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了吗?”
“他的命灯灭了。在目前不完整的命灯余烟回放里,除了海浪滚滚,只有你把他捆起来的画面。”
岑歌眨眨眼,余烟回放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现在好像不是问余烟回放这种名词问题的时候,现在的重点是——这件事在场的人并不少,难道一个能替她作证的人都没有吗?
岑炽凤接着道:“我问了无衡,在场的人,四个是其他门派的,一个是鲁任,死了,一个居然还是赤炎峰的弟子,现在命灯亮着,估计是自知没脸回来,趁蓝小姑娘管事管得乱哄哄的关头跑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岑歌心里头跳了一下,“跑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这不是和岭南一个状况吗?
岑炽凤错估她的神色变化,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他是重要证人,我迟早能把他逮回来替你作证的。”
岑歌只能点头。
岑炽凤一转话势:“之外,还在现场的就只有两个人,萧婳和戏无衡。萧婳现在沦为凡人,记忆容易被控制篡改,就算没有,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人心,我们只说戏无衡。”
岑歌便见着师父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甚至有些疾言厉色的意思:“你和他身上的蛊虫,是什么东西?”
岑歌解释着,解释到一半的时候,她猝然明白过来,脸色苍白!
萧婳版的合心蛊里,控制子蛊,是最根本,也是最重要的作用。她岑歌和戏无衡连接的合心蛊是变异版的。
但谁知道这是变异版的呢?一旦查出来她和戏无衡有着子母蛊的联系,他说的证词就不会被信任了!
纵然从其他角度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但需要的时间更多,要掰扯的内容更多,不确定的因素也更多。会给结局增加许多不确定性。
岑炽凤见她明白过来,叹笑一声:“这才是我争取了六个时辰的原因。”
岑歌肃然起敬,问道:“师父,我要怎么做?”
岑炽凤笑道:“不慌,师父在刚才见到戏无衡的时候,就发现了你们的问题。有炼丹古法可以化解各式蛊毒,今天刚好可以用上。”
岑歌乖巧点头。
岑炽凤还道:“不仅合心蛊可解,你以后更是不需要吃清心丸了。”
“哇!”
“只有一点不好的地方……”
“是药三分毒,有不好的地方很正常的,师父你说!”
“就是……”岑炽凤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一些飘渺,似乎是顾忌着什么,但她最终还是开口了,“古法凶险,你的灵根可能会因此产生变化,甚至废掉,你确定你要做吗?”
岑歌没有犹豫太久,就说:“没事的,做吧。”
合心蛊毕竟不能一直在身上留着。不然以后戏无衡的修仙之路难走。再说了,她和岭南在一起了,和戏无衡还有合心蛊,这算什么事呢?
原书介绍过解除合心蛊联系的两种常规方法:一种是母蛊死亡,子蛊会因此殉情崩解,子蛊的宿主回归自由;一种是子蛊宿主的修为高母蛊两级,母蛊会失去控制子蛊的能力,被反噬消亡,子蛊自然崩解。
原书中,萧婳最后是靠自毁丹田来灭杀合心蛊母蛊,放戏无衡自由的。
戏无衡的修为飞到元婴期是不可能。
而在第一种办法中,她不需要自毁丹田那么惨烈,还附带不用吃清心丸、恢复健康身躯的效果。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再说了……丹田也未必就一定毁掉了,想点好的,最后效果可能会很成功!
岑炽凤见她同意了,微微一笑,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吧。”
于是,他们去了北寒峰峰顶。
峰顶依旧是冰封寒冻,却还不算最冷。
悬崖之下的峭壁山洞,戏无衡采摘过千年雪莲的地方,此时盛开着无数的雪莲。站在洞口,都能感受到凛冽的寒凉香气。略一呼吸,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冻住。
纵然是筑基期大圆满的境界,岑歌也一瞬间怀疑自己身处南极。
掐好防护诀,进得洞内。
洞内只留了一条窄道。四周全是盛开的雪莲,亮着幽白的光芒。尽头隐约能看见两个冰棺,由雪莲的花瓣簇着,亮着皑皑的白光。
为什么是两个冰棺,戏无衡也要躺这里面?……
岑歌还在想着,岑炽凤就唤她:“行了,别看了,等事情结束随便你看……只有六个时辰的时间,你吃药吧。”
岑歌点头,一下子没想明白“千年雪莲能不能冻死合心蛊”这个问题,接过药就直接吞了下去。
眼前一阵恍惚,黑光阵阵。
她最后的意识,是飞扬风舞的白色花瓣,还有清香入肺的雪莲香气。
沁人心扉,却又因为寒凉,让人心生不安……
意识陷入沉睡。
“…………”
“岑歌?”
“岑歌岑歌?”
“岑歌岑歌岑歌?”
“岑歌你醒醒,你该醒了啊喂。”
恢复意识的时候,岑歌还有些懵。感觉沉睡的时间很久,明显超过了六个时辰。
“现在……什么时候?”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现在门派大比快要开始了,许多门派的人都在千山宗主殿耍呢!”
岑歌愣愣点头。
一个月过去,似乎一切都已经沧海桑田。门派大比这件事,在戏无衡线的原文里是萧婳因此醒悟,自毁丹田的时间点。在岭南线……她弃书没看,现在一无所知。
戏无衡并没有正面问她在想什么,只道:“我的门派修行时间结束,要回家了。回家之前,我带你在千山宗飞一圈?”
她下意识看向笑嘻嘻看向她的戏无衡,又后知后觉,他现在对自己的笑,绝对与合心蛊“潜移默化的影响”无关。
既然他要回家了……好歹给他门派修行之旅画上一个不算太残缺的句号吧。她也需要一个放空脑袋的活动。
于是岑歌点头同意了。
戏无衡又递过一个玉牌,嘱咐道:“师父送的玉牌,注入灵识后听消息。”
岑歌点头,将灵识注入。
玉牌里说的主要是用古法给她治病之后的成效,还有后续的注意事项。
她的灵根没有毁,不过在治疗的过程中变异成了天火灵根,适应需要一段时间,建议多在雪莲洞窟中运转灵力,适应火属性灵力在体内的运转。
明法堂的审判师父代替她出席了,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
鲁任的命灯燃后的余烟显示出,岑歌和戏无衡离开后越戈来了,带走了萧婳。鲁任和其他人都被一只野猪拱到海里去。因为秘境已经关闭,无法判断野猪是否被控制。
至于越戈的案件,既然余烟回放和戏无衡所说的话没有区别,自然认定岑歌无罪。
岑歌听完后,只疑惑一个问题:“命灯是什么?余烟回放又是什么?”她顺口就问戏无衡了。
原身年龄不大,遭受的都是意外横死,对命灯居然没什么认知。她现在也是终于找到个问的机会。
戏无衡现场解释:“命灯连接人的魂魄,反应人魂魄的情况。当修士身死道消的时候,命灯就会熄灭。命灯熄灭后会升腾青烟,这些余烟会显示修士死前的画面,持续七天。”
岑歌点点头表示理解。余烟重放就像是监控摄像头,忠实地录下死前四周的景象。
不过……她其实也还有一部分不理解,命灯连接魂魄?那……“如果修士被夺舍,那命灯会熄灭吗?”
戏无衡理所当然地点头:“会啊,毕竟本质不是一个人了嘛。”
岑歌有些懵。
难怪没人怀疑她换了芯子,是她穿越的技巧太高超,还是天道帮了忙?原身的命灯居然没灭?
还是说,因为写小说的那位男同学成了宁安大大后依旧小肚鸡肠,执着于让她领恶毒女配剧本,因此她的魂魄本身就是原身的魂魄?于是师父甚至说出“她的命灯以前没那么亮现在变亮了”这种话。
【对哒!岑歌就是岑歌,完整的岑歌让书里的岑歌也变得完整~】
天道又一次冒泡。
岑歌很无语:“你说原身投胎去了。”这句话实实在在误导了她。
【在你没有记起来那个男同学,想明白自己和原身的联系之前,贸贸然说你是恶毒女配原身,你能理解吗?】
“……”
天道说什么都有道理,岑歌无比反驳。
她能肯定的是,这个世界很邪门,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还是赶紧飞升为妙。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时,她发现戏无衡还在。
岑歌悚了一下,她发了多久的呆?不知道,只能客气询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戏无衡说得坦荡:“带你去飞啊。”
“啊?现在?”
“对啊,不然呢?”
戏无衡说完,不由分说,就把岑歌拽了起来。
他的语气坦荡又敞亮,像只是在说闲话:“家族里有人听说我喜欢上一个姑娘,他们准备好的联姻对象要被嫌弃,最近闹的厉害,我必须得回去处理掉。”
岑歌沉默,这种话她没法回。如果她冷漠一些,甚至可以试图挣脱开他的拉扯,不因为这种回家的理由陪他飞千山宗。
戏无衡却又朝她笑:“我平常有些想不开的时候,就会御剑在整个千山宗飞一圈。你不用多想,当我是个飞行法宝就好。”
岑歌明白他的心意,因此摇头叹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到没空打卡,但是越忙码字越勤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自己了。
卡个章,明天见
第64章 月明星稀,何枝可依
戏无衡的笑容依旧灿烂,在寒凉的白光中也没有消减一分。岑歌见着,怔了怔神,才笑叹道:“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悲惨。”
她的确不愿意戏无衡如此作态。
最深情不过,又是最卑微不过的人才会选择成为工具人,希冀着自己喜欢的人能稍稍低下平视前方的头颅,垂眼看向自己。
但,就算看到了又会怎么样呢?看到了,地位依旧是卑微的,所有的举动都抱有祈求性质。地位不平等,纵然得到怜悯,在一起成为道侣……关系依旧是不对等的。
她不明白戏无衡为什么会这样子说话,她如果真的嫌弃了,他又打算如何自处?回去联姻吗?
……戏无衡现在的确很难,她私心希望他放下,好姑娘真的不少。
可戏无衡笑道:“我明白我在做什么,”他着重强调保证,“不会让你困扰的。”
说话的功夫,戏无衡扶她离开冰棺,带着她穿过仍在茂密盛开、绽放白光的雪莲丛,走到洞窟门口。
门外是一片漆黑的夜空,门口一个盘子样的飞行法宝在门口悬停着,亮着金光。
看样子已经在门口悬停了一段时间,盘子里盛了不少纷纷扬扬落下的冰雪,折射着金光,让金光更加柔和。
戏无衡扬手一挥,那些冰雪全数被灵力一扫而空,飞向深不见底的深渊深处。
冰雪既去,岑歌也借着法宝本身的光,还有洞窟内千年雪莲的光,看清楚了飞行法宝的样子。
“……这不是我师父的飞行法宝吗?”
“对的,”戏无衡牵她走上大盘子,“师父有说让我带你散散心,习惯一下。不过师父说的话不重要,她没叮嘱的话,我一样会带你飞一遭的。”
岑歌坐上大盘子……感觉上一次坐上法宝才只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一下子居然已经过了一个月。
盘子很大,如果愿意,甚至可以躺着看星空。
因着戏无衡在一旁,她稍稍顾忌了一些,曲腿抱膝坐着。
仰头看去,夜幕昏沉,月明星稀,俯身看向盘子边缘,能看到星星点点还没关灯的殿舍。千山宗以主峰为中心,五峰为主峰,也有其余支峰。因着门派大比,光亮便有六团簇着,还有一些星点的光零碎分布着,竟也像是星空。
戏无衡熟悉盘子的灵诀,控制着盘子降低亮度,到了不会影响看星星的程度,而后徐徐飞行。
“随便聊一点吧,以后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了。”戏无衡的语气很豁达。
“嗯。”
岑歌其实并不打算聊什么。她的生活很简单,小学的时候玩赛尔号,中学的时候好好读书,大学的时候开始投稿搞兼职,毕业后生活富裕无有牵挂,然后就穿书了。谈天说地,总是会忍不住聊点过去的事,但是她不能说。
戏无衡平常是个社交达人,情商满格的存在,眼下却一副听不懂弦外之音的架势,直接开口了:“我回去之后,会把母亲塞给我的联姻处理掉。”
岑歌无话可说,只能做好成为树洞的觉悟:“嗯。”
戏无衡语气平和:“师父和我说,我的父亲应该也快死了,我觉得也是。他很喜欢吃那些不入流的丹药,丹毒积身,也就这几年了。要处理的事很多,可能这几十年都不能回门派了。”
父母的事情,几十年……话题太沉重,岑歌选择歪一下话题:“你的师父是?”
“哦,刚才说的师父,是你的师父。”
“那你也称呼师父?”
“嗯啊。”
岑歌不太理解,抱着膝盖扭头看戏无衡。只见戏无衡躺在盘子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夜幕。盘子的金光已经黯淡了不少,但朦胧的光更能衬托出他的绝美容颜。
戏无衡安静了几秒钟的时间后,才加上脚注:“这一个月来,师父也教了我不少东西,例如……教我如何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和蛊毒产生的幻觉分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