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爷爷心中,安平郡王府这梁子怕是结下了。
安平郡王怎会如此莽撞?
白苏墨的目光停留在早前那本书册上,微微滞了滞。
心中不由生起一个念头。
很快,又摇头散了去。
……
再晚些,流知撩起帘栊,从内屋出来:“小姐,可以歇下了。”
缈言和尹玉也相继从内屋中抱了衣裳和随行要带的东西出来。
这便是都收拾妥当了。
天色本也不晚,白苏墨应了声:“还不怎么困,再等等吧。”
正好樱桃溜达到了跟前,在白苏墨的脚边蹭了蹭。
白苏墨弯眸将它抱起,逗弄着玩了玩。
流知遂上前:“小姐,这回可要带樱桃去?”
上次去梅家便是将樱桃带着的,一路上无聊时还打发了不少时间,可这回去源城的路程算不得远,谢爷爷的菜园子又都是些谢爷爷去山上挖的“宝贝”,樱桃平日里在苑中便就喜欢玩这些花花草草,若真是带了樱桃去,只怕要给谢爷爷的菜园子添乱才是。
白苏墨便笑:“不带了,宝澶和胭脂不是要留在苑中吗?让樱桃留下给她俩做个伴。”
这一趟去源城至少要走十天半月,宝澶呆在府中怕是要闲得发慌。樱桃这家伙又素来慵懒傲娇,除却平日里照顾它的胭脂,便最喜欢宝澶了。
樱桃留下也正好能同宝澶和胭脂一道做个伴。
流知便应下:“知晓了。”
白苏墨似是想起何事,又问:“对了,流知,早前有一本《黎山游记》,我记得一直是放外阁间的,似是许久没翻过了,可是收起来了?”
流知面色鲜有一僵。
白苏墨微怔。
流知面色很快平复:“可是小姐许久没看过的那本?”
白苏墨颔首。
流知笑道:“许是小姐许久未曾碰过,胭脂先暂收起来了,眼下胭脂染了风寒未好,等从源城回来,奴婢寻胭脂问问。”
白苏墨莞尔:“也好。”
恰逢缈言在屋外唤了声“流知姐姐”,流知正好出了外阁间。
白苏墨脸上的笑意才微敛。
她今日确实是忽然想起那本《黎山游记》来了,也一直记得早前是放在外阁间的书架上的。虽然有些年没翻过了,可流知素来心细稳妥,先前流知的模样分明是僵了僵……
而且,她问可是收起来了,流知连看都没去看一眼,便说许是胭脂暂收起来了,全然不似流知的性子。
流知应是知晓这本书不在原处了。
可一本而已,如此忌讳做什么?
白苏墨心中意外。
可也由得这许意外,白苏墨不由多想了想这本《黎山游记》,这本书却是有些年头了,还似是……
白苏墨手中也滞了滞,还似是敬亭哥哥早前送她的。
敬亭哥哥手上这本《黎山游记》其实并非是珍藏的孤本,只是本普通的拓本,但敬亭哥哥看书的时候,在上面留了些有趣的批注,她看着好玩,早前才从敬亭哥哥那里要来的。
事后,她也学着在上面添加了些批注,还在敬亭哥哥的批注下面也留了批注……
那都是年少时候的好玩之事,都已过去许久……
若非今日流知之事,她许是都想不起来还有其中这段。
原本她也只是记得谢爷爷喜欢《黎山游记》。
她也想起早前恰好有本,正好可以带在路上,去源城的路上还可随意翻翻看看,届时能同谢爷爷说上一二便也是好的。
可眼下,白苏墨心中便全是流知的事。
流知这么紧张一本书做什么?
不知为何,白苏墨心中总觉何处不安。
……
等洗漱完,白苏墨便上了床榻,准备入寐。
明日还要同爷爷一道去源城,爷爷又是惯来喜欢早起,白苏墨便也不留夜灯夜读了,直接钻到了被子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灯火,将手上那串檀木香佛珠串举至眼前,看了又看。
早前钱誉那串檀木香佛珠一看便是男子之物,太过引人注目。
而这一串,一看就是姑娘家的东西。
姑娘家随身带佛珠串本也是时兴,她身边多了串檀香木佛珠也不奇怪。
夜里,檀香木也有助眠的作用。
她自从耳朵能听见之后,其实多少有些不习惯夜里的声音。
开始都是拿耳棉入耳塞着,才可以入睡。
后来慢慢习惯,虽不怎么用耳棉了,可也需辗转反侧些时候才能睡着。
檀香木能安神宁息。
她夜里握着这串檀香木佛珠入睡,便也不怎么需要辗转反侧了。
……
又一宿无梦。
翌日醒来,缈言已打了水来给她洗漱。
此番去源城,宝澶和胭脂病了,流知正好带尹玉和缈言一道。
流知在苑中交待事情,尹玉在清点行礼。
缈言便伺候白苏墨洗漱。
等齐润来苑中唤了,白苏墨也将好用完早点。
盘子将马车驶到了苑中,又搭了凳子,流知扶白苏墨上了马车,盘子才驾着马车往国公府外去。
国公爷的马车已经候着了。
这一路去源城需一两日,白苏墨便下了马车,和国公爷共乘。
于蓝等十余个侍从随。
同行的还有一辆马车,装得都是出行的行李。
这一两日里,白苏墨陪着国公爷说说话,下下棋,要不猜猜字谜,要不各自看书,两日的路途很快便过去。
等到源城城门口,远远便见谢楠在城门口等候。
谢楠是谢老爷子的长孙,早前一直跟在谢老爷子身边教养,谢老爷子颐养天年后,谢楠在京中,抽空才去源城看望祖父。
眼下,便正巧是谢楠来迎候的。
见到国公府的马车,谢楠快步上前。
齐润撩起帘栊,朝国公爷道:“国公爷,谢家大公子来迎候了。”
国公爷放下手中书卷,正好见到谢楠拱手:“谢楠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倒是意外,不过是谢老爷子的长孙,已然亲厚,国公爷便笑:“上回来,老谢还在叨念着你何时来看他,眼下倒是如愿了。”
谢楠笑笑:“祖父让我来接国公爷一程。”
国公爷颔首。
谢楠又转向另一侧的白苏墨,笑道:“苏墨也来了?”
国公爷同谢老爷子是挚友,谢楠同白苏墨也熟络。
白苏墨笑笑:“谢楠哥哥,我给童童带了他喜欢的点心。”
谢楠其实年长白苏墨许多。
童童是谢楠的儿子,已经六岁了。
幼时起便养在谢老爷子身边,后来有了别的玄孙,便轮流在谢老爷子膝下承欢。
童童是谢老爷子玄孙中最大的一个。
白苏墨说完,谢楠便也忍不住笑了:“先前还在祖父跟前练字,磨蹭着,祖父同他说你今日要来,我出门前,他便将今日的字帖写完了……”
白苏墨也跟着笑起来。
谢楠又朝国公爷拱手:“国公爷,我们先入城吧。”
国公爷道好,谢楠便折回了先前的马车。
源城不大。
谢老爷子府上在源城临近南郊的地方,马车从城中穿过,不多一会儿便到了。
白苏墨早前没有来过源城,这还是头一回,便觉源城大有一番世外桃源模样,难怪爷爷不时就往谢爷爷这里来。
等到所谓的“谢府”门前,白苏墨才晓爷爷早前口中的菜园子是何意!
这“谢府”没有高门邸户,就是一处再简单不过的农家宅子,宅子前就是一大片菜园子。马车到的时候,谢老爷子就在菜园子外迎候。
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搭了凳子,谢楠上前扶国公爷下马车。
谢老爷子便迎了上来。
只是见到白苏墨也一道,喜出望外:“苏墨真来了,我还道老白同我开玩笑呢!”
白苏墨福了福身:“谢爷爷好。”
谢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来来来,都别在苑外站着,进来说话。”
谢老爷子同国公爷在前。
谢楠领了白苏墨一道。
流知几人便稍远跟在身后。
别看这“谢府”自门口看像个农家宅子,可内里的庭院格局儒雅有致,又自成风流,内里更是不容小觑。
“这便是别有洞天。”白苏墨朝谢楠道。
谢楠笑:“祖父他老人家便喜欢琢磨这些,尤其是前苑和后苑的菜园子,费尽了心思。”
白苏墨也笑:“千金难买心头好,老人家喜欢便好。”
谢楠看她:“耳朵能听见了?”
他早前也是听说。
白苏墨颔首。
谢楠便叹道:“苦尽甘来。”
白苏墨笑:“借谢楠哥哥吉言。”
谢楠便也笑。
谢老爷子已拉着国公爷去看菜园子去了,白苏墨同谢楠走在稍后,白苏墨正好问:“早前听爷爷说,谢楠哥哥这些年少有时日在苍月,可是前不久才回京?”
她在京中都少有见他。
谢楠叹了叹气,应道:“是啊,早前入了鸿胪寺,便多有时日在外,亏了有祖父在,童童放在祖父这里养着,我也放心。眼下,不也是正好要离京一趟,往来怕是要上几个月,便抽空来看看祖父和童童。”
白苏墨微顿:“这回要去何处?”
她记得听爷爷说起,谢楠是刚才回京不久。
谢楠道:“燕韩诏文帝已亲政,各国都在派使节前往示好,苍月自然也要,陛下有意让我去趟燕韩,应当就是十一月初动身。京中还有旁的事情,眼下正好得了空,便想着先来源城一趟看看祖父和童童。”
燕韩?
白苏墨倒是意外,能从谢楠处听到这些。
白苏墨心有旁骛,便迟疑:“不是说……燕韩京中还有些乱吗?怎么就能遣使臣前往了?”
谢楠道:“燕韩国公局势已定,不过是些外戚余孽罢了,此事去,倒显得郑重,若是再晚,便少了几分诚意了。不过邦交之事,惯来如此,只是不能说破而已。”
白苏墨跟着笑笑:“会在燕韩呆多久?”
谢楠道:“十一月初去,等到燕韩也要将近年关了,最快,只怕也要在燕韩京中过了年关再走。”
白苏墨算了算:“那再回国中便是三月的事了?”
白苏墨叹道:“童童怕是会想你。”
言及此处,谢楠忽然摇头笑起来。
白苏墨转眸,询问般看他。
谢楠就笑:“苏墨,其实不瞒你说,祖父这几日同我说,想带上童童一道,同我去趟燕韩京中。若是不出旁的意外,此番出使燕韩京中,许是会带祖父和童童一道。”
“你是说,谢爷爷想和童童一道,跟你去燕韩?”白苏墨诧异。
谢楠颔首:“祖父有早前旧友在燕韩京中,多年来一直通书信,却未再谋面过。祖父年事也高,这些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此番若是能一同去燕韩,倒也了了一桩夙愿。有我在身侧照看,总也要放心些,再加上,这出行的使节队伍途径各国也都安全,想来,确实也没有比这一程更合适的了。既然祖父想去,童童一道也好。阅万卷书,行万里路,童童虽小,长长见识对他日后也大有裨益。”
谢楠能如此说,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白苏墨笑了笑,不置可否。
却道:“谢爷爷一定很高兴。”
谢楠也笑:“可不是?十一月初的事,眼下便已开始准备了,其实这一路也好,可以多些时间陪祖父。”
白苏墨莞尔。
十一月初,从苍月到燕韩……
白苏墨心底莫名蛊惑。
“苏墨苏墨!”清脆如孩童的声音。
白苏墨的思绪被打断,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个六七岁大的总角孩童。
白苏墨笑笑:“童童。”
谢楠有些恼火:“童童,爹爹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可以唤姑姑,也可以唤小姨,但不可以直接唤苏墨,这样不尊重。”
童童哪里肯搭理,背着手上前,一看便是耳濡目染的谢爷爷的动作,让人忍俊。
童童却是问道:“苏墨,他们都说你能听见了?”
原来是关心她。
白苏墨点头:“是啊,我能听到童童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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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誉的春天要来了,,,
第96章 谢老爷子的提议
“苏墨,我的声音可好听?”童童追问。
“好听。”白苏墨半蹲下身子, 似是想了想, 再认真同他道:“童童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悦耳, 很好听。”
童童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便过世了。
白苏墨便一直待童童特别。
在白苏墨看来, 童童和她很像。
他们都自幼失了母亲,自小在祖父身边养大。
白苏墨从小便听不见声音,童童出生的时候受了不少波折,吃了许多药,到眼下若是跑得急还会重口喘气。
这便也是童童同她亲近的原因。
因为亲近, 便一直唤的她“苏墨”。
白苏墨也未觉何处不妥。
看到童童, 白苏墨似是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而不同的是,童童还有他爹爹。
白苏墨言罢, 童童如松了一口气般,上前拥她:“苏墨苏墨,你是真能听见了!我真替你高兴!”
童言无忌,却至少诚挚。
白苏墨莞尔:“运气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