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打开自己的卧室门,请夏绿蒂进去,夏绿蒂愣了一下,马上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她才说:“米莉!”
卢卡斯家的女仆换忙抱着一叠衣服走上前来,伊丽莎白马上认出这是那天给玛丽亚换上裙子。她眼睛闪了闪,吩咐萨拉带着米莉去楼下小客厅喝茶。
“我不能待太长时间。”夏绿蒂抬起头来,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掉过眼泪的痕迹:“我妈妈同意我出门,唯一的理由就是要拿回那天玛丽亚的衣服。”
“那件衣服很多人都见过玛丽亚穿过,是她最好看最喜欢的一件修米兹·多莱斯。”
“可那只是一件衣服,比起玛丽亚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夏绿蒂咬着牙说。
夏绿蒂不会不明白,那件衣裳也等于名誉!伊丽莎白诧异的看向以前的朋友,她的意思是说在她眼里,玛丽亚的幸福远比名誉重要,这大概是最近卢卡斯们所有的话中,伊丽莎白听到最动听的一句。
紧接着,夏绿蒂就再也不提那件衣服了,她看向伊丽莎白,艰难的说:“莉齐,能借些钱给我吗?”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有许多话想问,最终,她说:“你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夏绿蒂像扔下了什么重担,直接说:“最好能有二十镑,如果没有那么多,就全借给我吧!”
夏绿蒂语速飞快:“我会尽量快些还你,但可能得拖到明年。梅里顿不太缺家庭教师,我得刊登一则广告,看看哈特菲尔有没有机会。”
伊丽莎白打开抽屉的手一顿,她马上转头看向夏绿蒂,飞快问:“你要去做家庭教师?卢卡斯爵士要把你撵出去?”
夏绿蒂的嘴唇抖动一下,若无其事的说:“莉齐,你知道,一个出身还算体面的女人,没有财产,只受过一些外语、音乐这种没什么实际用处的教养,当一名家庭女教师,已经是很不错的出路啦!还能维持尊严和体面,没什么不好。”
“卢卡斯爵士当然不会把女儿撵出去,但莉齐,你忘了吗,我已经过了21岁啦,可以自己支配财产和婚姻。这两个我都没有,但我可以去找一份工作。”
夏绿蒂显然不愿意多说,她变了很多,两个人又不再是以前那种亲密的关系,伊丽莎白只好把话咽回去,想了想,她又从抽屉里多拿出几张面额20英镑的纸币塞进钱袋里:“这些都给你。”
伊丽莎白迅速写下陶丽丝学院的地址,撕下那条纸也塞进钱袋里,把钱袋搁在她手里,低声说:“有事的时候,写信给我,或者到这个地址去找我。你把钱袋藏起来,快回去吧。”
那个小钱袋沉甸甸的,塞得鼓鼓的,刚才夏绿蒂看见她的动作,知道里面有不少钱:“我们数一数,我给你写一张……”
伊丽莎白没等她说完,推推她:“告诉卢卡斯太太,班纳特家没见过什么外人的衣服。你快回去吧。”
“我把钱夹在信里寄给你。”夏绿蒂哽咽着说,忽然抱了抱伊丽莎白:“谢谢你莉齐,还有对不起。我从前应该好好想想你的话。”
伊丽莎白愣愣的看着夏绿蒂简单的白细棉裙摆一晃,她人已经下了楼,叫女仆一起回家。
送出去夏绿蒂主仆两个,萨拉回到二楼服侍,她唏嘘的说:“我说这个米莉我怎么不认识,原来是卢卡斯夫人新雇佣的,孩子出了那样的事,爵士夫人竟然还有心情雇佣新仆人!”
“萨拉!”简皱着眉头说。
萨拉捂住嘴,马上道歉:“简小姐,我从没在外面乱说过一句话。我,我就是有点难受!”
她对简和伊丽莎白说:“这个米莉就是个傻姑娘,特别爱说话。她说玛丽亚小姐病的很厉害,可是卢卡斯太太只从梅里顿请来一位药剂师给她看病。谁知道卢卡斯太太看上去和善,可私底下这样狠心?在朗博恩,就算是佣人们病了,班纳特太太都是请一位正儿八经的医生给我们看病……”
在几英里外的卢卡斯府,夏绿蒂把钱袋藏在妹妹的薄被下面,对愁眉苦脸的卢卡斯太太说:“妈妈,您去休息吧,我来照顾玛丽亚。”
卢卡斯太太看着床上不肯睁眼睛的次女,气的直流眼泪,她还要唠叨,就听到庭院里传来小威廉的哭声,夫人马上就跑了出去。
夏绿蒂关上房门,玛丽亚睁开眼,抿着苍白的嘴唇硬坐起来:“借到了吗?我之前那么冒犯,莉齐还肯借钱给我们吗?”
夏绿蒂点点头,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外面的动静,才快步跑回床边,姐妹两个把棉布单拿开,直接把钱袋倒在床中间。
一小堆先令,一叠面额不同的英镑纸币。
夏绿蒂愣在那里,她本来以为这么沉,应该大部分都是便士,谁知道……
“3张20英镑,4张5英镑,9张1英镑,还有32个先令。”玛丽亚的手都抖了,但一听到门外有一点声响,她马上拉过棉单子,闭眼躺下去,把所有的钱都压在身下。
……
“你听说了没?玛丽亚·卢卡斯离家跑了!”
“怎么会,她压着她姐姐都要结婚了,怎么会跑!该跑的应该是可怜的夏绿蒂!听说爵士先生想把送去修道院清修。”
“这还有假?卢卡斯太太照顾她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她们家的新雇佣的女仆认识一点字,替她的主人把留下的纸条念出来的,玛丽亚说她不想结婚,赌气出走了。卢卡斯太太听完就晕倒了,她太可怜了,威廉爵士从梅里顿请来最好的内科医生给她治病,可卢卡斯太太还没醒呢!”
“这个玛丽亚·卢卡斯可真是任性,我早就看出这姑娘轻浮不规矩。你看她把卢卡斯家都害成什么样了!”
……
“这可真是郡里几十年都没有过的新闻!一对未婚夫妻,小姐先跑了,然后先生欠下了不名誉的债不说,还偷人的东西,被抓去劳工?”
“幸好玛丽亚小姐跑了,这个克劳德竟然是个恶棍!”
“卢卡斯太太才恢复了健康,威廉爵士又病了。还有可怜的夏绿蒂,她整天被她的两个小兄弟欺负。”
“家里出现了这样不名誉的事情,卢卡斯小姐可怜极了,最无辜的就是她。”
……
“卢卡斯小姐再也忍受不了啦,她想离开梅里顿去做家庭女教师,卢卡斯爵士气的要打她!”
“夏绿蒂早就可以自己做主啦,反正爵士先生也打算给她多少财产。”
“夏绿蒂小姐去了哈特菲尔,她在那里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为一位绅士的小女儿做家庭教师。那位绅士是个官员,他的夫人和儿女都很好相处。”
“卢卡斯爵士声称不准夏绿蒂和玛丽亚再回来,他从兄弟家接来侄女,住进了她们的屋子。”
……
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梅里顿再没人记得买下内瑟菲尔德大出风头的班纳特,全都在关注卢卡斯。
伊丽莎白自从夏绿蒂拜访过之后,就像放下了心事,再也不关心这些传言了。
她马上就要回城里去,这一次,她决心把简和莉迪亚带走。
莉迪亚虽然看上去平复了,但她夜里总是惊醒,而且再也不提内瑟菲尔德。班纳特太太兴高采烈的说起那座大庄园的时候,她的眼睛里还有压不住的恐惧。
简本打算带着她去加德纳舅舅家住一段时间,但伊丽莎白在伦敦已经买下了寓所,就在奇普塞德街,离加德纳舅舅的商店并不远。而且她和萝拉第二家甜点店也在奇普塞德附近,两位小姐要为正式进入社交界做准备,而代理人先生并不能长久的待在伦敦,简去了正好帮她们的忙——这家甜点店依旧用的是“利润作为房租”的幌子,方便小姐们查账。
而在家里,玛丽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教导吉蒂。大家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吉蒂这匹小烈驹,竟然最听玛丽的话。
在和班纳特先生‘交代坦白’了自己的打算之后,班纳特先生挑挑眉:“小鸟儿总是忍不住要逃离老鸟的羽翼,你们都商量好了,才来告诉你可怜的老父亲的吧?”
班纳特先生愤愤的“哼”了一声,幸灾乐祸的说:“就该让简和莉迪亚都呛过伦敦的空气,她们才知道朗博恩有多好!待在城里,不出几个月,再漂亮的小鸟都会被熏的黑漆漆的,跟伦敦塔上的乌鸦一模一样,到时候我可要好好看看我的两个黑宝贝!”
伊丽莎白眨眨眼,她说:“亲爱的爸爸,其实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班纳特先生对此毫不感动,他打开一本书:“放在抽屉里吧,有空的时候我会打开看看。”
伊丽莎白把放在腿上有些沉重的匣子双手捧到写字桌上。
“我早就猜到是这个了。”班纳特先生抬抬眼:“你加德纳舅舅着迷丝国的东西,可我并不。”
那正是昨天伊丽莎白在肯辛顿的朋友送来的东西,一个小木箱,里面放在两个一模一样的扁盒子以及一个大些的木盒。班纳特先生之前见过几次肯辛顿送来的东西,都是些小姐们喜欢的小玩意,莉齐托人家买了许多分给姐妹,做父亲的以为这次也是。
伊丽莎白打开盒子,把它转向班纳特先生:“爸爸,你一把,我一把。”
匣子里赫然是一把明国特有的转轮手·枪。
“爸爸,子弹在那个箱子里,我会带走一些。”
“您放心,这是明国船队淘汰下来的手·枪,来历很清白。不过很好用。”做女儿的一笑:“有时间的话,请爸爸好好练练枪法。”
“嗤啦!”
“……”班纳特先生把手里的宝贝书扯下来一页。
作者有话要说:鱼没忍住,本来要存下来的,结果就发了,难道已经养成二更这种可怕的习惯了?!!
“一枪一个小盆友???”
——鱼写本章标题的时候,写着:你一把,我一把,忽然嘴自己接道:一枪一个小朋友……
哈哈哈,鱼写上来给小天使们分享一下奇怪的嘴瓢,下章再改。
关于药剂师:药剂师是当时英国合法的三种职业医生中品级最低的一种,收费最便宜,能力最不受认可。三种职业医生依次是:内科医生、外科医生、药剂师。其中内科医生地位最高,被视为上流社会人物,受到过系统的医学知识教育;外科医生则受到较多因素干涉,更多的带有体力劳动性质;药剂师调配并售卖药品,在三个职业中处于最底端。【资料参考《18-19世纪英国医生群体职业结构的转变分析》,作者:傅益东】
另外,转轮手·枪技术比燧发枪要先进,历史上是在1835年由美国人S.柯尔特发明的。
捋一捋前两章的时间线,有的小天使被鱼弄迷糊了:
66章结尾写了:
1、班纳特派出的贝克第一个找到克劳德;
2、贝克监视克劳德时,发现随后卢卡斯爵士也找到了克劳德,给了克劳德一些钱——这个就是克劳德否认与玛丽亚有关系的时候,克劳德被班纳特父女俩吓破了胆子,他不敢胡说。为了取信,他还拿出了贵族父亲的留下的徽章发誓。然后卢卡斯爵士发现克劳德是贵族私生子的“惊喜”.
3、克劳德拿着钱去酒馆喝酒,吹嘘他要成为贵族的女婿(爵士算不上贵族,吹牛而已),出了酒馆,贝克还没出手,克劳德就被安东尼·薛的人打断腿抓上船。
4、卢卡斯爵士不知道当晚发生的事,他发现克劳德不见了,于是67章中说“他一边张罗,一边隐瞒克劳德不见的事”。但卢卡斯先生派人守着克劳德的家,因为徽章和软帽冠冕都在,爵士认定克劳德会回来。
5、克劳德不会回来了,回不来了。
第69章 恋爱圣地
“这味道太迷人了!”
奇普塞德临近的一条大街上,一座漂亮的东方店铺成为附近最亮眼的建筑,很多打扮体面的先生和小姐们悠闲的踱步到那里去。
“这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一位蜜色皮肤的时髦小姐从奇普塞德街出来时经过,不由得问马车上的女伴。
她的女伴没有先回答,反而打开玻璃车窗,深深的嗅了一下。
“天呐,爱尔莎,伦敦的空气也能使你这样陶醉?”小姐嫌弃的捂住口鼻,这两年伦敦的空气越来越差,很多小姐都爱把“这感觉就像伦敦的空气,我快要喘不上气来了”挂在嘴边。
但紧接着,一股迷人的甜香芬芳的味道就沁到她的肺里。
蜜色皮肤的小姐忍不住也嗅了一下,“好像还不错。”可爱的小姐喃喃的说。
“那是什么商店?明国的甜点吗?我才离开几个月,伦敦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商店。”
同伴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告诉马车夫离开这里,去前面。
小姐着急了,她忙握住同伴的手,脸颊的一侧露出深深的梨涡:“爱尔莎,我们不去品尝一下吗?你看很多人都进去了,如果我们不去,聚会的时候会遭人耻笑的——这肯定是个时髦的谈资,别的小姐说起来,我和你却接不上,多么尴尬呀。”
爱尔莎小姐捧起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爱尔莎,我们当然要去!只不过这家商店不许马车停留在附近,但离这儿不远就有一家新开的车马行。我们可以从那里下车,大部分人都那样做,因为这一小段路漂亮极了!”
“快点,爱尔莎,拿上你漂亮的伞,拎起你的裙摆,我们要好好的走这一段花道!”
在社交季结束后就同家人一起去拉姆斯盖特享受海水和温泉,前不久刚刚回到伦敦的小姐疑惑极了,她觉得伦敦发生了很多改变,可她一无所知。
‘为什么不在商店附近下车,然后叫马车夫驾着马车去车行?’她想了想,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到了干净的崭新的车马行,女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才像个女斗士一样从马车上下来。
小姐不想表现的像个过时的傻姑娘,她深吸一口气,也学着朋友的样子,走下马车。才下车,她向远处一望,立刻惊呆了:真有一条三四码宽的小道直通那家甜点店,上面还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淑女和先生们三三两两,优雅的走在藤萝编织成的穹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