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娇艳——田园泡
时间:2020-04-21 09:20:30

  苏细不敢苟同,然后想起方才的事,“他刚才问我,大婚那日的琵琶是不是我弹的。”
  顾韫章沉吟半刻,“京师南巷与青巷是不是只隔了一条街?我记得二郎在那处有一间小院。那是个废弃院子,小时他只要一生气便往那里跑。”
  苏细明白了,大婚那日,并不是顾颜卿头一次听到她弹琵琶。不过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他愿听,她就要弹?
  顾韫章似是明白苏细的心思,但笑不语。
  ……
  终于回了青竹园,养娘一等人提着灯笼,正准备出去找人,瞧见衣衫凌乱的苏细,登时就是抱着一顿哭。
  苏细赶紧安抚,“养娘,我没事。”
  养娘哭天抹泪,恨不能将苏细揉进自己怀里去。
  那边路安引着自家郎君往书房去,突然道:“郎君,您的脚怎么伤了?”
  正安慰养娘等人的苏细听到这话立时转头,果然看到顾韫章小腿处浸出一点血渍。
  “你的腿伤了?你怎么不说?”苏细一脸焦急,想蹦过去,被养娘扯住,“娘子,您的脚可不敢乱动。”
  顾韫章脸色神色很淡,似乎确实是没感觉到,“无碍。没觉得疼。”
  虽然顾韫章觉得没事,但苏细只要想到方才自个儿拽着人那么用力的蹦跶,心中便立时涌上一层愧疚之色。
  青竹园被毁了一角,奴仆们帮着修缮。原本清净的院子难得灯火通明。
  苏细撑着下颚,时不时抻脖子探出窗往书房看去。虽什么都瞧不见,但那双眼儿就是睁得圆溜溜的。
  养娘推门进来,瞧见苏细这副模样,忍不住一笑,然后上前。
  “娘子,我方才听路安说,郎君是被火星子撩了腿。路安那小厮也是极笨,找了半柱香的时辰,连罐子烫伤药膏也没寻到。”一边说,养娘一边将手里的烫伤药膏往苏细面前一摆。
  苏细绞着一双素白细手,偷觑养娘一眼,然后一把拿起,蹦跶着就出去了。
  “哎,娘子,您的拐棍。”养娘追出去时,苏细已蹦出数丈远,距离书房只差三丈。养娘只得作罢。
  书房门半掩着,苏细蹦过来,小心翼翼地叩了叩。
  “吱呀”一声,路安前来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细,赶紧侧身让她进来,苏细却道:“不用了。是养娘她,她让我来给送烫伤药膏的。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谁烫着了……”苏细偷偷往屋子里瞧。
  路安了然,拱手作揖,“是郎君伤了腿。”他往后看一眼,压低声音道:“奴才手笨,这药膏还是由娘子亲自替郎君抹吧。”
  话罢,路安侧身,出了书房。
  苏细一脸踌躇地站在门口装模作样的四顾,等了一会子后才进门。
  书房内,顾韫章听到声响,问,“找到药膏了?”
  男子穿青衫卧于榻上,身上盖一层薄绸被,露出一只脚来。那小腿上是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烫伤。
  苏细一惊,如此严重,这人居然还说不疼?她单只瞧瞧,便觉浑身哆嗦。
  苏细坐到顾韫章身旁,看一眼伤口。路安已然清理过,只要上药便好。她用指尖点了一点药膏,正准备抹,那边顾韫章突然道:“疼吗?”
  苏细下意识看向男人。男子抿着唇,唇角下压,似在紧张。
  苏细双眸露出狡黠之色,她掩唇,用路安的声音道:“不疼的,郎君。”
  顾韫章信了,点头道:“嗯。”
  苏细开始抹药,那药刚刚触到伤口,男人便伸手猛地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那只脚也往里头缩了。
  “噗哈哈哈……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怕这点子疼。”苏细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顾韫章那张白玉似得脸上顿时浮上一层浅淡绯色,“路安呢?”
  “他走了,让我给你抹药。哎呀,你别动嘛,不疼的。”
  苏细揶揄着掰过男人的腿,继续给他抹药,本还想着瞧男人的笑话,却不想这人知道抹药的人是她后便硬生生忍住了疼。
  苏细忍不住撇嘴,怎么路安在就疼,她在就不疼了?
 
 
第30章 
  子时一刻, 青竹园内奴仆们修整院子的动静渐消停。书房榻上, 顾韫章眼上白绸未褪, 他侧卧着, 纤瘦身体微微蜷缩, 额角冒出细密冷汗。
  夜很静,周围昏黑一片,顾韫章猛地起身, 四处抓取。他一把握住置在榻旁的盲杖, 紧紧攥着, 大口喘气。
  “你梦魇了?”一道迷糊的娇软声音从旁传来,顾韫章下意识垂眸,透过惨白月色, 看到扶趴在榻旁的苏细。
  男子浑身绷紧的肌肉缓慢松弛下来, 他将盲杖横于前, 苍白指骨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筋。那张俊美面容浸在暗色之中,那一瞬, 苏细甚至觉得眼前的男子极其陌生。
  仿若从来不认识一般。
  “你怎么还没走?”
  苏细的瞌睡虫一下就散了。她有些生气,这是在盼她走, 赶她走?
  “我是留下给你换药的。不过我困了, 不换了, 你让路安回来吧。”苏细甩袖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觉得太慢,又气呼呼的开始蹦跶。
  顾韫章看着小娘子一瘸一拐的纤细背影, 沉静半刻,道:“多谢。”
  苏细哼一声,猛地扭身,将腰间香囊解下来扔给顾韫章,“这里头有一颗香丸,能静气凝神,安寝除魇,你戴着吧。”
  带着奇异香气的香囊被扔到顾韫章手边,清淡安神,只一闻便知不是凡品。顾韫章伸手,将它拿起,“多谢。”
  “不必,我是怕你半夜吓着我。”苏细哼唧完,蹦着走了。
  片刻后,路安进门,手里擒着一只白鸽,“郎君。”
  “何事?”顾韫章用盲杖将香囊拨开。
  “高宁和秦氏的案子结了。圣人也算是给足了面子,两边都没得罪。不过……”
  “嗯?”
  “韩忠突然上疏力劾左丞‘五奸十大罪’。圣人震怒,韩忠已入狱。”
  顾韫章皱眉,“入的哪里的狱?”
  “大理寺。”
  顾服顺的地盘?顾韫章摩挲着身前盲杖,面色渐凝重,长久未言。
  “郎君,这是那‘五奸十大罪’的奏折内容。”路安将白鸽脚上的密信取下,递给顾韫章。走近了,路安才发现自家郎君的不对劲。
  “郎君?”路安看着坐在榻上衣衫尽湿的顾韫章,小心道:“您又梦魇了?”
  “无碍。”顾韫章抬手接过密信,伸手取下白绸,黑暗中,那双凤眸锋芒逼人,锐利难挡。
  “韩忠牵引了那位贵妃娘娘?”顾韫章看完,放下手中密信,揉额道:“此事难办。”
  路安道:“像韩大人这样的忠直之臣,不会屈膝逢迎,只会闷头做事,也不会拐弯,弹劾左丞便罢,居然还牵扯了贵妃。贵妃在圣人心中的地位朝中上下人人皆知。圣人这是发了怒,要韩忠死啊。”
  顾韫章沉吟半刻,“大理寺是左丞的地盘,韩忠必不会好过,你让人看着些。我会想办法救人。”
  “是。”路安话罢,见顾韫章自榻上起身,便立时询问,“郎君要出去?”
  “嗯。”男子勾了勾唇,脸上阴霾消褪,“讨债。”
  ……
  绣床之上,苏细倒在锦绣堆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伸出手,勾着蔓延而下的牡丹帷帐,轻轻抠弄。
  突然,窗口传来一道极其轻微的颤动声。若非苏细未睡,夜间太静,必会被忽略。
  苏细猛地起身,正欲撩开牡丹帷帐,面前突然闯入一个极颀长的身影。男子背着光,脸上那张白面具在黑暗中也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
  “啊……唔……”苏细刚刚喊出一个调子,就被男子隔着一层牡丹帷帐捂住了嘴。
  细薄的牡丹帷帐以最柔软舒适的绸缎所制,贴着苏细肌肤,也不显粗糙。男子的手温暖有力,覆着苏细的脸,只堪堪一掌,却几乎要将她的脸淹没。
  “别叫。”男子声音嘶哑,“我只是来讨债的。”
  苏细惊惶地睁着一双眼,想自个儿这桥居然还是没拆成,人竟自己找上门来了。男子霍然倾身向前,细薄的牡丹帷帐被扯下,细密密的铺叠在苏细身上。苏细被迫后仰,小龟儿似得扑腾着四肢倒下去。
  顾韫章双膝抵床压着那帷帐,微微倾身,便与小娘子肌肤相贴。他一手按着苏细的嘴,一手挟制住她胡乱挥舞的细胳膊,“我只求财,拿了钱,我就走了,不会劫色的。”言语之中,竟还带着揶揄。
  苏细用力咽了咽口水,使劲眨着眼睛,“唔唔”出声。
  顾韫章把人松开,小娘子盖着那层帷帐,像只奶猫儿似得拱着往前爬,然后从软枕旁边取出一个匣子,颤巍巍的用力塞给男子。
  顾韫章低头,看着手里这个熟悉的黑匣子,掂了掂,轻笑一声,“你那相公就值这一匣子的钱?”
  苏细抓着那帷帐,将自己躲在里头,仿佛这一层细薄到什么都能瞧清楚的牡丹帷帐是什么盔甲宝贝一般。
  可怜的小娘子脸上皆是被吓出来的坨红绯色。青丝沾着汗,贴在面颊上,她瞪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眼,勉强挤出一抹笑道:“这里头是银票。足足有上千俩银子呢。”
  男子漂亮的凤眼上挑,落到苏细身上,平添几分邪佞,“倒是识相。”话罢,立时起身,迅速离开。
  “啪嗒嗒……”窗户被掩上了,男子消失不见。
  苏细被吓得满身热汗,那热汗被风一吹,又冻得她一个哆嗦。
  她胡乱将身上盖着的帷帐扯下来,然后一把抄起绣床旁养娘给她准备晚间起夜用的拐棍,一瘸一拐出了屋子。
  外头很静,苏细一路蹦跶,走到书房门口,正欲推门进去,突然闻到一股香味。
  她双眸一亮,追着那香味去。然后在青竹园里蹦跶了近半个时辰,还没寻到人。
  苏细咬牙暗骂,“这瞎子是只溜达鸡吗?”
  突然,苏细脚边传来一阵毛绒绒的触感。她低头,正对上一双小灯笼似得大眼。
  “喵~”小猫儿巴掌大,提着俩小灯笼就来了。浑身雪白,歪着小脑袋,并一点都不怕人的样子。若细看,还能瞧见它被烧焦了一点的小尾巴。在胖胖软软的小白尾巴上极其显眼。
  应当是方才的火将这猫儿给烧出来了。
  苏细蹲下,小心翼翼的朝猫儿伸出手。
  小奶猫儿黏黏糊糊的过来,软绵绵的尾巴轻轻扫过,蹭着苏细的手掌心。它绕着苏细转了一圈,拖着圆滚的身子,努力倒腾四肢小短腿,然后“啪叽”一下“摔倒”了。
  苏细:……这年头连猫儿也成精了吗?
  小奶猫儿嘴里鼓囊囊的似乎含着什么东西,苏细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小奶猫儿就吐了出来。那是一颗白色的丸子,异香扑鼻。
  苏细用帕子垫着将它拿起来仔细嗅了嗅,面色顿时一变。她提裙,气势汹汹的往顾韫章书房去。
  “砰”的一声,苏细推开书房门。
  屋内,男子正侧卧着。身上换了一件月白衫子,那衫子没系好,衣带松松垮垮的垂落,露出男子大半胸膛。
  苏细不禁脸一红,却还是道:“我给你的香囊呢?”
  男子卧在那里没动,苏细面露疑惑,突然一阵担忧。她蹦跶过去,看到男子覆着白绸,身子一动不动。
  苏细大惊,颤巍巍地伸手去触顾韫章脉搏。还好,还好,还活着。所以难不成只是睡着了?
  苏细垂目,盯着顾韫章露在外头的纤细脖颈,然后四周环顾半刻,见无人,便弯腰,轻轻凑上去嗅了嗅。
  “喵~”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小白猫儿蹦跶着小短腿爬上榻,窝到男子脖颈处。
  “嘘。”苏细去捂小奶猫儿的嘴,小奶猫儿又往下窜,窝进顾韫章怀里,苏细就看到了那个被咬破的香囊。
  小娘子咬唇,恨恨地伸手点了点小奶猫儿的脑瓜子。
  小奶猫儿睁着那双懵懂的灯笼眼儿,四脚朝天地摔到顾韫章臂弯处。
  书房门口有人路过,瞧见里头动静,便唤,“娘子?”
  苏细转身,看到路安,下意识拨发扯衣,双眸发虚,“我我,我就是来瞧瞧你家郎君是不是踢被了。没,没踢,我先回了。”
  苏细一顿胡言乱语完,赶紧蹦跶着溜走了。
  路安见人去了,这才抬脚入书房。榻上,男子姿势未变,单手抚着掌中奶猫儿,“去了?”
  “是。”路安上前,十分疑惑,“郎君,您这是在搞什么鬼?”
  顾韫章将被褥里的匣子扔给路安,舒展了一下身体。“不是你家郎君搞鬼,是你家女主子搞鬼。”说到这里,顾韫章突然又是一笑,“你可知那香囊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丸?”
  路安摇头,一脸无知。
  “那是西域的一丸奇香。沾身半刻,便能留香一月。”
  路安一脸痴傻,“所以呢?”
  男子掩在白绸后的双眸咻然眯起,“你家女主子起疑了。”
  ……
  屋内,苏细将手中香丸垫着帕子往痰盂里头一扔,气呼呼地躺下。折腾了一夜,竟被一只猫儿给毁了。
  可这事真有这么巧吗?她刚给了顾韫章香丸,那边白面具就来了,而且似乎有意与她亲近,虽说是讨债,但偏往她身上凑,往她绣床上凑。
  苏细自然没错过机会,也嗅了味道,可白面具身上淡淡的,什么味道都没有。方才她又厚着脸皮去嗅顾韫章,男人周身只有一层浅淡的竹香,也是苏细闻惯了的。
  小娘子有些颓丧,若是没那只小奶猫儿坏事,那香丸必能替她解疑。
  不过……苏细托腮沉思,这一连串儿的事,也太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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