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皮半阖着,似乎在借助落地灯努力辨析眼前人的脸。
怔楞片刻,认出是顾辞年,她眼尾翘了翘,笑了。
“顾辞年,你怎么在这?”
倪布恬撑着床板起身,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你怎么天天你在我家?你没有家的吗?”
她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脸上显露出思索的神色,好像真的在认真等待他的答案。
顾辞年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将她柔软发烫的手指握进手心里,轻轻捏着。
“我当然有家。”
他唇畔勾着抹漫不经心的笑,眸底却全是认真神色,捏着她的指尖反向朝她心口一指:“这不就是我的家吗?”
倪布恬眨了眨眼睛,笑起来:“原来你住在我心里啊。”
“嗯。”顾辞年不疑有他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教她:“我一直都在你心里啊。”
“甜甜。”他低笑了声,去吻她的唇角,轻柔的一下一下,语句断续地说:“你可是特别特别喜欢我呢。”
倪布恬没出声,像是在思索他的话。
沉默片刻,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安静地点了点头。
模样很乖。
像是在认同他的话,又像是只是在表达自己听到了。
她放下手,身子向前凑,不由分说地抱住了顾辞年的脑袋,两手没轻没重地揉搓着他的头发,像是在哄一只宠物,“顾辞年,你是我心里的蛔虫吗?”
“怎么我一想你,我一不开心,你就刚好出现了呢?”
顾辞年被她紧紧抱住,脑袋被她按在胸口。
鼻端是她身上带着淡淡樱桃味的暖香味道,双唇之下,触到一片温软,发着烫。
于是他脊柱一麻,浑身也开始烧了起来。
顾辞年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将倪布恬的双手拉开。
他轻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压下来,难掩自责:“对不起,甜甜,是我疏忽了。”
当初倪布恬主动说起拒绝了《七月的回忆》时,他以为她真的只是因为不喜欢那个题材和剧本,并没有深思,如今想来,是他太过粗心了。
他那天就应该察觉到她的不开心的。
如果他一早知道这些事情,绝对不会给祝杏儿伤害她的机会,更不会让她被卷入网络无端的猜忌之中。
那些状似好心或好奇的议论声如一把把无形的刀子,戳在他的心口上。
只要一想到倪布恬也看过那些言论,想到她在形形色色的揣测和议论声中勇敢为自己发声的模样,他的胸口就闷痛着,像被溺在深水里。
“以后不开心时就告诉我好不好?”
顾辞年唇角贴着她的鼻尖,轻啄了下:“我是你的男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面前,为你遮风挡雨的。”
倪布恬头脑昏沉着,再次想起倪天易和祝杏儿,她胸口紧揪着,重重点了点头。
“好。”
“以后开心和不开心的事,我都告诉你。”
倪布恬慢慢笑出来,眼角瞥到放在床头边上的那杯蜂蜜水,乖觉地拿起杯子,灌下大半杯。
“你别担心我啊。”她用温热的手指一下下点着顾辞年紧蹙着的眉心:“我没事了,我要睡了。”
不等顾辞年说话,她侧身躺下,背对着他,乖乖闭上了眼睛。
她好像清醒了许多,又好像没完全醒。
可顾辞年看得出来,她还是难受的。
顾辞年看着她蜷缩在一起的瘦削的背影。
拉下一半的拉链后露出一片莹白的背。
线条绵软而美好。
他关掉落地灯,借着月光,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
“甜甜,”顾辞年唇角贴在倪布恬的耳廓边,气息清浅又温热,声音压抑着:“不逾的父母是不是对你不好?倪天易……”
他轻吐口气,忍着心痛才说出后面半句:“是不是伤害过你?”
随着他话音落下,怀里的女人脊背不自觉变得僵硬,紧绷。
顾辞年一颗心虚虚渺渺地往下落。
他在一片温柔月色下疼惜地亲吻她的耳垂。
“别怕。”许多话在胸膛里来来回回地翻滚着,他最终也只是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倪布恬拽住了他的手指。
紧紧的,死死地抓住。
“你不要相信网络上的那些话,那些都是假的。”
她语气有些急,像是在辩驳,又像是无可奈何。
她可以不在乎那些不重要的陌生人潜藏恶意的揣测,却没有办法忽视顾辞年的感受。
怕他为自己难受,又怕他想东想西。
倪布恬背对着她,背脊紧紧贴住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温热的胸膛和强有力的心跳声,那些焦灼不安像是被丢在一汪春水里,慢慢被抚平,涟漪渐缓。
她慢慢放松下来,可声音还是发紧:“他有躁郁症,画不出画时就会喝酒……”
她声音渐渐低软下来,像是沉浸到了那段回忆中,“喝醉时,他总爱在画室里摔东西,疯了一样地撕书,有时候会……”
她哽住,不再说了。
顾辞年连呼吸都忘了,就那样在月光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听她的声音又缓缓发出来,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掩去鲜活的痛感,平静而麻木:“那次是他最后一次动手,高三暑假,不逾不在家,我在午睡,他喝醉了,忽然冲进房间,把我拽起来……”
“……他像疯了一样,扼住我的脖子,踹我的肚子,用鞋底踩我的脚趾。”
“我抓不到可以反击的东西,又痛又气……我大喊着,说要和他断绝亲缘关系,骂他是禽兽,骂他和祝杏儿关系不正当,对不起我养母,他被我激怒了,把我丢在墙角,撕扯我的领口……”
透白的月光下,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刀,刀尖锋利,一下一下地戳进他的胸口,深深扎下去,旋转,再旋转,又鲜血淋漓地拔/出来,再戳进去。
顾辞年痛得眼角通红,下颌紧咬着,绷紧着,胸口像是随时都要爆开。
听她那样平静地讲述曾经经历过的痛苦,觉得凌迟也不过如此。
肉/体的疼痛比之于此刻的心痛,或许还要来得再痛快些。
“他没有对我怎么样,真的没有。”
埋藏心底多年、从不敢触碰的噩梦被惊醒,倪布恬忽然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眼泪浸在他胸口,她艰难地强调着:“不逾回来了,不逾打了他,后来我就和他断绝了关系,再没有联系过。”
她吸着鼻子:“他只是撕扯了我的领口,他没有碰到我,他也不敢碰我……”
她声音低沉地像在梦呓:“他知道我是他女儿……”
他收养了她,培育了她,曾经给过她很多爱,很多希望,可后来也伤她最深。
倪布恬曾经有多么感激他,后来就有多么恨他。
许许多多个失眠的夜里,她一遍遍地质问自己,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
后来,她悲哀地发现,她还是愿意跟他走。
因为那个时候,她太想要一个家。
过往像是基因,深刻在骨骼里,无论后天做出多少努力,都无法冲刷。
每一个属于过去的选择造就了今天的答案。
如果没有过去,就没有今天的倪布恬。
所以,她痛苦过,挣扎过,却从不后悔。
过往经历的每一个瞬间,她都不觉得后悔。
她只想抓住身边的、眼前的可以抓住的东西,然后一往无前地去奔赴想要的明天。
“阿忍,你别难过啊。”
倪布恬轻轻吸着气,蓦然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藏于呼吸间,几不可闻的压抑着的抽泣声。
倪布恬茫然地抬手,在昏昧无际的光线中,摸到一手濡湿。
是他的眼泪。
他在为她而疼。
“阿忍,你别难过啊。”倪布恬轻轻拍着他的背,流着眼泪在笑,神经被酒精麻痹着,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好像连浑身的骨头都在发酸,整个人被泡在柠檬蜂蜜水中,酸涩也泛甜。
“疼吗?”
顾辞年声音磁哑,像被砂纸狠磨过,有分明的颗粒感,硌着她心口,他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脖子,肚子,后背……被倪天易残暴踢打过的每一处皮肤。
眼前有无数个画面在重叠。
曾经仰望月亮,眉眼倔强的江甜。
那个总云淡风轻笑着,会装傻,会羞涩,也会用力回击的倪布恬。
这么多年,她一如既往坚毅地生活着。
纵使一次次掉进泥潭,纵使一次次被抛弃被伤害。
她也坚强地从泥潭中,开出带刺的花来。
“不疼了。”
倪布恬指尖柔软地抚摸他的眉心,眼尾。
她凑上去,轻轻地亲吻着他。
“都过去了,我不疼了。”
顾辞年身上的温度一点一滴地渡过来,温柔熨平她心上的每一处伤疤。
她终于觉得释然。
好像一直在憋着一口气,一个人负重在雪中走了许久许久,终于才与他重逢。
哭着笑着把过去的这些年当成一则故事讲给他听。
故事到尾声,那些压在心口的重量一点一滴地散去。
所有的不甘和怨怼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她终于真正感觉到释然。
“都过去了,我不疼了。”
她笑着,吻他的潮湿的眼尾,吻他的眼睛。
“我有不逾,还有你呀。”
“以后你有我了。”
顾辞年咬着牙,压抑克制,一字一句,在月色下虔诚许诺:“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以后我会是你的骑士,你的盔甲,你的拳头。
你的随心所欲肆意妄行。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为绝美爱情流泪的一天!
难道你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当!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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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厮磨
月华如水, 包裹万物温柔。
世界宁静着静听情人间的私语。
顾辞年怜惜地亲吻着倪布恬。
空气中渐渐拱起热哄哄的温度, 有互相啄/吻的吮/吸声响起。
一下下敲打着耳膜, 惹得人心尖发颤。
热意缠着暧/昧和着月光酝酿成旖/旎, 倪布恬在胸口的滚烫颤/动间握住了顾辞年的手心。
“阿忍,你是我的。”
她醉意未消,迷醉地抚摸着他的脸, 言语间多了丝不管不顾的任性。
那张脸在混着月光的夜色中英俊得一塌糊涂, 每一个眼神都是为她而动。
她倾靠过去吻他的额头, “这是我的。”
再亲他的鼻尖:“这也是我的。”
顾辞年仰面束手,一条腿曲起,眼睛热切地盯着她,被她一下下啄吻, 心里满满当当, 装着缠/绵的笑意。
他配合着她:“嗯,你的。”
倪布恬拽他手臂:“我的。”
“嗯, 你的。”
顺着手臂向下, 又摇他的手指。
这次不等她开口, 顾辞年已经在低声哄着她:“你的。”
倪布恬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笑着打量着他, 继续划占着领地。
贪心地想在他身上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印记。
她点他胸膛,又按他腹肌,软绵地咕哝着:“我的。”
“嗯。”
顾辞年声音逐渐沉哑下去,含着暧/昧,变了调。
他眸底是浓稠的墨色, 藏着越来越欲盖弥彰的欲/念,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性/感,滚涌着让人心颤的荷尔蒙味道,无声勾人。
倪布恬在他的眼神中心跳越来越快,浑身的血液都快速涌动着,正无声挥散着酒精的每一处毛孔都张开。
皮肤越发地烫了起来,似乎酝出了一层薄汗。
说不清心底在叫嚣着什么,又在焦躁着什么。
她的手不管不顾地向下,继续圈画领地。
却被某种本该柔软的触觉触不及防地一弹……
“……”
倪布恬轻轻吸了口气,犹豫着想要收回手。
她抬睫,看向顾辞年。
男人一手枕在脑后,低垂着眼睫看她。
深潭般的眼睛里无声燃着火星。
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没。
她舔了舔唇,眼角余光朝他身下瞥了眼,又忍不住好奇。
沉默片刻,倪布恬伸出食指,用指尖悄悄戳了他一下。
“……嘶。”
耳畔传来男人隐忍着的抽气声。
像是难耐到了极点。
安静的空气中,月色在他脸上落下浅浅淡淡的光晕。
他的脸一半在光影下,一半在昏暗里,一半染着月色的皎洁,一半掺着寂夜的堕落。
像一幅勾人心魄的写意画。
倪布恬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脸上,被他轻轻覆住了手背。
顾辞年也在看着她,坦然而具有侵略性地直视她眸光。
手指摸过去,拽住她的手。
向下,又向下。
倪布恬呼吸一颤,瞪圆了眼睛。
就见男人低敛着眉眼轻轻抽气,压抑着,又放纵着,吐着热气咬她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