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墨福了福身:“见过大嫂。”
梅家是外祖母的娘家,梅府的大公子她应当唤一声大哥,那唤庄氏一声大嫂便也是合情理的。
庄氏眼前一亮。
这厅中的女眷也都是一怔,白苏墨竟然认的?
不过白苏墨既然认得,孔老夫人也好,梅家大夫人也好,庄氏也好,都忽得对这白苏墨多生了几分好感。有心,方才能记得住,这国公府的教养很好。
庄氏先前的赞许还多了几分吹捧的意味,眼下,便真切了许多:“苏墨妹妹真是聪慧,便连我这大嫂都认得。”
白苏墨笑了笑,四下边都跟着一道笑起来。
一时,厅中气氛便热闹了起来。
庄氏也上前,从白苏墨手中接过梅老太太,搀扶老太太去了主位落座,主位上的另一人便是孔老夫人了。
梅家是外祖母的娘家,孔老夫人是外祖父的嫂子,是梅家的最大的长辈之一,行跪拜礼也是妥当的。白苏墨瞥了眼宝澶,宝澶当即上前,扶了她行跪拜礼:“见过孔老夫人。”
“来,快起来,乖孩子。”孔老夫人伸手,冯嬷嬷便上前,代为扶起。都晓梅府想同国公府联姻,孔老夫人对白苏墨亲厚。
“乖孩子,早前可是听说你自幼听不见,昨日却听姑奶奶提起,你耳朵似是恢复听力了?”孔老夫人昨日听闻还觉想什么来什么,白苏墨虽是国公爷的孙女,可若是耳朵听不见,这孔老夫人总觉委屈了自己的孙女,这忽然能听见了,便觉是想什么来什么。
白苏墨颔首:“爷爷一直有请国中大夫照看,零零散散许多年了,终于能听见,也是托老夫人福。”
白苏墨这么讲,自然到了孔老夫人心坎上。
这厅中的梅家女眷,除却孔老夫人,旁人都还不知晓。
这么一听,都纷纷向梅老太太和白苏墨道喜。
待得这一波过去,孔老夫人便又亲自同她介绍,梅府大夫人黄氏,梅府二夫人陆氏,梅府三夫人秦氏,白苏墨一一见礼。
而后便是庄氏这个长孙媳妇介绍平辈的二奶奶何氏,再就是梅府中没有出阁三位姑娘。四姑娘梅佳兰,五姑娘梅佳云和刘姑娘梅佳竹。
因是同辈,便没了这么多拘束,反倒亲切了许多。
庄氏同何氏都年长白苏墨不少,梅府已出嫁的姑娘又有三个,今日并未回来,四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都要比白苏墨小上一些。
简单寒暄过后,白苏墨便唤了缈言和胭脂,将礼物带了来。
梅府也是骄城的高门邸户,普通的礼物也入不了梅家女眷的眼。可照说梅家女眷众多,白苏墨此番来的目的梅府上下又都知晓,她便是糊弄过去也没有人说什么,但白苏墨却还是没落人口舌。
给孔老夫人准备的是南顺进贡的温玉。
此玉冬日能恒温,又不似暖手炉烫手,给老人家是最好的见礼。
梅家早前虽是顶级的豪门世族,可这些年也逐渐不如早年,这等温玉既贵重又少见,孔老夫人也是没有见过的。
缈言呈上,刘嬷嬷接过,厅中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而后是给大夫人的玉如意,二夫人的白玉花瓶和三夫人的青玉棋子礼物,或贵重,或少见,却都得体,也投其所好,确实讨得了三位夫人的喜欢。
再到庄氏和何氏这里,就是千手观音和送子观音。
梅家几个姐妹,便都是宫中赐下来的珍惜首饰,别处定然少见,就都欢喜了去。
又并着给梅老太爷,梅家大爷,梅家二爷,梅家三爷的礼物,便没有一一呈上,而是一并交由了冯嬷嬷处。白苏墨尚未出阁,至于梅家的几位公子便更无需准备礼物了。
都这一遭该送的送完,厅中也道谢。
一人同白苏墨寒暄了几句,真就到了晌午前后。
偏厅是待客之处,不便用饭,众人移步到偏厅一侧的聚云阁。
聚云阁中碗筷都已摆好,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到了,见了一众女眷来,为首的老妈子来讨了大夫人的话,便让厨房开始备菜。
正好十一人,落座一个大圆桌也不嫌挤。
梅家这样的言情书网,晌午待客,若非必要,都是不饮酒的,但这女眷的果子酒却无所谓。
白苏墨在梅老太太身边落座。
远到是客,梅府自要热忱。
初次造访,白苏墨不便多推辞,梅府的几个搜子和姐妹热忱,白苏墨便多饮了几杯,又替外祖母多饮了几杯。
梅老夫人担心她饮多,她道不要紧。
但这几杯下肚,梅府女眷倒都觉得白苏墨人随和,也不矫揉造作。
也由得如此,桌上气氛一直很好。
待得晌午饭闭,梅老太太和孔老夫人要各自回去午睡。
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各自房中都有事忙,也不便同这些小辈们一道玩耍。于是,孔老夫人,梅老太太和三位梅家夫人相继离开后,便由庄氏做主觉,领了梅家几位姑娘和白苏墨一道简单游览梅府去了。
何氏身子弱,没有一道。
梅家的几位姑娘都是陪衬,白苏墨便多同庄氏一处。
梅府分东西南北四院。
每个院子又都以一季的景致为主。
譬如东院是春景,便多栽了桃树和杏树,春日的时候别有一番颜色。西院以夏季为主,西院院中便有一个大的荷花塘,夏日的时候府中的女眷多到西院中赏荷花,纳凉。南院以秋季景色为主,多种的便是菊花和茱萸,秋季颜色最好。北院便是以冬季为主,就栽了长青的青竹和腊梅。
这样雅致的布景,便也只有梅家这样的世族门第能有能力布置得出来。再加之梅府占地比国公府还要大许多,这梅府中,就真如同一片小天地一般。
所以,并未京中的世族大家才是世族大家。
其实不在京中的,反倒更为逍遥自在。
白苏墨心中唏嘘。
梅府太大,一下午也逛不完一处。眼下又正当是夏日,便游得是西院,正好赏荷花,在树荫下乘凉,走走歇歇,倒也不觉得多累。再加上庄氏热情,梅府的三位姑娘也和善,这一路游览也并未觉得无趣。
只兴许是这果子酒的后劲儿,到了此时才忽得上了头。
白苏墨有些犯困,只得朝庄氏请辞。
今日在聚云阁都见到白苏墨饮得有些多,只当她真是酒量好,眼下看来,怕是酒的后劲儿足了些。
庄氏便先领了她回东院,梅家的三位姑娘也各自回了各自的苑中。
等到雍文阁,庄氏也不多逗留,看着宝澶扶了她回屋休息,这才放心离开。
白苏墨是真的有几分酒意上了头。
宝澶伺候她歇下,又在一旁给她摇了摇画扇,等她入睡了,才从内屋退了出来。
缈言和胭脂早前没有去聚云阁,见宝澶出来,胭脂便问:“小姐晌午饮多了?”
宝澶道:“应当也没多饮多少,许是饮得有些急了,又在西院里赏荷花时吹了些风,才上头了,当是不打紧的。”
胭脂和缈言这才放下心来。
“老太太可醒了?”宝澶问。
缈言道:“老太太早前便醒了,方才,梅家的七公子还来了,在外阁间那头同老太太一道说话呢!应是在等着小姐回来,谁想小姐饮得有些多,在屋中歇下了,怕是白等了。”
宝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几人都低声笑了笑。
这梅府上下的心思,她们几人都看得出来。
昨日是梅府的四公子来城门口迎接的小姐,一路说话回的梅府,今日便是梅府的七公子来了。这是变着方的寻了时机同小姐在一处,倒是小姐这头才歇下,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起呢。
(第三更亲密)
白苏墨醒来,确实都过了黄昏许久了。
白说明揉了揉眼睛,复又看了看天色,才忽得想起早前钱誉说的黄昏前后回来雍文阁。
“宝澶。”她唤了一声。
宝澶撩起帘栊入了屋内。
“扶我洗漱。”这回倒是积极主动。
宝澶也唤了胭脂和缈言来帮忙。
宝澶替她更衣,她问道:“祖母那边可吃过晚饭了?”
宝澶笑道:“吃过了,今日梅府的七公子来了,应是来寻小姐的,可小姐果子酒上了头,歇下了,梅府的七公子便一直在外阁间那头陪着老太太说话,方才也是陪老太太一道用过晚饭的,眼下啊,还没走,应是没见到小姐,不甘心,便一直磨着老太太那边呢。”
白苏墨倒是意外。
宝澶又道:“奴婢看呀,小姐用过饭,还是去趟外阁间看看,怎么也得露个面,否则这七公子还不知道要烦老太太到什么时候呢!奴婢都替老太太闹心。”
白苏墨瞪她一眼。
宝澶掩袖笑笑。
更衣出来,胭脂伺候她梳妆。
缈言那头也在东暖阁的外阁间里将晚饭布好,晚饭没同梅老太太一道用,梅老太太吩咐小厨房留了些饭菜。
白苏墨正好简单用了些:“去外祖母那里吧。”
缈言和胭脂留下收拾。
东暖阁又在雍文阁内,不足五十步便可到,外阁间那头又有余韶和刘嬷嬷伺候着,宝澶便也没有跟去。
苑中挂了灯笼,路也好见。
自东暖阁转转交便是雍文阁外阁间了。
白苏墨低眉走着。
片刻便见眼前一道身影,正好自苑外走了进来。
钱誉也驻足。
偏偏恰好,又是同一时候。
先前给钱誉领路的婢女福了福身,路也带到,便退了出去了。
这雍文阁中住的是梅老夫人,苑中梅家的奴仆也多是粗使的老妈子和丫鬟,极少在苑中走动。刘嬷嬷和余韶又在屋中伺候梅老太太,这外阁间内有说话声传来,这苑中便没了旁人。
拐角处本就枝繁叶茂,又并着这厢灯火昏黄。
旁人倒是看不见。
便只有他二人。
许是眼下气氛使然,白苏墨稍许上前,只低头道了句:“走吧。”她原本就不平静的心底下仿佛藏了一池春水。
她本已从他身侧走过,却被他伸手揽回:“苏墨。”
他言语里分明有笑意。
白苏墨只觉心底不受控制般,砰砰跳了几声,好似小鹿乱撞。
他已唤她,她并未应声。
先前将她揽回的手,忽得将她揽到怀中,白苏墨只觉心跳都倏然漏了一拍,咬紧了下唇,才没有出声。
他的呼吸抵在她额头,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温和润泽的呼吸。
“我很想你。”有些遮光的角落里,他的声音仿佛格外动人心魄。
“有多想……”她似是脱口而出。
身前的人微怔。
片刻,白苏墨便觉被熟悉的双唇抵在墙角,吻得窒息。
……
摸马吊牌的时候,白苏墨还在心猿意马。
钱誉应了梅老太太摸马吊牌。
摸马吊牌需要四人。
梅老太太会,钱誉会,苏晋元能凑数,白苏墨却是不会,她原本想在一侧看着便是,谁想梅家七公子梅佑繁却自告奋勇同她一伙。
她想推辞,外祖母却点头,朝梅佑繁道,也好,正好教教她,省得回回在一侧看。
四方桌,钱誉,苏晋元和梅老太太一人坐了一侧。
白苏墨同梅佑繁一伙,白苏墨坐了位置,梅佑繁便站在她身后。
她摸牌的时候,给她讲解这牌是何意。
等摸好了牌,又手把手教她如何插牌,如何算做胜负。
马吊牌由四人打,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打马吊牌有庄家、闲家之分。
庄无定主,可轮流坐。因而三个闲家合力攻击庄家,使之下庄。
白苏墨本就心有旁骛,梅佑繁说了一大通,她看似在听,实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听进去几分。
待得开始出牌的时候,也近乎都是梅佑繁代劳。
他说哪张,她便出哪张。
偏偏这一轮她还抽到了庄家,被另外三房围攻。
她手气倒是壮,可实在不怎么会打,不多时便输了第一局。
输了便再来,本也没什么。
可她坐着,梅佑繁站着,自然个头高出她许多,说话也不方便,梅佑繁便撑手,俯身同她交谈,再加之又不便旁人听到他们议论牌局,声音自然轻。
这姿势动作自然便亲密了些。
白苏墨目光瞥过,钱誉正巧在她对侧。
既未看她,也未没怎么说话。
白苏墨总觉心底何处不对。
偏偏她又手壮,连抽了几局庄家,梅佑繁其实牌技也不见得好,只是同白苏墨一道,便总想着要找回面子,却偏偏怎么都赢不了一般。
几盘下来,梅佑繁起初倒是还有耐心。
可再往后,兴许是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却又急于表现,便连梅老太太都听出有些急了。
钱誉依旧默不作声。
只是回回出牌,都似能扼住他喉咙一般。
他若是庄家,钱誉便能回回卡死他。
他若是闲家,钱誉便又忽得溃不成军。
总归,也就□□盘下来,梅佑繁已经有些烦躁。
白苏墨想起苏晋元早前说的,梅府几个公子哥中梅佑繁最小,性子倒是直率,却有些急性子,总是惹祸,三房的梅家三爷和三夫人终日跟在他身后给他收拾残局。眼下,还是外祖母和她在这里,梅佑繁这胜负心上来都有些谁也不认的模样。
白苏墨看了外祖母一眼,回头朝梅佑繁笑盈盈道:“七哥,我本也不太会,不如我看你打?”
梅佑繁此时就想着打马吊牌的事,哪里还想的到别处去,白苏墨这么一说,他也就迟疑了一瞬间,而后便同白苏墨交还了位置。
梅老太太看了白苏墨一眼,又看看梅佑繁,唇瓣还是笑意,并未言何。
苏晋元却笑:“表姐,你来帮我看看啊。”
她能帮他看什么,不过是苏晋元应是同这梅佑繁来上气了。
白苏墨不想煽风点火。
钱誉解围:“白小姐可否帮我抓一把牌,我去饮口茶。”
白苏墨顺着台阶便下。
抓拍和插牌她是会了,钱誉果真借着这个机会端起茶盏饮了口,而后,放下茶盏,似是也没怎么上前,只是远远在她身后,也不似早前梅佑繁那般俯身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