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的帮我个忙!”
“怎么了?”
王路阳把门一关,压着嗓子抱怨:“我妈,还不是因为我妈!她今晚又给我约了相亲,我不愿意去,就说……咳说今晚帮你代夜班去不了。青安,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她吧。”
“帮我代夜班?”陈青安气笑了,一字一句觑着他:“我前天才上的夜班。王路阳你能盼我点好么?”
口腔之所以被临床各科室的同行羡慕,不就是因为除口腔颌面外科以外,大多数口腔医生夜班很少,薪水也没低么。
他们平时,差不多也就两个月值一次夜班而已。
“行吧。”
王医生对好友是个什么东西实在了解的通透,想了想决定放弃挣扎,咬牙切齿到道:“什、么、条、件,你提。”
什么冰雪高洁,什么温和清朗,全都是扯.淡。
陈青安他就是个妖孽!
“也没什么,”陈青安往后靠,指间一支笔飞转,慢条斯理笑着:“……你喊声师兄来听听啊。”
“干!”
老好人王路阳瞬间火了,怒发冲冠道:“陈青安你大爷的!”
说起来,王路阳和陈青安都是余沉的学生,博士期间的同门,私交甚好。但关于到底谁是谁师兄这事儿,一直是个争议问题。
当年,陈青安是口腔八年制博士,还没正式选导师的时候早早就被余沉骗去了他的实验室。王路阳则是外校考到明大的,虽然比他入门晚一点,可年纪长。
谁都有理,谁还都想占对方的便宜。
三十秒,四十秒,一分钟过去。
唉,罢了……两害相较取其轻吧,真得罪母上大人他想搭个伙都没地方去。
于是,再三叮嘱陈青安不许录音之后,王路阳痛苦至极,眼一闭骂骂咧咧,真蚊子哼似的喊了声“师兄”。
“诶,听话。”
陈医生稳坐钓鱼台,弯起唇,笑的像只俊俏的狐狸。
当然了,当人师兄,与人消灾,这点素养他还是有的。不消两分钟,王路阳妈妈就被他哄的笑靥如花,浑然不提相亲一事,只连声说要让不成器的儿子多向他学,多温和多有教养呀。
王路阳气炸了,冷眼看陈青安特欠特腹黑那样儿,又仿佛琢磨出点滋味来。
电话一挂,他就凉凉问:“怎么,又情场失意了?”
办公室里静了静。
陈青安这次是真惊诧了,丢了笔,哑然失笑:“……有这么明显?”
“这么说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据我分析,你这人平时激素和情绪水平勉强还算挺稳定的——当然,必须除了你情场得意和失意的时候。”
“看你今天这模样,”终于轮到王路阳白眼一翻,嘲讽他:“怎么也不像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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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刚做同门那会儿,王路阳根本没准备和陈青安做朋友:他这种人生赢家连正常人的烦恼都没有,怎么做朋友?
直到有一晚,好像是个夏夜,他练操作练的正心烦气躁,陈青安正好过来,拍着他肩约去喝酒。
那成啊。
研究生部在主城区,一公里内就是明城知名的酒吧街。王路阳本以为自己会是醉后疯狂吐槽,被陈青安静静看着的那个。结果……
陈青安这厮不仅酒量差,还特么把威士忌喝出了二锅头的风格,沉默地仰头就灌,没有半点富家公子的做派。
“喂,hello?”王路阳拦他:“朋友你还好吗?”
“还好啊。”
陈青安低着眉,整个人动作了都放慢了一拍似的,清淡笑了起来。
那笑容的确很漂亮,可在酒吧晦暗不明的光下,压抑热烈,又有一点悲伤。
王路阳吓了一跳:“陈青安你你你中邪了?!”
后来,他包括身边至交都发觉,陈青安是真中邪了,招惹了不好惹的,还越陷越深。
“你唉,”王路阳虽然母胎单身,但架不住懂的恋爱道理比陈青安还多:“你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慢慢来吧,你这万里长征才哪到哪。”
许久,王路阳终于听见沉默的陈青安,低低嗯了声:“……是我太心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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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钟盈来说,她只是睡了舒服黑甜的一觉。躺下的时候晚上七点,再次睁开眼,已经十一点了。
也没人喊她。
钟盈不禁有点恍惚。
在英国留学那时候,作为重度渴睡人群,有一阵她总要睡个超长午觉,一觉醒来已经将近七点。
伦敦夏季日落晚,晚上七八点还有日光漫进来。她就很喜欢坐在格窗边,看光一点点沉下去,等夜色浮上来。
很孤单,又有种奇妙的心安。
可眼前,灰蓝调的宽敞主卧,柔和明净的窗帘色彩,都在提醒这不是她租住的那间房,也不是爸妈家,而是她和陈青安的新居。
算了。
钟盈拧开灯,起身下床。
同一个屋檐下,不仅躲不了陈青安,还可能渴死自己。
钟盈慢悠悠踩着软拖往客厅走,猝不及防就在这时候,一道极其悲怆又霸道的音色在安静夜里忽的炸开,把她吓的都怔了怔。
……
响的是被弹幕戏称为“菊次郎的头七”、“菊次郎出事那天”的,唢呐版《菊次郎的夏天》。
……肯定是陈青安一个人又在默默刷B站。
有的人表面上是温和清润陈医生,背地里刷B站看漫画玩游戏写科普,大学生做的消遣他一样都没落下。
还更疯,更会玩。
钟盈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觉得毁三观,这和她设想的真……不太一致。
“那你以为,我这种人是应该成天和论文数据库在一块,还是应该成天打高尔夫赛马赌球参加拍卖会?”
当时陈青安回视着她,笑意渐深:“真是小朋友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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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拖踩在地上很安静,直到钟盈出现在落地窗边的茶台,陈青安才发现。
“醒了?”
陈青安从沙发上起身,手机也丢在那,踱到她身边,壁灯所有暖色的、她最喜欢的光线,都被这个清瘦的影子挡住了。
钟盈纯当没听见,端起养生壶里阿姨煮的花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错了。”
陈青安叹了声气,他毫不怀疑自己再不跌软,依妻子的性格把这壶茶喝完,也不会理他。
他依稀笑了声,说:“真错了。我听说,女生接下来就会问——那你错在哪儿了?别,不用你问,我自己答。”
陈青安还真就把自己到底是哪里惹了她生气,平心静气陈述了一遍。
“知道你干嘛惹我?”钟盈好笑:“你以为我们是高中情侣么陈青安,还故意惹别人生气……”
谁高中的时候,还没有过一点少女时代的小暧昧。
虽然她的那个暧昧最后,结局也太惨淡了一点。
钟盈轻诮地勾了勾唇,权当自嘲,却没想到一抬眼,陈青安正注视着她。
仿佛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啧,记得真清楚。
“我不是什么高中生。”
他缓了缓,字正腔圆:“……我是你老公。”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被定格了一瞬。
钟盈原本还是淡淡的冷美人,这下,也止不住脸颊微热,一路红到了耳朵尖。
神经。
她在心里暗暗骂他,明知道她最怕提什么老不老公的,他偏说。
钟盈垂着眼,心跳加速,脸也奇妙地更红了些。
作为一个家庭气氛开明,还喝过洋墨水的人,在她的设想里,自己应该是完全不羞于谈.性.的,直到遇见陈青安——
那晚,她明明很紧张却还故作镇定,神秘兮兮问他:“诶,你在这方面有什么爱好吗?”
“真想知道?”
钟盈自然点头。
陈青安那时一身家居服松松垮垮,新洗的发梢犹自带着水汽。那样清澈的眉眼,仿佛是从哪个篮球场跑来的翩翩少年。
他侧过脸看着她,桃花眼里细碎的光转啊转的,懒散的笑:“……喜欢听你喊老公啊。”
钟盈:“!!”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小陈真的混账,但我还挺喜欢他的(。
下章开始正常讲故事解决问题喔!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慕安 1个;
第3章
气氛越发暧昧起来。
食髓知味这个词,真不是白说的。钟盈心里警铃大作,她再不干预一下,怕是今晚都毁了。
“没人说你不是。”
钟盈佯装淡定,又给自己倒了杯花茶,咕嘟嘟一饮而尽,“但是。”
“……但是什么?”
“我饿了。”
她眼澄似水,微微红了脸,看着陈青安重复:“我饿了。”
在这点上,钟盈也承认,男人老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陈青安这人,从来就不信什么有情饮水饱的疯话。就是有天大的事儿在眼前,吃饭睡觉也永远是放在第一位。
谁让连古人都说,饱暖才能思那什么。
“饿就饿了。”
陈青安嗓音淡淡,表情也匮乏,抬步转身就走。
……
到底是谁把她老公掉包了。
钟盈还没想出答案,陈青安又回来了,很不情愿推了一只很小寸的芝士蛋糕给她:“那么晚了,甜的东西少吃一点。”
“那你还买?”
“我又没让你都吃了。”
冰芝士丝滑又绵密的口感入口即化,作为甜品爱好者的钟盈心情都好了很多,缓缓眨了眨眼:“那你又不要吃,我能怎么办。”
在自律这方面,女明星可能都比不上陈青安。
固定按时健身锻炼,戒糖戒碳酸饮料,连熬夜都很少。
反正在甜食这方面,陈青安一直抱着劝是劝不了,只能任她堕落的想法。
又是一勺芝士。
钟盈手还抬在半空,却没想到被陈青安握住,推到他唇边,一低头含化了。
夜晚灯下,陈青安原本就生的唇红齿白,配上薄情郎般温柔含笑的双眼,还好他到底念了许多年书,气质清正,不然真的……
钟盈都想问问他,原先修的什么道,住哪座狐狸洞府。
“你你……陈青安!”
“我是为你好,”陈青安摸了摸眉梢,笑意无奈:“你看看你,又是蛋糕又是汽水,简直就是高龋齿套餐。补牙要是近髓的话,是会痛的。”
他吓她:“上次我门诊碰到一位中年大哥,雕龙绣凤社会纯爷们儿的那种,补之前我跟他说,深龋会痛,他一脸无所谓。结果去腐的时候,真的……眼泪成诗。”
钟盈关于牙疼的印象,还在拔完阻生智齿之后,脸颊边会肿出一个乒乓球,一跳一跳带着太阳穴的抽痛。
可她听说过,那种痛比上牙髓刺激的极致酸痛,是小巫见大巫。
“……不吃了。”
她把勺子往蛋糕上一戳,起身恨恨道:“你们牙医真是魔鬼!”
“你这是职业攻击。”
陈青安还是笑。又不想让她跑,忽然施力环住腰就把人带到身前,看着她说:“盈盈,下周末我们去见一见设计师吧。”
这话一落,暧昧的气氛也戛然而止。
钟盈和陈青安现在住的这间平层,其实是陈青安婚前一个人的居所,也是明城知名的高档小区。
180平米,入户电梯,恒温恒湿恒氧,管家服务等等这些,应有尽有。
他们真正的婚房明茵里,是如今少有盖在寸土寸金市中心的别墅,空置是真可惜,可设计装潢没做好前,谁也住不进去。
从前陈青安邀她去的时候,她总推说工作忙,很累,不想再见生人了。现在随着辞职,这借口自然用不了了。
但现在,她是真的还不想。
不想陈青安由着她的喜好装潢,万一有那天,他会后悔。
现下的趋势就是这样,闪婚流行,闪离也流行。
无疾而终的婚姻太多了。光钟盈认识的,新婚第一年春节回趟老家,回来就散了的,就有两三对。
是草率。但总比为了传统,为了孩子强颜欢笑,离婚不离家互相折磨的好。
她不知道她和陈青安未来会怎么样。
但钟盈始终认定,假如有一天她和陈青安要散,那也一定要是,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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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还是那阵让人坐立难安的静默。
钟盈不敢看他的脸,只想暂时逃避这个问题,她心里怦怦乱跳,心一横,俯身勾住了陈青安的颈项。
她站,陈青安坐着,这个姿势本来就够禁.忌。
柔软长发从她肩上垂落,发梢滑到了他侧脸,痒痒的。
听见他的呼吸从缓慢到急促,慢慢,她闭上眼,偏过去温柔吻着他的唇。
瓷白肤色,精致眉眼,丝绸质地的绿裙子。那样幽静神秘的绿,很少有人能穿的好,偏偏就衬的她朦胧娇媚,灿若玫瑰。
陈青安心里重重一落。
只想到一句古话: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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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正日子。新婚如钟盈和陈青安,总是要回长辈家的。
因为陈青安不是明城人,九十月份假期又多,便商量好等国庆再回他家,这次中秋就在岳父岳母家。
中午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