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觉还半个没打出来,便又赶紧伸手捂住口鼻。
这才一个喷嚏闷在掌心里。
入了秋,府中上下都唤上了厚厚的秋衣。
这天凉,又未凉到屋中要燃碳暖,可就这冷不丁的一股寒意,清然苑中尹玉和胭脂,宝澶几人都有些着凉了。
白苏墨侧躺在外阁间的小榻上看书册,听到尹玉这一喷嚏,也未回头,便悠悠道:“大夫给你们开得药可有煎来喝?”
身后有脚步声,却未应声。
白苏墨回头。
却见是国公爷。
“爷爷?”白苏墨撑手起身。
国公爷眼中略有责备:“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怎么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白苏墨笑眯眯上前:“爷爷,小榻上不算躺……”
“强词夺理。”国公爷掀起衣摆落座。
几个丫头里,要属宝澶和胭脂风寒最重,这两日都未当值。
尹玉稍好些,便在苑中做些跑腿和通传的活儿。
国公爷来,缈言奉茶。
白苏墨问:“爷爷今日不是入宫了吗?怎么这么早便回府了。”
国公爷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应道:“本也无旁事,只是陛下想起了,宣了入宫一趟,话了话家常,又问起了几句顾阅的事,便回来了。”
顾阅?白苏墨倒是诧异。
早前顾家闹出了这档子事,顾侍郎才终于同意将顾阅扔到军中。
陛下怎么会突然提起顾阅来?
见白苏墨诧异,本也不是什么需隐瞒的事,国公爷又道:“顾阅那小子还算争气,到军中才不到几月,也是时机巧合,立了些战功。陛下早前听我提起过几句顾阅,估摸着是在合计是否要重用,又听了些京中传闻,便多问上一声……”
白苏墨好奇:“爷爷怎么说?”
国公爷风轻云淡:“那小子年轻气盛,多在军中磨练几年也是好事。”
国公爷这话说得便极有意思。
年轻气盛,是同陛下说,确实早前有些传闻,也不说是否空穴来风,而多磨练几年,意思是人有潜力,多放军中看两年。
元帝自然会意。
白苏墨托腮笑笑:“淼儿前两日还在念叨,说不知今年年关能否看见他二哥……”
听爷爷方才的意思,怕是年关回不来了。
国公爷便道:“吃一堑,长一智,哪有这么容易翻过的坎?”
白苏墨但笑不语。
国公爷又道:“不说旁人了,今年怎么不见去看枫叶?”
白苏墨眼中微滞。
果真,爷爷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其实不说,她也知晓是流知。
这也是她同流知一直不如宝澶亲近的缘故。
白苏墨叹道:“年年都去,再好看便也就那幅模样,没多少意思。怀月上次来,送了我些书,我正看得有趣,屋中又暖和,眼下京中多少染风寒的人,我这倒也安稳。”
一字一句,说得头头是道。
国公爷看她:“近来同许雅走动也少了?”
白苏墨却是怔住。
片刻,白苏墨才道:“时间越久,越发觉性子不合适,越是处不到一处去,不像小时候了……”
白苏墨一语带过。
国公爷哪里看不出来:“媚媚,可是有什么心事未同爷爷说?”
她自幼同许雅和顾淼儿最好,又岂会无端生了间隙?
国公爷是担心她。
白苏墨摇头:“爷爷,真没有,我早前是同许雅起了些争执,时间一长,便心中都存了芥蒂,也并非全然不是好事,爷爷……”白苏墨撒娇,“我同许雅的事你就别管了,姑娘家处不到一处去也是常有的事,哪有爷爷跟着掺和的?”
国公爷徒然语塞。
白苏墨笑了笑,继续饮茶。
国公爷又道:“那夏秋末呢?”
白苏墨手中顿了顿,应对道:“爷爷,秋末是这一阵子太忙了,云墨坊的生意好得她有三头六臂都接不下来。我前两日还在云墨坊见过她呢,又新请了几位师傅,听说铺面子还要扩一扩……她的生意眼下是做得风生水起。”
国公爷瞥目:“你有少在背后帮她?”
白苏墨笑笑:“绵薄之力罢了,再说了,这云墨坊我不也还有股份在?”
国公爷没好气:“你就稀罕那点银子?”
这整个国公府的家当日后都是她的!
云墨坊九牛一毛都及不上。
白苏墨叹道:“爷爷,是秋末的一番心意。”
国公爷看了她一眼,遂才不吱声了。
白苏墨便转了话题:“听齐润说,爷爷明日要启程去谢爷爷那里?”
国公爷果真应道:“是啊,老谢非说上山又挖了些野菜,口味极好,非嚷着让人去一趟不可?”
白苏墨眼眸一转:“爷爷,干脆我同爷爷一道去看谢爷爷吧。”
“哟,”国公爷诧异看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苏墨托腮笑笑:“爷爷不是老怕我在家中闷着吗?去京郊看枫叶,还不如同爷爷一道去谢爷爷那里呢,还能看看谢爷爷亲手种的菜园子。”
国公爷笑不打一处来:“这也是奇了,老谢的菜园子何时竟也能同京郊的枫叶比了?”
白苏墨笑道:“我就是想谢爷爷了。”
国公爷也笑:“想去便去吧,让流知简单收拾行李,你若去了,老谢一定高兴。”
白苏墨颔首。
国公爷起身,白苏墨也跟着起身。
爷爷要走,她正好去苑里送送。
爷孙两人也正好一处说说话。
“对了,老太太这两日怕是应当到远洲了,想着同宝澶说一声,若是远洲给你来家书了,让她给盘子说声,送到老谢那里去。”国公爷叮嘱。
白苏墨道好。
外祖母同苏晋元是八月下旬走的。
京中到远洲要个半月流程,眼下,怕是也应当到远洲了。
书信往来会快些,但路上也需时日,不一定这两日能有信来,是爷爷想得周全罢了。
正好行至清然苑门口,国公爷驻足:“媚媚,不送了,今日天凉,先回去吧。爷爷稍后去趟沐府,晚上不回府中用饭了,别等爷爷了。”
白苏墨应好。
等目送国公爷走远,白苏墨才微微拢了拢眉头,爷爷要去趟沐府?
因为敬亭哥哥的事?
白苏墨心中微叹,早前安平县主私下来京之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连安平郡王都有些下不来台。
而当年沐敬亭从马背上摔下来,安平郡王是后脚便去了沐府退亲,京中都是有耳闻的。
而此番沐敬亭回京不久,瞧着模样是好起来了,安平县主便立即来了京中,听闻几次私下里要见沐敬亭,都碰了壁。
后来又借着太后寿辰和中秋宫宴,本想着在宫中同沐敬亭照面,可沐敬亭却都一一避开了。
实在不得已,安平县主这才公然去了沐府。
安平县主早前是同沐敬亭有婚约的,后来被安平郡王自己上门退的亲,两家虽说已不来往,可安平县主却忽然寻上门来,这说起来便有些不好听了。
而安平郡王早前应当也是不知情的。
后来安平郡王匆匆入京,也是九月末的事情。
早前因为退亲一事,沐大人心中委实憋了一肚子的窝火气,此回因为安平县主私自来京,又在京中逗留,安平郡王面上无光。
听闻沐大人同安平郡王后来是有照了面,但是又生了些摩擦。
很闹了些不愉快。
爷爷此番去沐府,又定了翌日出发去谢爷爷那里,多半怕是今日是受了沐大人或安平郡王的邀约不得不去。而应邀去了沐家,明日又即刻动身离京去谢爷爷那里,少则一避就是八.九日,便是不想多插手两家的事。
如今京中都在传,早前沐敬亭得意的时候,安平郡王是赶着定下这门亲事的。
后来沐敬亭失意,安平郡王立即就来退亲。
眼下沐敬亭的双腿似是复原了,这安平县主和安平郡王又相继进京来寻沐家了。
这安平郡王府一门便也是奇葩了。
白苏墨心中对安平县主倒未置可否。
只是忽然想起近来京中这一连串事情,安平郡王府颜面不可谓不扫地。
细思,竟有几分骇人。
白苏墨摇头,她再是揣度旁人,怎么能揣度敬亭哥哥?
许是,都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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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过度章节不多,,
第95章 谢老爷子的神来一笔
宝澶染了风寒,当歇中。
白苏墨想寻人去月华苑那头打听爷爷那边的动静, 似是都没早前那般方便。白苏墨摸了摸怀中的樱桃, 唤了尹玉到屋中来。
尹玉还略有些不见好,便同白苏墨隔得稍远些。
“小姐。”尹玉远远福了福身。
白苏墨正好放下樱桃, 起身朝尹玉道:“对了, 尹玉, 你去月华苑问问齐润,看看爷爷回来没有?顺便问问爷爷这趟准备在谢爷爷那里呆几日?稍后好让流知收拾去的衣裳,我看这几日骤冷骤热,怕路上衣裳没带够,着凉。”
尹玉又福了福身, 应好。
这几日气温骤降, 京中不少人都染了风寒。
谢老大人又在源城。
源城在京城还要更北方,自京中前往,途中要走上一两日路程, 御寒的衣裳怕是不能少的。
在外始终不如家中方便,这些事情小姐交给流知姐姐是最放心的。
尹玉脚下不由快了几步。
等到月华苑,正好遇见国公爷回苑中。
尹玉在清然苑中最近提上来的二等丫鬟,在苑中早前便多做的是跑腿的活, 胆子也是最小的,眼下, 正好见到国公爷回府, 尹玉福了福身, 本想上前招呼, 却见国公爷一脸阴沉。
尹玉稍楞,不知该进该退。
还好机灵,见国公爷身后的齐润在朝她使眼色,让她躲开。
尹玉这才赶紧退后。
可方才始终入了国公爷的眼。
国公爷认得尹玉是清然苑的人,许是先前正在气头上,此时,还是驻足,转身看她:“什么事?”
尹玉吓了一跳,赶紧支吾着应声:“回……回国公爷,小姐让奴婢来月华苑看看国公爷回府了没,也顺道问国公爷一声,这趟去源城谢大人处大约呆几日?近来天寒,小姐怕御寒的衣裳带少了,不够……”
尹玉很少见国公爷如此模样,吓得大气都不敢怎么出。
听她说完,国公爷的脸色才稍加缓和了些,应道:“让苑中多带几日的衣裳,在源城多留几日。”
“……奴婢知晓了。”尹玉磕磕巴巴应声。
言罢,赶紧退到一侧。
国公爷这才带了齐润一道回月华苑。
等国公爷走远,尹玉长舒一口气。
国公爷平日里只是看起来威严罢了,她还未曾见得国公爷面色如此阴沉的时候,今日,也不知国公爷遇上了什么事情。
但国公爷生起气来的模样真是可怕……
尹玉不禁哆嗦。
又赶紧低了头,快步往清然苑回。
……
等尹玉折回清然苑的时候,流知同缈言一道,在内屋收拾明日出行的衣裳,白苏墨在外阁间看书,案几前放了一杯清茶。
尹玉上前:“小姐,奴婢方才去月华苑了,正好遇到国公爷回来,国公爷说要在源城多呆几日,让苑中多带几身衣裳。”
白苏墨手中捏着书册,抬眸看她:“爷爷回来了?”
尹玉颔首:“奴婢去月华苑的时候,正好遇见国公爷回来,奴婢瞧着……”
尹玉有些不敢说。
白苏墨笑笑:“爷爷怎么了?”
尹玉道:“奴婢瞧着国公爷的面色似是……不是很好,齐润也给奴婢使眼色,让奴婢勿冲撞了国公爷,国公爷怕是正在气头上……”
白苏墨放下书册。
安平郡王府和沐府再如何,毕竟同朝为官,面上至少需过得去。今日还有爷爷在,应当都更顾忌着双方的颜面才是。
可若不是场面难堪,爷爷哪里会一脸阴沉回来?
只怕是,今日在沐府,连爷爷都动了气头。
白苏墨知晓尹玉这头应是也再问不出旁的了,便吩咐尹玉去帮流知搭把手,自己则捏了捏早前那本书册,在案几前略微有些出神。
爷爷动了气头,又说要在源城多呆几日……
那便是这几日不想呆在京中。
沐伯伯她一惯是认识的,沐伯伯素来敬重爷爷,也不是这般让爷爷为难的人,若今日真是沐伯伯将爷爷气成这幅模样,早前便不会轻易带敬亭哥哥离京了。
惹恼爷爷的人,应当是安平郡王……
白苏墨握了握手中的书册。
安平郡王此次入京,似是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
这回应是连爷爷也得罪了。
早前安平郡王去沐府退亲,那时爷爷心底虽然有微辞,但终是多的一个字都未说,而这回,怕是直接在沐府就掉脸色了,而后一路才回的国公府,否则便不会让尹玉撞见一脸阴沉。
尹玉在府中的时间也不短了,连尹玉都说爷爷今日动了气,那便应当是气得不轻。
白苏墨拢了拢眉头,将手中书册扔到一旁案几上。
源城这一避开,往少了说,只怕都要十天半个月,她不知今日在沐府,安平郡王同爷爷究竟起了什么冲突?
爷爷要如此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