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娇艳——田园泡
时间:2020-04-21 09:20:30

  顾韫章点头,毫无反抗,“我书架第三排第四格的盒子里头有。”
  苏细诧异地看一眼顾韫章,觉得这男人也太软了,怎么跟泥捏的一样?她起身,去取盒子。
  苏细本以为就是一些小钱,没曾想里头居然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而且面额还不小。
  “你,你知道里头有多少银子吗?”苏细用力咽了咽口水。
  顾韫章道:“不知。”
  “那你就让我去拿?万一我要是抢了,跑了,偷了怎么办?”
  “你是我娘子,我的东西便是你的。”男子说话时,依旧对着面前那方白玉棋盘。他声音清浅,语调缓慢,比春日暖风还要熏人陶醉。
  苏细抱着那匣子,下意识红了脸。
  虽已成亲,但两人住两个屋,平日里碰面的机会也甚少,苏细的日子也跟没成亲的时候没甚区别。如今陡然听到男人这样说,顿时面红耳赤。
  幸好男人看不到她仿佛落了霞一般的香腮。
  苏细待脸上热气降了,才坐到顾韫章对面,十分大气道:“未,未免胜之不武,我让你三步棋。”然后又问,“对了,你看不见要怎么下?”
  “无碍,我会盲棋。”
  “盲棋?你竟会盲棋?”苏细是真惊了,这围棋纵横十九路,有三百六之一个交叉点,这人居然能全记住?他不是个绣花枕头吗?
  但很快,苏细就知道这人所谓的盲棋是什么意思了。只见顾韫章伸手,将那白玉棋盘上头的“盖子”揭了下来。
  上头那层是正常人用的棋盘,下头那层居然是凹陷进去的小网格样式棋盘,落子于内,便能触之,且不会移位。但即使如此,这只绣花枕头依旧下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不对,不对,你那边已经走过了。”
  男子略思半刻,又换了一格,那黑子便叠到了苏细的白子上头。苏细登时一巴掌拍上顾韫章手背,“不对,不对,那里是我的棋,你压着我了。”
  就这盲棋,真真是“盲”棋,前一步走完,下一步便能忘。果然是只绣花枕头。
  那边,养娘遍寻不到苏细,乍然听到书房里头传来声响,便寻声过去。还未走近,便听得里头自家娘子娇声娇气道:“你又压着我了!”
  养娘是见过大世面的,整条南巷里谁家夫妇间有些拌嘴动手的事儿都是她去调节的。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养娘登时老脸一红。哎呦,这青天白日的……
  游廊处,路安端了茶水和果点,正准备给自家郎君送去,便被那杵在书房门口,跟泥柱子似得养娘。
  “妈妈,您这是?”
  养娘两把蒲扇大掌一推,就将路安给推远了,“去去去,你家郎君正跟我家娘子办正事呢。”
  正事?路安抻着脖子往里瞧,却什么都没瞧见。
  自家郎君能跟他那位女主子有什么正事?等葱开花不成?
  除了路安,其余路过的使女丫鬟,甚至于素弯和唱星都被养娘赶跑了。养娘守了一阵,见天色昏暗,书房里头还未歇,便喜滋滋地搓着手去厨房给自家娘子炖些燕窝补身。
  然后又想,顾家大郎那般瘦,也该多补补。最好炖些鹿鞭马鞭牛鞭的东西……
  书房内,男子的手背因为落错棋,被女人拍了好几下,白皙肌肤之上带一点细腻绯红,若细看,还能瞧出几分纤细指印。
  顾韫章收手,将棋子落到自己面前最近的一格角落。
  苏细立时抚掌大笑起来,“我又赢了。”小娘子将那一匣子银票抱起来,“愿赌服输,咱们下次再玩。”
  苏细顺了气,开开心心地抱着一匣子银票回了屋子。
  养娘正端了燕窝回来,瞧见苏细一身爽利,面颊坨红地疾走回来,赶紧去扶。
  “娘子,您不累?”
  “累?不累!”苏细抱着匣子,精神抖擞,然后挨到养娘身边,“我给养娘看一个好东西。”
  养娘老脸又是一红,“哎呦,这事老奴也不好意思掺和……”
  苏细猛地打开怀中匣子,推到养娘面前。
  养娘说了一半的话噎在喉咙里。她盯着匣子,瞧见这么多钱,面色立时由红转白,然后惊恐至极的一把拽住苏细,“娘子,您去抢钱庄了?哎呀,这可是犯大明法的呀!是要坐牢的!”
  “这都是我赢来的。”苏细将自己与顾韫章下棋的事说了,养娘听罢,面色古怪至极。
  “娘子方才是在与郎君下棋?”
  苏细立时道:“我可没欺负他,我让了他三手呢。”
  养娘放下手中燕窝,摇头连连,遗憾地嘟嘟囔囔,不知所云半刻后,道:“娘子惯会欺负郎君。”
  面对养娘这种胳膊肘子往外头的行为,苏细已见怪不怪,她抱着自个儿的小金库,想着日后还是对顾韫章好点吧。
  毕竟这男人瞧着也不聪明的样子。
  ……
  是夜,新月高悬,阑珊处风瑟树潇。苏细抱着她今日新得的匣子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之际,突听得外头有人急喊,“不好了,走水了!”
  书房内,顾韫章神色一凛,他自榻上起身,疾步走至窗前查看情势后,立时转身,从柜内取出黑衣白面具,换装后入密室。
  今夜风大,火光四起,相府乱成一团,奴仆们纷纷提着水去救火。
  苏细被嘈杂声吵醒。她随意裹了件外衫,刚刚披好,外头素弯和唱星便疾奔进来将她扶起。
  “娘子,走水了。今夜风大,怕是要烧到这处来。咱们先去前院避避。”
  三人刚刚出屋门,就被急赶来的养娘一把拉拽过去,“娘子快走,那火要烧过来了。”
  苏细被门槛一绊,刚刚稳住身子抬头一看,便见养娘拽着素弯,素弯牵着唱星,三人一路疾奔。
  苏细下意识张了张嘴,“还没牵上我呢……”
  可惜周围太乱,养娘根本就没有听到苏细的话。三人的身影甚至极其快速的被其余奴仆冲散。苏细本想追,却不想方才一绊,伤了脚踝。她不自禁蹙起了小眉头。
  幸好火势不大,一时半会儿也烧不过来。苏细趿拉着自个儿的绣花鞋,一边拽着外衫,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外头去。拐角时撞到一人,苏细身子歪倒,贴住墙,勉强站稳,脚踝又是一阵刺痛。
  她仰头,正对上一张白面具。白面具之下是一双凌厉凤眼,浸着火光,深邃幽暗,牢牢地盯住她,犹如盯住白兔的黑鹰。
  拐角不大,被白面具一堵,苏细便过不去了。白面具身上还背着一个白发白须之人,不是李阳又是谁?这两人怎么会在左丞府里?
  “你……唔……”
  苏细刚开口,就被男人一把捂住嘴,推着身子压进一扇门里。
  雕花木门刚刚关上,后头便来了一群救火的人。提着木桶,四处泼水。
  房内,原本昏暗的屋子被外头的火光照出大半。这似乎是间杂物房。
  顾韫章贴着门细听外头动静,待人走了,正准备出去,突然感觉自己小腿一紧。
  顾韫章低头,看到小娘子穿单薄春衫,纤纤素手紧拽着他的裤脚,殷殷切切地仰头望着他,“我的脚扭了。”
  男子低头,落到苏细脚踝上。
  小娘子生了一双天然玉足。方才似是走得急,只堪堪套了绣鞋的头,趿拉着露出那截白皙纤细的脚踝。细瘦到两指便能圈住。如今其中一只凝白脚踝之上隐约可见一点青紫。
  再看小娘子双眸泛泪,娇软无力的样子,顾韫章顿了顿,抽脚,没抽开。
  男子叹息一声,道:“我是坏人。”
  苏细立时道:“坏人都不说自个儿是坏人的。”
  顾韫章一噎,沉默半刻,“要给钱。”
  周围有一瞬寂静,房内似乎还残留着男子的回音。苏细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她这么一个大美人,还比不上那些黄白之物?
  男子见小娘子微张着嘴儿,一脸惊愕之相,薄唇轻勾起,重复了一遍,“我们江湖人,都是拿钱办事的。”
  苏细立时腾出一只手,上上下下的翻找。没有银子,就连平日里她插满头的珠钗玉环也被她扔在了梳妆台上,只因她嫌弃安歇时硌得慌。
  “没钱?”男子声音嘶哑,犹如一头久熬不降的鹰。
  苏细不放弃,“能,能赊账吗?”
  男子果断道:“不能。”
  小娘子的脸一下就垮了。她瘪着嘴儿,小眼神万分委屈的从顾韫章身上略过,落到李阳身上。
  “老先生借我些银钱呗。”
  借钱居然借到当世大儒的脑袋上了。
  李阳叠在顾韫章背上,立时澄清道:“老夫两袖清风,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苏细自然不信,“你若没钱,他怎么会救你?”
  “那自然是……”李阳话未完,突然意识到什么,改口道:“这,这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老夫学富五车,博览群书,老夫就是银子。”
  苏细震惊,这世上竟有比她还要厚颜无耻之人!
  男子抽身欲走,苏细立时哀嚎,“我,我相公很值钱的。”
  顾韫章脚步一顿,垂眸朝苏细看去。
  苏细见男人有反应,双眸亮晶晶道:“我相公可值钱了。他是顾家大郎,左丞的亲侄儿。只要你救我出去,待我过几日将他骗出去,从相府给你换个千百万两银子花。”
  若非今日听到这席话,顾韫章都不知自己还能值千百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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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最终, “卖”了自家相公的苏细终于从这位“江湖人”手里把自个儿从火场里救了出去。
  男人身形虽瘦, 但力大无比。即使背着李阳, 手中提着苏细, 也照样能飞檐走壁, 把人带出马上就要遭大火蔓延的屋子。
  青瓦屋脊湿滑,屋下多奴仆。男人行的极慢,苏细被男人以一展臂半托抱在怀中, 身上只着单衫。
  两人离得极近, 苏细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焦竹香。她的视线顺男人脸上的白面具往下滑, 看到他那截白皙脖颈上喉结滚动,浸着薄汗,肤质如玉。
  苏细想, 这个脸戴面具的男人必然生得极好。只可惜看不到脸。而且一定不是什么江湖人。
  苏细有意探他底细, “这位江湖人, 你可知,如今朝臣, 只分两种人。”
  女子贴得近了,顾韫章能嗅到她身上浅淡的女儿香。像三月暮的牡丹, 初绽, 便以摄人心魄。
  顾韫章收回心神, 声音嘶哑的从面具中漫出,“哪两种?”
  女子的声音软绵娇俏,吞吐之时檀口含香,“一种是混蛋, 一种是王八蛋。”小娘子因说话时带些吴侬软语的调子,所以即使是骂人,也像是小鸟儿在叫唤似得。
  顾韫章忍不住轻笑出声。苏细听到他笑,浑然不觉自个儿这骂人像撒娇,直道:“你也觉得我说的对?”
  男子却道:“不对。”
  苏细蹙眉,“哪里不对?”
  “因为还有第三种朝臣。”
  “哦?在哪?”
  “我背上。”
  苏细目光上移,落到李阳身上,她笑,“老先生已告老还乡,一介布衣,谈何朝臣?”
  听到苏细的话,李阳“哈哈”大笑,然后道:“你这小娘子,确聪慧。”
  说到这里,李阳脸上露出回忆之色,“我有一孙女,与你一般年岁大小。性子与我像极,执拗倔强的像头牛犊子。她方出生时便拽着我的一根手指不放,我呀,是怎么扯都扯不出来。我当时就说,这牛脾气真是像极了我。”
  说到这里,李阳一顿,微微叹息,脸上露出属于老人的沧桑感,“可惜,随了我这个老顽固的脾气。”
  “老先生乃当世大儒,若非您这直脾气,朝堂之上哪还有一方净土。”苏细知李阳之境,不忍劝道。
  李阳却摇头,“这都是用命拼来的。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孙女。我是盼着她好的,可是她这脾气……唉。”李阳长长叹息一声,“若她父母在世,也不至于跟着我一个老头子。怪我,全怪我,将她教养成如今的性子。”
  苏细明白李阳的意思。这位老先生的脾气,在如今腐朽朝堂之上犹如被群蛇围攻之弱兔。并非兔不勇,而是蛇太多。进了蛇窝的兔子,非扒皮吸骨不能出。
  而这位苏细素未谋面的李阳孙女,必定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这样的人,太过干净,无法在如此浊世之中生存。他们不会拐弯,不会委曲求全,只会为了自己的道义,闷头往前冲。
  或许傻,或许痴。
  可若是,没有这些人,百姓该何如?有时候,总有人会为了心中道义而站,即使世人愚昧,不解,但终有一日,他们会知道,这些人为何会站出来。
  突然,苏细感觉到托着自己的那股力道猛地一松。她下意识伸手抓取,一把抓住男子衣带。
  顾韫章被拽得一个踉跄,觉得自个儿的裤子都要被扯下来了,“……到了,放手。”这小娘子不仅说话儿的时候像鸟儿,那双手也跟鸟爪子似得锋利。
  苏细左右细看,原是相府内一处僻静院子。
  “多谢这位江湖郎君。”苏细立时松手,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朝顾韫章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万福礼。
  月色下,美人青丝如瀑,身段纤瘦,千娇百媚地站在那里,谁人不怜。
  郎君却道:“别忘了把你相公骗出来换钱。”
  苏细脸上笑意一僵,然后立时谄媚笑道:“不会忘的。郎君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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