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就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顾长安惊得往后缩,被唐季年拽到床边,捉住他狎昵,在耳边撩拨:“吃过了。”
顾长安不习惯,轻轻挣了一下。
唐季年扣住他的腰,把人往怀里按,居心叵测贴在他的耳边喊:“长安。”
那只耳朵瞬间烫了,唐季年坏啊,明知道他羞涩,却盯着那只殷红耳垂,得寸进尺的用嘴唇去抿。
顾长安就像个被调戏的良家少男,脸上火辣辣的,明明怕得要死,却没有推开这个浪荡子,像是默允,默允他的浪子行径,唐季年原本步步为营的试探,到这一刻,得了便宜,哪里还忍得住,一口把耳垂含了,湿淋淋地吮。
引得顾长安一阵颤栗,他吸了一口气,连声音都在颤栗:“唐……唐季年……”
唐季年垂着眼皮看他,顾长安太纯了,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特别乖。稀里糊涂的,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任自己为所欲为。
舌头从耳朵里头钻进去,顾长安一抖,半个身子都软了,靠向他。
他真是禽兽,但又忍不住,每天看着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晃,怎会无欲无求。
他动了这股邪念,心痒难耐,一条舌头又尖又湿,卷着**往耳孔里钻。
顾长安受不住,去攀他的肩,半边脑子都麻了,低喘起来:“唐季年。”
他知道他受不住,他就是要他受不住,舌头撤出来,划到脖颈,轻轻地嗅。
顾长安做香,做了那么多香,殊不知自己就是催情香,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人,唐季年闻着闻着,就意乱情迷了,恨不能将一辈子都搭进去,来换这一刻。
唐季年饿狼猛虎似的,把顾长安啃了个渣都不剩,自此以后,他们之间,则毫无保留了。
也许多了这层亲密关系,唐季年变得格外痴缠,有时候太热烈,甚至在人前失了分寸,闹出一些过于亲密的小动作,顾长安异常害怕,怕被人看出来,心惊胆战的缩,只因他们这层关系是上不得台面的。
那几乎是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他们好得难分难舍,连嘴都不吵,唐季年掏心掏肺,疼他疼得不得了。到后来,他十七岁,唐季年弱冠,无数媒人开始踏唐宅的门槛。
顾长安才猛然意识到,唐季年是唐家的独苗,他一定会回去娶妻生子。顾长安自己倒无所谓,无牵无挂,无爹无娘,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使命或职责,即便终生不娶,也没人来逼。
他心事重重想着这些事,看见一个媒婆从唐宅大门里出来,摆着胯,喜气盈盈的模样。
这桩事仿佛已经迫在眉睫,那也是他第一次跟唐季年闹脾气,忘记是怎么起的头,反正之后吵起来,他心里赌着一口气,无法疏通,说话就没轻没重,最后狠了心肠,刺激他:“断了吧,咱俩,断了吧。”
那也是唐季年第一次冲他发火,一向对他千般柔情的唐季年,气得手都在抖,指着他鼻子咆哮:“顾长安,你当我这一年多是在跟你过家家吗,说断就断!没那么容易!”末了他又吼:“你想都别想!”
“你终归要回去娶妻生子,而不是成天跟一个男人鬼混!”
唐季年掀了桌子:“我有你我还娶个屁!”
他伤心:“顾长安,你就这么看扁我?!”
他说:“我早就铁了心,打定主意要跟你过一辈子,才这么点儿破事儿,还没怎么样呐,你就来跟我说断了?”
这能是破事儿吗,不孝有三,无后最大,顾长安说不出话。
唐季年突然恨他,他们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候,还没有坚持,甚至连挫折都谈不上,他就说断了,那么轻易:“顾长安,你也太让人寒心了。”
是啊,他太让人寒心了,顾长安痴痴盯着石桥上的雪,从往昔中挣扎出来,心都要碎了。
他踱回去,寻那对炸油饼的夫妇,用一把哽到暗哑的嗓子问:“二位可否知道,当年唐家的独子,出家为僧,入了哪座寺庙?”
“你打听这个干嘛?”老板狐疑看他。
顾长安绷着嘴角:“我是,他一个朋友。”
老板也没多疑,仿佛就是随口问,他想了想:“大概往东三十里吧,好像叫,叫什么来着?法华寺?”
老板娘躬在旁边洗手,插嘴:“改啦,早就改啦,后来换了住持,改叫华藏寺啦。”
作者有话要说: 甜吗?
第66章
马车驶出广陵,一路沿江而行,两岸残雪折枝,天寒地冻。
铁蹄践着积雪,在呼啸的寒风中,沙沙哒哒的响。
又因为积雪太厚,不能疾行,到暮色十分,忽闻噌吰声响,冯天和一早同时打了个抖,接着梵钟再撞,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又敲十八下,如此反复,深沉洪亮而绵长。
一早揭开帘子看:“有佛寺。”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冯天已经吓得有些虚弱了:“咱绕道走吧。”
李怀信:“绕什么道,天都黑了,总不能继续赶夜路,正好到这儿,今晚去佛寺投宿。”
“这里是佛门圣地,我一只孤魂野鬼怎么敢进去。”冯天转头指了指一早:“还有这只……”
一早截断他:“我不是孤魂野鬼,我不怕。”
李怀信就说:“你实在怕的话,也可以不进去,在附近随便找个坟冢借住一宿也行。”
冯天:“……”借你大爷!
他转向贞白,后者面无表情,手一摊,上面一串五帝钱:“进来吧。”
冯天认命的化作青烟。
庙宇庄严肃穆,朱门红墙琉璃瓦,巍峨的门楼匾额上,龙翔凤跃的写着“华藏寺”三个赤金大字。
铺了白雪的石阶之上,有三道门,是佛教常讲的“三解脱门”,即通往解脱之道的三种法门,即空、无相、无愿。中间称之为空门,左边是无相门,右边是无愿门。
李怀信倒左,敲了无相门,毕竟道佛分两家,该有点儿避讳,因为仅他个人而言,觉得若从中间那扇空门进去,总有点儿遁入空门的意思。世上那些个想不开的人出家为僧,不就是所谓的遁入空门么。
无相门从里打开,入目就是一颗锃亮的秃头,着青布僧服,戴乌木佛珠,宣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冲他们作辑。
李怀信回礼:“小师父,我们途经此地,见天色已晚,可否在贵寺借住一宿?”
僧徒开门,引他们进寺,穿过甬道,进弥勒殿,该殿红墙绿瓦,斗拱彩绘,正中供奉弥勒像,左右供奉四大天王。三间重檐歇山顶殿堂,共有九条屋脊,脊上雕刻各式吻兽、望兽、仙人兽等,很是高峻凝重,气派浑然。
僧徒道:“请几位施主稍候片刻,本寺正值晚课时间,住持在法堂诵经,小僧这便去请示。”
李怀信颔首:“有劳。”
一早没见过佛堂,眼睛滴溜溜地转,面对一座座怒目横视的金刚像,她也不害怕,刚捅完功德箱,又去敲木鱼,整出不少动静,格外讨人嫌,李怀信揪着她的衣领把人拎到蒲团上:“跪着!”
一早反抗他:“干嘛?!”
“触犯神灵,不想跪就老实待着。”
一早瘪瘪嘴,小屁股往蒲团上一怼,坐实了。贞白立在大殿中央,直视天王像,目光有些厉。
大约半柱香之后,那名僧徒请示完返回,将他们引去客堂,是平常香客居士留宿的地方。
途经法堂,里面传出诵经声,几十名僧徒盘坐殿内,低沉合诵,余音绕梁。
一早好奇:“他们念的是什么?”
引路的僧徒回答:“佛说阿弥陀经。”
他们往里看,正对大殿的住持睁开眼,平淡无波的,目送几人经过,最后低喃了一句:“竟有邪祟混进了华藏寺。”
参在醇厚的诵吟声里,低得如同叹息,但还是被贞白听见了,她脚步微顿,又很快跟了上去。
李怀信正问:“这个时辰,寺里还有斋饭吗?”
僧徒答有,领他们往住处放下行李,便辗转到了斋堂。一早对青菜萝卜不上心,独自跑出去瞎溜达,李怀信还没顾得上叮嘱这丫头别乱跑,转眼就不见了人影:“这小鬼胆儿太肥,寺庙里有的是高僧,遇上了有她苦头吃!”
毕竟这个时辰大家都在做晚课,那些个德高望重的云集在法堂里头念经,来招呼他们的僧徒就是个看门儿跑腿的,没什么修行,自然看不出来一早是只小孽障。她倒好,一点儿不长心,在佛门圣地横行无忌。
李怀信吃了几口素斋,实在寡淡得毫无胃口,贞白倒是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而佛家认为,饭食是十方施舍,不可浪费,李怀信入乡随俗,自己吃不下,干脆夹到贞白盘子里。
贞白盯着面前垒尖的斋饭,抬眼:“你不是吃萝卜和青菜吗?”她只记得他挑食不吃豆子。
李怀信则道:“我吃好吃的萝卜和青菜,这个不好吃。”
贞白垂眸吃斋,不经意地问:“不是饿么?”
“我待会儿去佛前请几只供果。”
贞白瞥他一眼,不搭腔了。
一顿饭的功夫,一早还没回来,李怀信不放心,眼见那群和尚的晚课就要结束,也不知这小鬼晃到了哪个地方,万一惹上麻烦。他准备去找,又觉得贞白也是个没人味儿的,不易带着在寺院里招摇,遂将人打发回去休息,独自去寻。
雪已经停了,铺在青石板和红墙碧瓦上,满院子洁白,东南角一棵菩提树,叶子掉光了,树干粗壮,因不耐霜冻,根部被僧人们用麦秆围了起来。
李怀信从菩提树下穿过去,进了一道拱门,东西两座钟鼓楼,他绕了一圈,没见到一早人影。转身要走,突然脑中一记重锤,疼得他两眼一黑,双腿差点没站住,踉跄的撑住身边的红柱,重重抵着额头,忍着那股绞痛,用手狠狠地揉摁,心下奇道:“犯得这是什么头疾?!”
已经第二次了,这次疼得他老眼昏花,然而一抬头,却把远远吊在钟楼顶上那口梵钟都看得一清二楚,具体有多清楚呢,就是清晰的看见了梵钟上那串‘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的字。
但是太疼了,他根本来不及细想,那么黑的天,再定睛去看,也只瞧见一口梵钟悬顶的大致形状。
待那波剧痛忍过去,后背已经出了身冷汗,李怀信甩了甩脑壳,忽然看见走廊尽头,一抹白影掠过,他猛地追上前,一转身,那道白影又晃在另一条甬道尽头,李怀信追着它,又在拱门后一闪即逝,他心下一凛:什么东西?!
然后穷追不舍跟上去,在雕栏外,终于辨别,那是个身穿白袍,颈间挂菩提的年轻和尚,只是这和尚看着奇怪,走路的步子很快,匆匆掠过去,如踏风疾行,又似乎漫不经心,在冰天雪地间游荡,只披一层单薄的白衣僧袍。
是个不怕冷的和尚。
卷着寒风,推开僧舍的门。
李怀信靠近,却隔着一条道,不声不响,怕惊动他,立在廊柱下,朝里望。
因为没有头发,那和尚的颈线很漂亮,正对窗扉侧立着,枪杆一样笔直的背,和一张英气硬朗的侧脸,很俊。
因为太俊,所以不像个和尚,偏偏他又剃了度,穿了僧袍戴佛珠。
不知道为什么,李怀信觉得有些惋惜,毕竟像这样的仪表品貌,应该在红尘中肆意洒脱才对。出什么家,当什么和尚,暴殄天物。
和尚垂眸,睫毛又长又直,投在挺拔的鼻梁上。左手端茶碟,右手拎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夹在指间,走到桌案边,轻轻细细的刮卧摆在案上的一块沉香木,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看得李怀信沉心静气,很治愈,甚至连头疼都去了大半。
和尚刮下一小撮沉香粉,侧过头,从窗户里向外望。
四目相对间,李怀信挑了挑眉。
“廊外寒重,施主还是进屋吧。”
李怀信便大大方方走进去,有理有度:“叨扰。”
和尚请他坐,端了只金莲铜炉,立体浮雕缕空,工艺精湛,巴掌大小,是香器。
李怀信看他熟稔的铺压香炉中的底灰:“小师父何故引我来此?”
和尚手上一滞,继而不着痕迹地搁下灰压,将篆模轻轻平放在铺好的炉灰上,取香匙舀茶碟中的沉香粉,一点点填在篆模中,铲平:“贫僧法号空舟。”
他眼也未抬,答非所问。
李怀信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放松下来:“不会是引我来看你焚香吧?”
空舟提起香篆,手很稳,一点儿都没散,就像这个举动做了几千几万遍。
香灰在炉中成形,是个梵印。
“施主方才在寺院里乱闯,差点误入禁地。”空舟道:“贫僧不过出面指引。”
李怀信随意翻开桌上一本《楞严经》,攀谈:“空舟师父,一直守在此处吗?”
空舟点香,一火如豆,忽明忽暗:“正是。”
香篆乍燃,细烟高直。
李怀信问:“多久了?”
空舟有疑,不明白他为何作此一问,但还是如实作答:“十三载。”
李怀信蹙起眉,长指压住摊开的一页经文,目光却盯着案上的烟雾袅袅,气味馨纯,助人静心。李怀信觉得这和尚奇怪,一直有所提防,浑身却渐渐疲懒。
是这香吗?
不,香没有问题!
难道,是这个和尚?
李怀信无力的趴在经书上,压卷了页脚,抬眼去看这和尚。
空舟起身:“夜已深,寺内不易走动,施主就在此歇息吧,还请明日一早,速速离开。”
第67章
满寺的灯火熄了,贞白却迟迟未等到一早回来,她去隔间敲李怀信的门,未得回应,自行推开,里头空空如也。
贞白想起法堂里那名老僧,隐隐有些担忧,便执了沉木剑去寻。
整个寺庙诡异的寂静,只有佛堂里的莲花灯在燃,微弱的一把光晕,从缕空的窗门中透出来,照不亮夜色。
她穿过院落,左拐右拐,在四四方方的庙宇内逡巡,乱走一气,忽闻‘砰砰砰’,砸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