么?”
钱誉无语。
刚放下帘栊,肖唐又掀了起来,一脸嬉皮笑脸模样。
钱誉不由拢紧眉头。
只见肖唐神秘道:“少东家,我那看夏姑娘方才看你的时候,眼睛里都能掉出光亮来了,人家可不是冲着少东家你这五千两去的,怕是冲着少东家你人去的。”
钱誉便不说话了,只是看他。
肖唐被他看得实在份外慎得慌。
片刻,便主动转盛,驾了马车走。
……
二楼窗户,夏秋末目送那辆马车离去,又看了看手中的银票,眼底皆是笑意。
钱誉竟会来寻她!
夏秋末咬了咬下唇,将那几张银票举得高高,看了又看。
——夏姑娘做的衣裳,做工细致,剪裁得当,款式别出心裁又不失大方得体,假以时日,必能在京中有番作为……
——若要理由,很简单,夏家布装有夏姑娘一人便够了……
——夏姑娘,我出五千两。
夏秋末阖上窗户,嘴角浅浅勾了勾。
他心中若非待她特殊,五千两又不是小数目,他怎会如此轻松便应了?
有了这五千两,她可做的事实在太多。
每一桩,她都可挑时候细致告诉他。
他早前哪里对她会无印象?
应是上次在德仪布装时便记住了。
钱誉……
夏秋末只觉得窗外吵闹的鸣蝉声都似多了分动听,夏秋末哼起了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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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至鹊桥巷,慢慢缓了下来。
这座苑子帮衬的人要明日再来,肖唐需自己下马车去开侧门,而后再将马车驶入。
趁着间隙,钱誉微微撩起帘栊。
见国公府门口正好驶来一辆马车,门口的小厮见了,笑脸相迎。
钱誉没有移开目光。
片刻,便见一道身影从马车上下来。
小厮拱手上前:“褚公子。”
褚逢程?
钱誉眉头忽得拢紧,想起前几日在紫薇园,褚逢程原本处心积虑安排了一出大戏,而后却不知什么缘故,并未见到褚逢程其人。褚逢程的行径并无暴露,旁人又岂会知晓他的心思?国公府的人依旧待他如上宾,白苏墨又何曾知晓紫薇园的事?
钱誉垂眸。
马车忽得动了,应是肖唐折回,将马车驶进苑中。
钱誉回眸,透过后侧车窗的帘栊,见国公府门口的小厮将笑盈盈将褚逢程迎进了国公府。
钱誉想起紫薇园那日,小吏惊慌道:“褚公子前几日来紫薇园逛了几圈,见平湖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小撮马蜂窝,便问可有驱赶马蜂的法子,小的就同褚公子说马蜂最怕水和旱烟的味道,褚公子便让小的帮忙,寻了些旱烟备今日之用。稍后,等他同白小姐经过时,让小的去惊扰那马蜂,褚公子护着白小姐,小的再去叫人来,便都能见到他舍身相护白小姐,既是舍身相护,自然要肌肤相亲……”
钱誉心底兀得烦躁。
褚家同国公府都是苍月国中权贵。
权贵之间自有利益关系,他所见得的,并非旁人所见得的,他又如何知晓褚家同国公府背后没有交易,不会通过褚逢程和白苏墨将利益绑在一起?
若褚逢程和白苏墨是褚家和国公府交易的棋子,那紫薇园之事,他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褚家和国公府之间的联姻。
但倘若他说破,反倒会让两家难堪,下不了台面。
这对钱家也无半分好处。
这里是苍月国中,于情于理,他都不应当再插手褚逢程之事。
但,白苏墨呢?
钱誉兀自垂眸。
……
清然苑内,流知送走顾淼儿才折回。
顾淼儿先前同樱桃嬉戏,樱桃一爪子将茶盏打翻,案几上和地上都是碎茶盏。顾淼儿正面的衣裳全都打湿,正好拿了白苏墨的干净衣裳先穿着,不过也终归不便,只得先回府中去了。
胭脂带了两个小丫鬟到外阁间打扫,顺便也将屋中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免得还有茶杯的碎片残留再不小心伤到人。
樱桃也淋了一身茶水。
平燕仔细检查过,樱桃倒是并未伤到,只是浑身上下都是股子花果茶的味道。平燕便抱了樱桃去后苑好好洗了个澡。
不多时,又将洗完早的樱桃抱回了外阁间内擦拭,平日里看着硕大一只樱桃,沾了水便去了一声威风,只剩个头还能唬唬人。
不过这大夏天,倒是不怕樱桃冷。
平燕擦了会子,樱桃应当觉得也是觉得干得差不多了,便从软垫上跳了下来,寻到白苏墨脚下躺了去,不时伸舌头舔一舔,给自己梳洗。
盘子正好来了苑中,说齐润方才找人送了信来,国公爷听说小姐的耳朵能听见了,连夜便从外地赶路回来,黄昏前后便能到。国公爷还约了褚公子一道在府中用晚饭,又想着让褚公子早些来府中,先同小姐说会儿话,褚公子应当也快来了。
流知微怔。
结果盘子话音刚落,便见尹玉小步跑来:“小姐,褚公子到了,石子正领着往清然苑这边来呢!”
流知转眸看向白苏墨。
白苏墨握着手中书卷,轻轻点了点案几,一面朝盘子问道:“方才齐润托人捎得话来,可是说爷爷黄昏前后便会回府?”
盘子应是。
白苏墨放下书卷,自顾言道,“那时间正好。”
盘子和尹玉纷纷低眉笑笑。
这屋中,除了流知,怕是都会错了意。
白苏墨起身,直接向苑外迎去。
刚至清然苑门口,便见石子领了褚逢程前来。
褚逢程似是没想到她会到此处侯他,眼中略有惊喜,白苏墨便笑:“逢程,既然同爷爷约好了,我们直接去月华苑等爷爷吧,我正好有话同你说。”
褚逢程颔首。
流知打发了苑中其余人,远远跟在小姐和褚逢程身后。
白苏墨正好问起:“你昨日来府中寻我?”
褚逢程似是不经意道:“嗯,等了些时候,没见你回来,料想你应当是有旁的事情,便没有久留,没想到今日国公爷相邀,便又来了此处。”其实他心中知晓,他昨日分明留了话给看门的小厮,却石沉大海。
白苏墨笑了笑:“你昨日寻我有事?”
褚逢程轻咳两声,似是有些拘谨道:“七夕那日,原本是应了国公爷要接送你的,结果饮酒误事。我回来寻你时,整个紫薇园都翻遍了,也未寻到,便想你是否先回来了。等到国公府一问,果真听门口小厮说你已回府,后来才听流知说,天气闷热,你在紫薇园有些晕暑,已经提前回来睡下了。”褚逢程停顿得恰到好处,“大夫可有看过,还好?”
白苏墨微微敛眸:“逢程,其实我并未晕暑。”
褚逢程脚下微滞,但很快恢复如常。
白苏墨也未驻足,只是娓娓道来一般,“逢程,其实我并未中暑,而是被马蜂蛰了,所以流知不敢张扬,便对外说我晕暑了。”
听到马蜂几个字,褚逢程面上的表情忽得阴沉。
片刻又由阴沉变作煞白。
白苏墨笑了笑,凝眸看他:“褚逢程,你可知平湖附近的紫薇树丛中有马蜂?”
第30章 心动
褚逢程只是看她,不作声。
和“马蜂”两个字相比,他更忌惮的是白苏墨口中那“褚逢程”三个字,自第一次见面后,白苏墨便一直都是唤的他“逢程”,未再叫过他的全名。
褚逢程心中忽得一凛,面色却很快镇定下来:“苏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表情语气简单诚恳,却不浮夸,亦如早前模样。
很容易便叫人失神了去。
见他驻足,白苏墨也跟着停下脚步。
他看她,她便也抬眸:“逢程,我只是问你是否知晓平湖附近有马蜂窝,我应当要误会什么?”
她只是问了他一可知平湖附近的紫薇树丛中有马蜂,他便问其中是否误会,他若不是未卜先知,便是脱不了干系。
褚逢程也觉察不妥。
但话已出口,也无挽回余地。
褚逢程何其聪明,话锋一转,便好似朋友间的关切:“那请大夫看过没有,大夫怎么说?”
白苏墨打量他,没有闪烁,亦无移目。
也未作声。
褚逢程只是微微拢了拢眉头,面色正直而坦然,好似全然没有旁的心思的不妥,这样的人,城府极深,又懂不动声色间投其所好。
果真处变不惊。
难怪爷爷喜欢他,说他是可塑之才,但这样的可塑之才,若是染了旁的心思,爷爷可还会宽容?
白苏墨收回目光:“边走边说吧。”
褚逢程已摸不透她心思,只得跟上。
清然苑往月华苑需走些时候,白苏墨低头道:“前两日我听齐润说,你向陛下请辞要回西边戍关,可惜被爷爷拦下了。爷爷若是非留你在京中,成你我之事,届时要如何办?”
褚逢程沉声道:“国公爷一时兴起,假以时日,定会了解你我心思?”
白苏墨轻声道:“不如,你今日直接向爷爷道明心思?”
褚逢程僵住。
白苏墨笑道:“直接向爷爷说明,其实你心中早就有意中人了,好让爷爷断了这门心思,岂不更好?”
褚逢程的表情,她尽收眼底,却见他很快调整,叹道:“苏墨,抱歉,你我既是朋友,但此事我亦有我心中考量。我曾答应过我爹,恩言之事不对外人道起,那日实则无奈,才同你道明心迹。此事若同国公爷说起,便是我食言。苏墨,国公爷虽想撮合你我二人,但时间一长,发现你我并无心思,此事也就作罢,可否帮我一回?”
若是换作往常,这样洞彻人心的话,再配上这幅诚挚,白苏墨定然颔首。
而如今,却细思极恐。
白苏墨笑道:“但时间一长,又朝夕相处,你我若真的生出旁的心思呢?”
褚逢程微顿,似是意料之外。
眸间几分错愕,又似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惊喜之一,他很快垂眸,沉声道:“不会。”褚逢程言罢,转眸不去看她,好似有意避过一般。
他处处拿捏谨慎。
似是多心的人是她。
白苏墨又道:“那即便没有生出旁的心思,却忽然生出旁的事端呢?”
褚逢程眸间忽然变色。
两人都未停下脚步,白苏墨低头继续:“譬如那日在紫薇园,不巧没有遇上许金祥,你同我在一处,又正好遇上了马蜂。你宁可用自己身体遮挡,也要护我安稳,便免不了受马蜂蛰刺,兴许,中了蜂毒,还会有幻觉,做些不自知的举动,而我必定心怀愧疚与感激,……”
言辞间,已从清然苑走到月华苑。
褚逢程已停脚步。
白苏墨便也停下,“可要我继续?”
褚逢程这才凝眸看她。
白苏墨果真道:“紫薇园的赏花游园,乃太后亲自命人操办,园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就平湖周遭人少些,却依旧有小吏看守。此时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端,又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蜂群扑灭,小吏只能呼救,届时旁人看到的,便都是你舍身相救,将我牢牢护紧,兴许还有旁的近亲之举,但也都是为了维护我不被马蜂围攻,不仅旁人皆会赞你的好,我也会心怀感激。这这园中多少双眼睛亲眼看着,便有多少对耳朵道听途说,更有多少张嘴人云亦云,届时,便是你心有所属,也只能默声娶我,水到渠成这京中的一段佳话。”
白苏墨这才抬眸看他,“所以,你眼下根本不必同爷爷说已有意中人,因为只要时间一长,朝夕相处里,我可能对你日久生情,便是没有,也会有紫薇园游园马蜂,西郊马场落马,南边游湖落水……褚逢程,我说的可是?”
褚逢程脸色已然缓和,温和笑了笑,道:“苏墨,都是你想的。被马蜂蛰过,有时会让人产生幻觉,你好好休息几日,让大夫开两剂药,我今日不见国公爷了,隔两日再来看你。”
言罢又笑了笑,正欲转身。
又听白苏墨在身后缓缓道:“紫薇园看管平湖附近的小吏姓李名史宰,前一阵因母亲病重和弟弟要定亲下聘,欠下了不少外债,手中一直很紧,可就在几日前,这几笔外债似是都还清了,还去陶然居定了一套桌椅送给姑母……”
褚逢程踟蹰,脸色已无早前光鲜。
白苏墨又道:“我让于蓝去寻了李史宰问话,他已经悉数交道了,说你早前给了他一笔银子,说湖心池午宴上会有人针对他,让他到中庭湖心池附近接应你。你前几日去过紫薇园,也是那时在平湖附近看见了一小撮马蜂窝,便问他可有驱赶马蜂的法子,李史宰才同你说马蜂最怕水和旱烟,你又给了李史宰一笔银子,让他寻了些旱烟备用,再让等见到你我二人经过时,去惊扰马蜂窝,届时他再打着救人名义去叫人帮忙,届时人多混乱,情急之下也不会有人留意到你身上的旱烟气味,而这旱烟袋已可驱散绝大多数马蜂,他再趁乱收走旱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