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含霜忍不住辩解:“去有间酒肆的女客不少,今日我还遇到了少卿府王家的两个姑娘……”“别人难道天天去?含霜,你对母亲说实话,你频频往那家酒肆跑是为了什么?”
朱含霜脸色变化不停,在安国公夫人的注视下终于心一横,跪了下来:“母亲,求您帮帮女儿吧。”
“起来说话。”
“不,您不答应帮女儿,女儿就不起来。”
安国公夫人眉头紧皱:“含霜,你到底有什么事?”
朱含霜跪在冰凉的地上抬起头,红着脸求道:“女儿心悦开阳王,想求母亲成全女儿的心意……”
安国公夫人彻底愣住了:“开阳王?”
朱含霜轻轻点头,面色越发红了。
在母亲面前亲口承认心悦一个男子,她也觉得难堪,可外面流传的那些话,还有这几日看到的那一幕幕,把她逼得实在没法子了。
倘若能求来一丝与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机会,难堪又算什么呢?
“母亲,女儿心悦开阳王很久了,求您帮帮我吧。”
安国公夫人在最初的惊愕后,缓过神来:“不成!”
“为何?”
“开阳王深得皇上器重,又是皇族中人,将来的开阳王妃必然要皇上点头才成。”见女儿激动的样子,安国公夫人耐着性子解释。
“父亲不能去向皇上说吗?”朱含霜不甘心问。
她是安国公府的姑娘,若论出身,当王妃有何不可?
安国公夫人摇头:“因为我们是开国四公之一的安国公府。倘若皇上有让开阳王与安国公府结亲的意思,自然会对你父亲提起,倘若皇上无意,你父亲主动去说,除了惹皇上不快没有任何好处。”
朱含霜听得绝望,簌簌流泪:“皇上如何才会有这个意思?”
安国公夫人沉下脸来:“圣心岂可胡乱揣测!含霜,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要谨言慎行!”
“可女儿真的心悦开阳王,除了他再不想嫁给旁人。”
见爱女为了一个男子如此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安国公夫人面罩寒霜,冷冷问道:“你哭着喊着非开阳王不嫁,那么开阳王是否中意你?”
朱含霜被问得一滞。
见她被问住,安国公夫人再道:“据传开阳王对骆姑娘有意,以开阳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即便皇上有意安国公府,开阳王反对的话也难成。含霜,你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母亲会仔细为你挑选一门好亲事的。”
“我不要好亲事!”朱含霜喊了一声,掩面哭起来。
只有嫁给开阳王,对她来说才是好亲事。
安国公夫人彻底怒了:“总之从明日起,晚间不得随便出门!”
“母亲——”
安国公夫人闭了眼:“你出去吧,我该礼佛了。”
朱含霜浑浑噩噩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恢复了清醒。
安国公夫人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一直在她耳畔回荡。
以开阳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即便皇上有意安国公府,开阳王反对的话也难成……
那么反过来呢?
倘若开阳王愿意,皇上是不是就会乐见其成了?
朱含霜面前仿佛劈开一道光,把她从跪在母亲面前时的绝望黑暗中拉出来。
不过第一步,是要让那该死的传闻真正变成谣言,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开阳王对骆笙越发另眼相待。
第259章 心思
为流言所扰的还有卫羌。
太子妃毁容的消息确实是他授意传出去的,自然是为心中所谋做准备。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随着这则流言传开的还有他在北河围场被野猪袭击的事。
流言如何起来的难以追查,只知道父皇这几日脸色都不大好看。
永安帝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能瞧出面色不快,足以令卫羌忐忑。
更何况还有一则流言,居然说开阳王有意骆姑娘。
想到此处,卫羌便神色冰冷。
开阳王对骆姑娘另眼相待,他是看出来的,可是对骆姑娘有男女之情——
卫羌反复回忆着卫晗与骆笙接触的细节,有些不确定。
然而无论如何不确定,这则流言传出都对他的图谋大大不利。
如果开阳王真对骆姑娘有意,流言无异是对二人的推波助澜。
卫羌心烦意乱,抬脚去了花园。
园中绿意褪去许多,已经可见初冬的影子。
行走在园中的宫婢早已脱下属于春夏的绿色衣裙,清一色换上紫褐夹衣。
朴素低调,却也让人观之沉闷。
迎面走来一行人,居中的少女由内侍引领着,模样瞧着与太子妃有几分相似,正是太子妃的胞妹乔二姑娘。
乔二姑娘是听了母亲的安排进宫宽慰太子妃的,此时偶遇卫羌,还未走近便急急矮下身去:“臣女见过殿下。”
乔二姑娘屈膝行礼的工夫,卫羌已经走到近前。
“起来吧。”男子低沉淡漠的声音从上方响起,透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乔二姑娘感到一丝压迫之余,莫名有些心悸。
她飞快抬眸看了卫羌一眼,直起身来:“谢殿下。”
“来看你姐姐的?”
“是。”乔二姑娘乖巧应着。
“去吧。”卫羌点点头,从乔二姑娘身侧走过。
乔二姑娘下意识追逐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一颗心忽上忽下。
“乔二姑娘,这边请。”内侍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
乔二姑娘猛地回神,随着内侍去了太子妃寝宫。
一踏进寝宫,沉闷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
当见到骨瘦如柴的太子妃时,乔二姑娘不由喊了出来:“姐姐,你怎么成了这样——”
太子妃把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语气苍凉:“父亲他们还没想到办法请动神医吗?”
乔二姑娘有些不敢看太子妃的眼睛,艰难摇头:“还没有。”
太子妃眼中那点光亮一下子黯淡下去,语气越发冷淡:“既然这样,你就回去吧,等有了好消息再来见我。”
“姐姐,母亲让我来陪陪你。”
太子妃苦笑:“陪与不陪有什么区别?我脸上疤痕一日不消,就见不得人。你回去告诉父亲、母亲,替我请动神医就是最大的帮助了,等将来我才能照顾好你与弟弟。”
乔二姑娘犹豫着没吭声。
“回去吧。”
乔二姑娘立着没动。
太子妃看她一眼。
“姐姐,我过来时遇到太子了。”
太子妃看着乔二姑娘的眼神陡然深沉。
乔二姑娘莫名有些心虚,竭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关切问道:“姐姐,太子今日来看你了吗?”
太子妃盯着乔二姑娘没说话。
乔二姑娘局促起来,嗫嚅道:“姐姐——”
太子妃忽然叹了口气:“二妹,你对太子动心了?”
乔二姑娘震惊望着太子妃,面色通红:“姐姐,我没有——”
太子妃眼底有悲凉、有怒火、有无奈,而这些都被浅淡的笑意遮掩:“二妹,你不必瞒着我。你从小就跟着我,要说了解,我恐怕比母亲还要了解你。”
“姐姐,我真的没有这么想……”乔二姑娘不由低下头去。
太子妃笑笑:“你这么想也无妨。不过二妹你要知道,假如我的太子妃之位不保,你的心思只能付之东流。乔家出了一个太子妃,不可能再出第二个,除非等到将来……”
后面的话太子妃没有说,乔二姑娘一颗心却急促跳动起来。
她明白姐姐的意思,等将来太子成为皇上,充盈后宫,她作为皇后之妹想要服侍皇上就是姐姐一句话的事。
“回去吧,我等家里的好消息。”
等乔二姑娘一走,太子妃把自己关在屋中,一颗心冰凉。
她毁容的消息才传扬开,没想到亲妹妹这么快就动了心思。
不,或许二妹早就动了心,只是现在以为看到了机会情不自禁流露,才被她察觉出来。
连亲妹妹都如此,其他人呢?
恐怕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吧?
太子妃抬手抚了抚左边脸颊。
原本光滑的肌肤变得凹凸不平,能瞬间点燃她心中的暴躁与愤恨。
她困在东宫,几乎无能为力,就看二妹听了她今日的话后该如何做了。
至于将来——呵呵,皇上身体还算硬朗,谁知太子什么时候能坐上那个位子?
即便太子登基后二妹尚未婚配,让她进宫又何妨?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恢复容貌。
太子妃放下手来,嘴角噙着冷笑。
她毁了容,而被太子当成心肝宝贝的玉选侍却没了命,真说起来她的运气还不算糟,只要能请动神医就能立刻改变眼下的局面。
此事,还是要仰仗娘家。
乔二姑娘出了宫,翻来覆去想着太子妃的一番话。
姐姐说得不错,倘若现在姐姐失去了太子妃的位子,乔家根本不可能再送一个姑娘进东宫。
即便父母愿意,天家也不会这么办。
谁让婉儿不是皇孙呢,如果是为了抚育皇太孙,倒是有这种可能。
这样一来,保住姐姐的太子妃之位才是对乔家最有利的。
只可惜父亲急白了头发,母亲急得寝食难安,也没有想出办法请动神医。
马车行在街上,乔二姑娘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
街上依然繁华热闹,没有因为哪一家的烦恼有任何变化。
马车若在前面拐弯,便走上青杏街了。
乔二姑娘盯着那个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骆笙开的有间酒肆就在那里。
明明只要骆笙肯帮忙,就能解除乔府的这场危机。
眼看马车快要行到岔路口,乔二姑娘下定了决心,吩咐道:“先不回府,去青杏街。”
第260章 逼迫
青杏街沿街店铺鳞次栉比,酒楼茶舍不知凡几。
乔二姑娘选了一个能清楚瞧见有间酒肆大门的茶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子一直盯着那里。
眼下还未到晌午,茶楼里人也不算多,一时还算清净。
一名穿青色比甲的丫鬟上了楼,来到乔二姑娘面前小声禀报道:“姑娘,婢子打探过了,骆姑娘每日都会来酒肆,不过上午过来的时候少,一般都要到傍晚。”
“傍晚?”乔二姑娘捏着茶杯,咬了咬唇。
如果要等到傍晚,时间就有些久了。
丫鬟忙道:“也有晌午过后就来的时候。”
“那就等。”乔二姑娘瞬间下了决心。
想一想要做的事,她内心未尝没有胆怯,可是为了姐姐只能豁出去了。
这就是一鼓作气的事,现在回府或许就没有勇气出来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极慢,令人生出度日如年的煎熬。
乔二姑娘从晌午等到日头西移,总算等到骆笙出现。
她霍然起身,匆匆下楼。
骆笙尚未走到酒肆门口,就听身后急急一声唤:“骆姑娘请留步。”
一时听不出是谁,骆笙转过身来。
乔二姑娘快步走到骆笙面前,匆匆行了个同辈礼:“骆姑娘,总算等到你了。”
骆笙不动声色问:“你是——”
乔二姑娘气个倒仰,忍着恼火道:“骆姑娘贵人事忙,忘了我随母亲上门相求的事了吗?”
“呃,想起来了,原来是乔二姑娘。”骆笙恍然。
她记性当然没有这么差,在这个流言满天飞的节骨眼,乔二姑娘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不言而喻。
“眼下还未到酒肆开门的时间,乔二姑娘若是想吃酒,还要等一等。”骆笙客气解释一声,转身欲走。
“骆姑娘,我不是来吃酒的!”乔二姑娘声音扬起。
青杏街正到了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候,而吸引无数达官显贵前来的有间酒肆又是青杏街上一个独特存在,此刻两名美貌少女在酒肆门前似是起了争执,很快引得许多人驻足。
骆笙语气冷淡下来:“这里是酒肆,乔二姑娘既然不是来吃酒的,那我就不招待了。”
见骆笙抬脚要走,乔二姑娘情急之下去抓她衣袖。
一只手伸出,牢牢抓住乔二姑娘手腕。
红豆绷着一张脸,不悦道:“你这人,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对我们姑娘动手动脚呢?我们姑娘可不好女色!”
此话一出,笑声登时此起彼伏。
有间酒肆的东家养面首几乎无人不知,这也是许多人根本不相信开阳王对骆姑娘有意的原因。
什么男人忍得了这个啊。
一片笑声中,乔二姑娘脸涨得通红,心一横跪了下来:“骆姑娘,请你帮帮我姐姐吧!”
这一跪,场面陡然安静。
看热闹的人一时懵了。
瞧穿戴这也是位大家贵女,怎么说跪就跪下了?
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素衣少女,不少人倒抽口冷气:嘶——该不会是骆姑娘抢了人家姑娘的未婚夫吧?
乔二姑娘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当众下跪求人的屈辱几乎使眼泪瞬间落下:“骆姑娘,我姐姐毁了容实在太可怜了,请你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大发慈悲帮帮她吧……”
先前来求骆笙,还需要掩人耳目,如今却用不着了。
她甚至觉得姐姐毁容的消息传开了是好事,至少能光明正大来求骆笙帮忙。
倘若骆笙不愿,也能让世人看一看这个人的狠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