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钟盈记起陈青安忍不住叹息了声,低柔又沧桑:“……真是枉为人子啊。”
可可可……他为什么要骗她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陈青安听了想骂人
因为听歌很喜欢一句歌词“你脸颊微热,吐气在我的耳朵”,所以换了个文名,今天发2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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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后面这一路车程,气氛都很微妙。
可到底陈淳安在,人家小陈总为表诚意,连司机都没喊,堵了那么久来来接他们。钟盈再怎么样,也没有这时候作冰美人态的道理。
所以最后居然变成,陈青安沉默,钟盈和他兄长两人越说越投契。
一开始,钟盈还是强行在找话题,后来发现,陈淳安昔年在美国念的是金融数学,和她学的沾着边,回国后也在券商待过,这两人的生活轨迹倒有不少重合。
陈淳安超感慨:“缘分啊,缘分。”
“青安,你看看这,我们的话题你就加入不了吧。”
“还是不一样的。”
钟盈唇角一弯:“我从券商辞职后,哪有家族企业接手,只能充当失业人口。”
“这事儿啊——”
陈淳安也慢悠悠笑起来,语带揶揄:“得怪你老公,谁让他那么桀骜不驯,死犟。”
“当初他说不做这个,学商科,没可能。那老爷子就说,反正你成绩也好,学点数学计算机什么的也行啊,他陈青安还不肯,生怕学了之后一交叉能转行。”
“然后他就填了个口腔医学的志愿,多清高,还一头栽进去八年,把老爷子气的呀。”
明城大学的分数线本就高的让人望而生畏,口腔医学八年制更是医学部连年的最高录取线,全校的极高分专业。
陈父说的那些专业,陈青安的确都能上。
钟盈从没怀疑过,陈青安的学霸属性。
但说到陈青安把父亲气坏,淳安语气里不仅没抱怨,还满是包容赞许,还是让她忍不住一窘。
这兄弟俩,是真的好。
“……你以为这样他就死心了?”
车速慢慢降下来,驶入别墅区时,陈青安嗤了声:“那年我念大四的时候,有天他突然一个电话打给我。”
“问我八年制是不是有末位淘汰制?我说是。淘汰了的就转去五年制,拿不了博士学位,只能拿本科学士。”
“然后——”
陈青安偏过脸,问淳安是不是这栋,得了兄长一句是后停了车,又淡淡笑着继续:“然后他就劝我,要不故意挂几门科,排个倒数淘汰算了,趁年轻这书别念下去了。”
淘汰算了。
多轻巧。
“是啊,”陈淳安默了默,笑容很勉强:“这还真……就是他的风格。”
耳边是陈淳安在电话里催妻子出门的声音,钟盈视线有点飘忽,莫名又落在陈青安干净淡漠的侧脸上。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父母。
这是听说陈家的故事后,钟盈心底唯一的想法。
她自己的父母吧,最多是天生儿女心淡薄,要把临床科研带学生行政所有事过完一遍后,才会想到自己。
可陈青安的父母,真是各自渣的清晰明白。
吐槽君里半编半虚化的豪门秘辛、八卦恩怨也没这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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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在最初的那段时光里,谁不羡慕陈城的好运气。
在那个大学生很稀有珍贵的年代,落后小山村里的少年陈城,硬是凭聪明脑袋和没日没夜的苦读,考入了清大物理系。
可到了清城,一切都不一样起来。
因为囊中羞涩,他总穿着件洗到发白的衬衣,怕会弄脏,连同学喊去打篮球,他都中总不敢。尽管有人笑,可他不在乎。
陈城更在乎的是,为什么自己可以做对那些习题集,却永远学不会和城市里同学一样,流畅的英语口语。
于是,他偷偷在草坪边练,在夜晚宿舍楼下的路灯边练。
——直到有天晚上,被巡校的一位老师发现。
那位老师姓宋,温文尔雅又极爱才和气。
后来,他时不时请陈城替他做些文献综述,或者跑腿做点小事,然后带他回家吃顿饭或是买一身新衣服。
宋老师的妻子是外国语学院的老师,姓方,生的很美,笑起来颊边会有对柔和的酒窝,会细致耐心教他口语。
那时的陈城心中有多崇仰感激两位老师,自然不言而喻。
在他眼里,老师夫妇就如天神般,而老师的独女宋姿真如天边那一抹月,教他仰之弥高,又不敢接近。
他尊她、敬她,不敢有丝毫违背。
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心中暗生的情愫。
可少年人的眼睛哪会骗人,只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不戳破而已。
直到有天傍晚。
宋姿跑到宿舍楼下找他,她容色慌乱而明媚,仰脸看着他问:“师兄,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陈城怎么会不知道此中蹊跷,宋姿倾慕的那位学长,拿到了公派出国的名额,今夏就要起行。
可他还是屈从,想都没想就道了声好。
后来的情节平淡又温馨,毕业后陈城以优秀的成绩,被分配去电网做工程师,稳定且收入尚可。
他疼爱妻子,孝顺岳父母,是公认的好丈夫,好女婿。
很快,他又升格做了父亲。
陈城欣喜若狂,去请老师为儿子取了名字,唤作淳安。
那时的他只希望,怀中幼子一生平安顺遂,能做个学者最好。娶一位情投意合的妻子,如他和师妹般安度此生。
可他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
宋姿从没这么想。
他第一次发现是什么时候呢,是宋姿总固定时间去邮局寄信,邮票的面值提醒他那是个很远的地方。
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每月的工资总是无底洞般,少了很多。
再后来,下海创业大潮来了。
陈城骨子里的聪明和不服输,还有对妻子的失望,让他忍不住去冲一冲。
这次他依旧没输。
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了最早富起来的那一批人。
可他还是想给妻子机会。
那时的陈城已经身价不菲,他和妻子说想再要一个孩子。很快,他们的确有个第二个儿子。
可料想中的回心转意并没有来。
陈城在一个夏日午后,再亲眼见到妻子在机场等那人归来的笑靥后,他虽然知道妻子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出轨行为,可终于还是彻底死心了。
悬在心尖多年的雪白月光,摔了一地,碎的稀烂。
他告到岳父母面前,看着两位老师流泪自责的样子,他只是笑,说他不想离婚,离了换一个也很麻烦。
只希望二老能替他教养两个儿子,切勿娇惯,别教成师妹那样。
渐渐,陈城自己也过的滋润起来。
以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总有年轻漂亮自甘堕落的女孩子愿意跟他,他也不推拒。
只要不动心,宋姿的段位实在比他差了许多。
只会拿年幼的青安生病做借口,陈城不屑的很。
他只在乎这两个儿子,成不成器。
还好淳安敦厚内秀,青安温和桀骜,各有所长。
今时不同往日,陈城心中哪还有一丝儿女情长,他只坚信这世界是强者为尊的:一个男人只要有钱有地位,他永远就不会缺美貌婉转的姑娘。
这不就够了。
所以他想让儿子们更“狼性”点儿,他甚至贬一个捧一个,想煽动两个儿子斗法——只有这两位继承人够厉害,他的版图才能更稳固。
可陈城没想到的是,青安能有多决绝。
这一切他都不要了。
他宁可做个安静普通的医生,把权力拱手让给兄长,也不愿受他摆布。
……
直到陈淳安的妻子贺冰妍上车时,钟盈还在想这对高踞清州富人榜的陈城宋姿夫妇,互相折磨的唏嘘往事。
到底谁错的更多些呢。
这丢到各大论坛,怕都能引发讨论的爆点。
她正想着,就被贺冰妍含笑一声“盈盈”唤回了魂。
这位年轻的小陈夫人是标准的富家大小姐,明艳端庄,宜喜宜嗔,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调动情绪不冷场的本领。
“不许喊嫂子,难听死了。”
贺冰妍揽着钟盈,明媚爽利道:“叫姐。”
钟盈脸一红,撒娇似的:“冰妍姐姐……”
她立即炫耀似的飞了兄弟俩一眼,眉开眼笑:“诶诶诶!”
“那我总能喊嫂子了吧。”陈青安的声音懒懒的,飘过来。
“你也不行!”
贺冰妍笑容僵住:“实际上,咳,每次你喊我嫂子,我都有种淳安是武大郎的错觉。”
武、武大郎?
陈青安&陈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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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清州的当晚,陈青安只是拉着钟盈一起给外婆外婆打了个电话报备,就被兄长拉去应酬了。
和钟盈她们,或者说正常人说的喝一杯不同,陈淳安一掷千金,直接把清城最有名的天台酒廊给包场了。
陈家最初是做家居建材和地产起家的,渐渐也延伸到购物中心等行业。
因为时机把握的好,陈家在以清州为中心的城市圈里土地储备非常过硬,商业管理版图也足够惊人。
那么大的场子,陈大公子除了坐稳现有的,自然也想分一杯如今火热的大娱乐、医疗健康行业的羹。
特别是妻子背后的贺家就是做娱乐板块的,他不生出点想法,那才是真的有鬼。
何止是贺家。
陈淳安明里暗里提示过多少次,就差冲着青安耳边喊了:“医疗健康的人脉啊人脉,把你岳父岳母借我用用,我简直事半功倍。”
陈青安眉一横,警告他:“以后怎么样再说,但现在,你想都不要想。”
可想想,这个忙不帮,既然回来了,又不能干看着淳安自己折腾。
陪贺家和周边那群人喝点酒,社交一下,陈青安勉强还是能做到的。
……
但钟盈再见到陈青安的时候,完全不这么认为。
他真的做不到。
虽然淳安领着他到酒店客房的时候,这个人行动自然,除了急着去浴室洗漱,看起来和平时没差别。
——除了桃花眼迷离了些,领口松散了点,侧脸泛着淡红以外。
“他这。”
钟盈带上门,走到走廊一角的花厅,忍不住问:“他喝了多少,没事吧?”
陈淳安一脸歉然:“我保证他没事。但还是对不起,盈盈,让青安喝多是我不好。”
“哪有。”
钟盈抿唇笑笑,在暖光灯下格外温柔娇俏:“你是他哥哥,他为你卖命不是理所应当。”
陈淳安肯定:“是,我们的确感情非常好。”
“有些话婚前青安不许我说,他大概是怕你同情他,但请你原谅我作为一个兄长的心,还是很想拜托你。”
陈淳安道:“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是感受到过家庭温暖的。但青安从没有,很尴尬,他那个时候我们的家就已经彻底畸形了——但他还是成为了一个好人,这点我真的很为他骄傲。”
“盈盈,我只希望你可以和他过得久一点。”
“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傻弟弟。”
说到这,陈淳安叹了声气,似是无可奈何,最后又看着她慢慢笑起来:“你跟他多在一起一天,他就多快活一天。”
“所以,拜托了。”
……
陈淳安离开后,钟盈坐在小花厅想了好久。
她对陈青安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好像有,好像又没有。
那陈青安对自己呢?
想到这个问题,钟盈听见自己心跳重重落下去,又飞快弹起来。
是有的。
真的有。
她一时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拖着步子走回房间,低头闷闷的刷卡进门,却没想到,撞进一个温热带着水汽的胸.口。
喝了酒,陈青安整个人都慢了半拍。他温柔微垂着眼,聚焦了一秒,仿佛确定是她后,唇角彻底弯起来:“……盈盈。”
“嗯?”
钟盈刚一应声,却发现陈青安眼里飞快划过丝孩子气的神采,忽的伸手拔掉了取电的房卡。
刹那间,四周灯光全被关掉了。
他就在一片黑暗中低头,细密温.存地吻她。
视觉失灵,嗅觉和听觉分外灵验起来。
她新洗的发香安静弥漫着,间隙,他埋在她肩侧低低的笑,带着丝若有若无,要人命的喘.息,说在家时早就想这样了,可惜操作起来太难。
钟盈问他是哪样。
他用更深更烫的吻做回答。
但那晚后来他们什么都没做,陈青安说他喝了不少酒量又差,没个轻重,怕伤着她。
酒后的他很安静。平躺下来,没来及翻身就已经睡着。
床头一盏昏黄的阅读灯亮着,给他的眉梢眼角镀上了层暖意,深邃又斯文漂亮。
钟盈忍不住悄悄伸手,柔软指腹快触到他眼尾的那一秒,又僵在半空飞快收了回来。
还好陈青安没醒。
啊。
原来这就是喜怒哀乐,都被一个人牵着走的感觉吗。
她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
钟盈拧灭了灯光,慢慢躺下,蜷起身抱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