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娇艳——田园泡
时间:2020-04-21 09:20:30

  苏细挑选珠钗的手一顿,然后笑道:“真可惜,他确已是别人的丈夫了。而且很不巧,是我的。”
  甄秀清没有在意苏细的讽刺,只是又道:“你不了解他。”
  苏细正欲反驳,甄秀清便又道:“即使是我,也不了解他。苏细,没有人能走进他心里的。他不是属于我们某个人的,他的身后跟着千千万万的人,他无法放弃他们,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说到这里,甄秀清似哀叹一声,她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
  苏细放下手中那只白玉簪,“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信你。”
  甄秀清笑一声,“等到时候你就会信我了。”
  两人正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哭天喊地的求救声。
  苏细和甄秀清面色一变,两人打了帘子出去,就见面前街上急匆匆行过一群人。
  居然是大批的锦衣卫?
  “发生什么事了?”苏细询问店铺老板。
  老板道:“青巷花楼那边走水了,娘子若想看的话,直上咱们铺子二楼便能瞧见。”
  苏细立即提裙,上了店铺二楼。
  她推开窗,远远看到那座被烧了一大半的花楼。火势正旺,她看到有花娘竟直接从窗口跃下,跳进了水里。
  秦淮河里,花船上的人们纷纷下水救人。
  求救声,呼喊声,哭闹声,简直是一团乱。
  苏细的视线沿着街巷,落到已至花楼的锦衣卫上。不对,若只是失火,怎么会出动锦衣卫的?
  苏细蹙眉,转身下了楼,朝花楼的方向去。
  京师内,最不缺的就是吃饱了撑的小老百姓。花楼失火,大家扎堆着往前挤看热闹。
  苏细艰难踮脚,伸手拍了拍一位大娘肩膀,“大娘,这里头怎么了?”
  “哎呦……”大娘不愧是你大娘,立刻就将锦衣卫出现的原因说了出来,“听说这花楼里被烧出十八具白骨。”
  十八具白骨?是刚烧出来的,还是已经有的?既然是白骨的话,定是从前有的。
  “京师衙门的人来了。”京师衙门的人一来,就将围观吃瓜群众都给赶跑了。
  苏细蹙眉。怎么京师衙门的人反而来的比锦衣卫晚?
  无法吃瓜的苏细戴正头上的帷帽,正准备回去,一瞥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穿着黑衣,戴着白面具,在小巷内一闪而过。
  等苏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追了过去。
  小巷内没有灯,崎岖又狭窄。一走进去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之地。
  苏细跑了一段路,看着黑洞洞的前面和后面,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她不记得自己刚才是从哪里进来的了。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夏日燥热的风都被小巷隐蔽了。苏细恍如站在一处深渊之地。
  她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到身边的墙壁,然后摸索着往前走。
  反正这样走的话,就能走出去吧?
  苏细眨了眨眼,眼前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她不断摩挲着,企图寻到出口。
  走了一小段路,苏细隐约似乎听到外头的喧闹声,她心中一喜,正欲加快脚步,却不想从身后伸出一只手,猛地将她往后一拽。
  苏细撞到一个人,她挣扎着惊呼,被人一把捂住嘴,“是我。”
  男人熟悉的声音传来,苏细总算镇定下来。
  一点小小的幽光在巷内亮起,苏细看到男人那张雪白的面具,还有那身黑色的衣服。
  男人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一方之地。
  “前面是河。”
  苏细转头往前一看,果然是一条河。且不管这黑乎乎的巷子底为何会接着一条河,就若是方才她一脚扎进去,如今怕是早就变成河里的水鬼了。
  毕竟苏细是只旱鸭子。
  “你怎么在这?”苏细单手扯住顾韫章的宽袖,闻到他身上浓厚的焦味,然后又注意到男人衣襟袖口处的濡湿水渍和被火烧开的半截袍子。
  苏细拽着顾韫章宽袖的手缓慢落下。
  她微微侧头,借着夜明珠一点微弱的光,掀开了顾韫章脸上的白面具。
  男人脸上沾了灰,是那种火场之中的黑灰。
  苏细脸上的神色渐渐冷下来,她问,“顾韫章,你刚才在干什么?”
  男人抿唇,托着夜明珠的手缓慢落下来。光色消失了,男人的脸彻底隐没入黑暗之中。
  苏细耳边听到外面的声音,是那些从火场之中被救出来的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苏细直觉心头一窒,她想,这难道就是甄秀清说的真相吗?
  苏细张开嘴,她的声音很轻,但在深巷之中却异常清晰,“火是你放的?”小娘子声音颤抖,黑暗中,那双水眸期待的落到顾韫章脸上,只盼着他说不是。
  男人却没有说话,苏细只能听到他略急促的呼吸声。
  那颗夜明珠垂在顾韫章身侧,苏细除了能看到男人袍子上那些脏污的焦灰,还能看到明显的血渍。一瞬间,除了那些灰火之味,苏细的鼻息间又开始飘荡起浓厚的血腥气。
  她不知道这些味道是因为她心里的感觉太强烈而出现,还是男人身上本身就存在。
  苏细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这里头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深巷内飘荡着小娘子颤抖的回音。
  顾韫章的声音亦十分嘶哑,“如果我说,不是我放的,娘子信我吗?”
  黑暗中,苏细盯着面前只剩下一个轮廓的男人,觉得神思恍惚,她干涩着唇反问道:“我该信你吗?”
  她该信他吗?
  “顾韫章,我看不透你。”而他,也从来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看透她。
  ……
  苏细回去的时候甄秀清已经回了。
  养娘提着一盏红纱笼灯正准备出来寻人,就在院门口碰到了苏细。
  “娘子,您去哪了?老奴正准备去找你呢。”
  苏细抬眸,看着面前的养娘。不知何时,养娘的头发已然半边花白,那张脸似乎也衰老很多。
  苏细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她伸手挽住养娘的胳膊,轻轻将自己的脑袋靠了上去,“就是瞧见好玩的事,去凑了个热闹。”
  养娘上下打量苏细,见人没事,这才松一口气,然后抱怨道:“方才娘子不在,老奴正巧出来关门,看到一个男人,居然将顾小娘子堵在巷子里头抢兔儿!”
  “娘子你说,这京师里头的人怎么胆子都这么大,这大夜天的就敢抢兔子了,要不是被老奴撞见,顾小娘子恐怕还要吃亏呢。”
  养娘不认识邓惜欢,只当是个京师浪荡子。毕竟京师内的浪荡纨绔子数不胜数,出门逛个街都能碰到一群皇家废物。
  “元初?她现在怎么样了?”苏细掩住喉咙里的哭腔。
  养娘没注意到苏细的异常,只得意笑道:“老奴给顾小娘子做了个红烧兔儿哄好了,如今正睡着呢。”
  “哦。”苏细神色蔫蔫,眼睛还红红的。她借着夜色,往屋子里躲,“养娘,我累了,要歇息了。”
  “那娘子早些歇息。”
  苏细躺在榻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坐起来,抓起那只眯眯眼丑娃娃,狠狠戳了一通,这才心情稍爽利的重新躺下去。
  ……
  翌日,京师内已传遍,昨夜花楼一场火,后院烧出来十八具白骨,皆是女尸。
  苏细听到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往书房的方向看去。
  昨夜,在男人长久的沉默中,苏细推开人,硬生生从一人行的窄巷里挤了过去,然后七拐八拐的在巷子里乱走。
  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指导着她往哪边走。
  苏细心中怒气,顾韫章让她往左边走,她偏要往右边走,然后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出了巷子。
  站在繁华的夜市下,苏细戴着帷帽的脸浸润在皎白月色之中,她想,这个男人果然是十分了解她,可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果然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小娘子将自己埋在绸被里,听到开门声,语气蔫蔫道:“养娘,我说过不吃了。”
  “你一日未用食了。”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苏细拽着绸被的手一顿,猛地起身瞪向来人,然后将床榻上的东西朝他扔过去。
  有什么扔什么。
  顾韫章就站在那里,任由苏细砸。
  幸好床榻上的都是些软物,什么枕头,娃娃,团扇,蜜枣,红豆糕之类。
  终于扔完了,顾韫章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被沾上的糕点屑,敲着盲杖,走到苏细面前。
  小娘子红着眼,怒气冲冲地瞪他,“你还来做什么?我不想看到你!”话罢,苏细便裹着绸被重新卷了进去。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细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一热,就被人从后面给抱住了。
  “还在生气?”男人贴着她,说话时热气拂过她的面颊,苏细忍不住面颊一热,然后一顿挣扎。不过除了将自己热出一身汗来,依旧被男人禁锢在怀里。
  “娘子,不是我做的。”顾韫章伸手将苏细的脸掰过来,面色极其认真的重复道:“不是我做的。”
  “那你身上……”
  “我是得到消息去救人的。”顾韫章的手抚过苏细那张被绸被捂出一身香汗的脸。
  苏细眼尖的看到他手背上的烧伤,眼眶立时又红了。
  “没事,已经上过药了。”顾韫章话罢,将手往后藏。
  苏细蜷缩着指尖,勾住他的手指,问,“那十八具白骨是怎么回事?”
  顾韫章的面色有些冷,他道:“这就要问锦衣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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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苏细盘腿坐起来, 借着外头的光色看到男人那张略苍白的脸。昨晚累了一夜, 今日又是上朝, 回来还要哄她。
  苏细都替顾韫章觉得累。
  她伸手牵住他的一根手指, 轻轻搓了搓, 然后大胆假设道:“锦衣卫是圣人的人,昨夜大火,锦衣卫出现的那么快, 难道是圣人做的?”
  顾韫章反勾住苏细的手, 慢吞吞道:“卫国公也是这么想的。”
  苏细瞪眼瞧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搅弄朝堂,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那是谁?”
  “那就要看, 是谁获得最终的好处了。”顾韫章一脸的意味深长。
  苏细斜眼瞧他。
  她总是觉得这个人已经猜出幕后黑手是谁了, 只是不与她说。
  哼,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自己也能查出来。
  ……
  花楼的老鸨被抓进了锦衣卫严刑拷打。
  像锦衣卫昭狱这种地方, 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可惜的是,这位老鸨也不知那位行凶的是什么人, 因着每次来都给大把银票, 且从不表露身份, 所以老鸨为了挣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花楼里的小花娘像下饺子似得往那男人面前下了。
  最后皆变成这十八具森森白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老鸨因为那些银票,所以硬生生丢了命。因果报应,上天注定。
  老鸨一死,这件事唯一的线索仿佛就这样断了。
  锦衣卫只从老鸨的嘴里知道,那个人是个年轻男人,生得俊朗,衣饰华贵,一看便不是凡人。
  在京师里,生得俊朗,衣饰华贵的年轻男人数不胜数,锦衣卫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查。
  而且虽然锦衣卫由圣人特许,不必过刑部便可抓捕犯人,但京师重地,皇家贵胄众多,锦衣卫再嚣张跋扈,也是要有底线的。
  哪些人不能碰,是分的清清楚楚的。
  花楼的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顾韫章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似乎是在为这事烦恼。而且苏细还听说最近朝堂里卫国公和圣人因为这件案子闹得十分不愉快。
  因为卫国公想要将这件案子拿到刑部,但圣人这边的锦衣卫却不肯松手,顾颜卿那边也想让大理寺插手此案。
  一件花楼的案子,居然让三方相争。也不知那十八具白骨到底有何魅力。难不成是晚上还想抱着一道睡觉不成?
  正在此三方僵持不下之际,圣人突发奇想,将这件案子交给了顾韫章。
  “圣人怎么会将这件案子交给你的?”对于此事,苏细十分困惑,“你一个瞎子,圣人看中你什么了?”难道是美貌?
  可是没听说过圣人对男人有兴趣啊?
  苏细更加疑惑。
  顾韫章摩挲着手中盲杖,慢吞吞说起那日之事。
  那□□堂之上,卫国公又大胆与圣人闹了起来,顾颜卿也夹在里头据理力争此案。
  自从被卫国公逼立四皇子为太子之后,圣人对卫国公便越发不待见,对顾颜卿倒有几分善意。
  在被卫国公闹得头疼之际,圣人本想将这件案子交给顾颜卿,但卫国公却坚决不肯同意。
  此次花楼一事,卫国公执意要将案子拿去,圣人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这卫国公要,他还就偏不给。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那一天,卫国公闹得实在厉害,圣人假意做出让步,与站在朝堂之上的官员们道:“此案久未破,朕甚忧,谁愿与朕分忧?”
  这些朝官们早已深谙朝廷三方相争之势力,自然不敢往圣人和卫国公,还有顾颜卿中间站,皆面面相觑,低垂脑袋,不敢吭声。然后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往后缩了一步。
  其余人瞧见了,也纷纷往后退一步。
  可怜了顾韫章这个瞎子啊,人家瞧不见,就那么硬生生突兀站在了那里,手里还拿着那柄盲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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