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缓缓下移,戚悦终于想起储物格里躺着的银灰色西装。她是做设计的,昨天一看到傅津言身上的西装就知道价格不菲,挺括的料子,流畅的设计,一看就是高级订制的衣服。
可傅津言眼睛都不眨地脱下来绅士地帮她缓解了尴尬。
因此,戚悦昨天晚上洗了好几遍,又小心翼翼地将他熨好,还喷上了她平时做衣服调的香水。
戚悦有些感激他,为傅津言的各种帮忙,于是,她在去医院的路上挑了一个礼物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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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烧向天边的一角,戚悦按着之前盛怀给她的名片,抱着一盆水仙花来到临星口腔医院。这是一家三层大型的私人口腔医院。
戚悦人到了办公室,门关着,显然是有病患在里面。戚悦干脆坐在走廊上的蓝色长椅上等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拆了糖纸丢进嘴里。
约十五钟后,门打开,一位妈妈用轮椅推着一位小女孩出来,身后还跟着戴着金丝眼镜的傅津言。
妈妈蹲下身跟小女孩说:“快跟傅医生说再见,说谢谢傅医生。”
小女孩扎着一颗可爱的丸子头,因为治牙一半的脸明显肿起来,瓮声瓮气地说:“谢谢傅医生,医生哥哥再见! ”女孩这一聪敏的举动惹得两人皆发出笑声。
傅津言主动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跟变戏法似手掌摊开五颜六色的千纸鹤:“奖励你的,因为你治牙的时候比较乖,下次不能再吃那么多甜食了。”
小女孩“哇”了一声,一双大眼睛眨呀眨,奶声奶气地问:“那医生哥哥,长大了我可以嫁给你吗?”
傅津言在认真听小女孩说话,佯装看了一下表:“那哥哥回去看看要等月月多少年。”
在不远处的戚悦看着这一幕,无声地笑了。
送走病人和家属后,显然,傅津言也看到了她,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戚悦进来。
医生办公室内,傅津言穿着白大褂坐在她对面,带着金丝眼镜,钢笔别在领口,更添了几分清冷。
戚悦把纸袋——里面装着洗干净的衣服,递给傅津言,她还看向傅津言,眼睛大而亮:“傅医生,昨天谢谢你,在路上顺路挑了一个小礼物送给你。”
放在傅津言桌上的是一盆水仙。
戚悦把纸袋递过去的时候,不料傅津言顺势捉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背上隐隐透着淡青色的血管,指尖的冰凉传至她身上,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迷迭香味道再袭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让戚悦的心底生出一种不可控的惊慌感。
傅津言抬言看向她,眼睛看向她:“手怎么弄的?”
“上午做咖啡的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了一下。”戚悦放松下来,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我虽然给人治牙的,但这点小伤口可以帮忙包扎。”
傅津言侧头给戚悦上药,并观察她的伤口,通红的印子在白皙的皮肤上开了一朵褶皱的花,鼓起几个小泡。
让人起实验室里的鱼泡,外面裹着暗红的血。
他黑漆漆的睫毛一颤,眸子里翻涌了别样的情绪,随机又按压下去,然后快速给戚悦上药。
上药时,戚悦现他办公室的布置清冷而简洁,但养了两盆花,一盆捕蝇草,一盆明亮的小雏菊。
“这两个放在一起养,是有什么讲究吗?”戚悦忍不住问道。
“养个捕虫夹,怕虫子玷污我的雏菊,我在保护它。”傅津言语气极浅。
弄好伤口后,戚悦走之前重复了一遍,:“真的谢谢。”
“举手之劳。”傅津言眉眼含几分淡淡的笑意,语气舒缓。
人走后,傅津言伏在桌上处理一些病历。日落渐暗,透过窗户照进来,将办公室烧成了一种虚幻的玫瑰色。
傅津言抬手揉了揉脖子,然后看向桌上的水仙。他忽然起了兴致,伸手摘下一片花瓣。放在手里,指尖慢慢捻它,花瓣很快变得支离破碎,一不会儿,白色的汁溢出来,有一滴不慎落到白大褂上。
白汁一点点融化,随即与衣服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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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华灯初上,霓虹将夜色罩上一层朦胧又浮华的光。傅津言值完班后,正开着车回家。中途,傅津言从中控台上拿出airpods,一边单手扣着方向盘,一边慢条斯理地把耳机塞到耳朵里。
蓝牙刚接通,柏亦池的电话就接了过来:“傅医生大忙人,忙完了没有啊?”
傅津言偏头看路,路边的灯照进来衬得他下颌线利落又清晰,他发出一声嗤笑:“说人话。”
“来‘夜’喝酒呗,今晚的场子贼好玩,不仅姑娘好,新进了一批酒,绝对能让你爽到。”柏亦池那边传来的电话声音嘈杂,时不时还夹着他冲妞吹口哨的声音。
傅津言“没兴趣”三个字正要说出口,柏亦池的一句话将他的拒绝给堵了回家:“这周不是你回老宅的时间吗?知道你不爱去那地儿,过来玩。”
“等着。”傅津言应下来。
他将耳机扯下来扔在中控台上,接着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况,方向盘一打就是一个漂亮的漂移转弯,低调的黑色宾利一骑绝尘,留下一地的尾气。
抵达“夜”以后,傅津言看向车子里的那个纸袋,一般送出去的衣服,他有洁癖,要么不会再碰,要么直接扔了。
可这次,鬼使神差的,傅津言重新穿上那件西装,一阵水仙的清甜香味散发出来,车门打开一截,立刻露出一双脚,气质矜贵的男人下来,门口立刻有人恭敬地迎了上去。
“夜”地下酒吧,周围的打碟和尖叫声融在一起震天响,迷离又五彩的灯光晃在每个人的脸上,美妙而迷幻。
傅津言窝在沙发里,握着酒杯,表情带了几分散漫,看着眼前近距离的舞池里扭头的人群。
柏亦池和陈边洲几位兄弟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正和美女有说有笑地玩游戏,柏亦池偏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清冷无比,旁人不敢勿近的傅津言,抬手拍了拍趴在自己胸前正要喂他酒的女人。
大胸妹只能从柏亦池大腿上下来,不满地嘟囔了两句。柏亦池倒了一杯野格,往里扔了几个冰块,丢了一片柠檬,晃了晃整杯酒,然后递给傅津言,开口问道:“哥们,淡着一张脸在想什么?是值班碰上难缠的病人了,还是公司的股票下跌了?”
提问了这些后,柏亦池又在心底迅速否决这些傻逼问题。傅津言是谁?英国格兰斯格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主攻口腔医学,经验老道。
说来也怪,他回国以后没有进最好的协和医院,成为出色的一名口腔科医生。说他业务能力强吧,可这位哥也没有多上进想要进协和,而是选择了回国自己开了一家口腔医院,偶尔接诊,大部分时间是在搞投资和地产方面。
惹得傅家老爷子天天骂他不成器,天天专于安逸,不思进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不吝。
可柏亦池总觉得傅津言表面像无垠的平静风面,风一吹,他就成锋利的冰刃了。
他只是藏得好,要不然,傅津言也不会眼光独到地带领手下的公司有前瞻性地在经济泡沫下,选择了地产投资行业,一朝兴起,屹立不倒。
这过程,他半点没有靠背后产业链无数,资本雄厚在京北是有头有脸的傅家。
这些都不需要他柏亦池操心,他换了个思路。
“难道你在想女人?”柏亦池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了一下。
傅津言接过他手底的一杯炸.弹野格灌了一大口,然后慢慢揩去嘴角的泡沫。他迟疑了几秒,下意识地否认。
“没有。”
柏亦池可没放过傅津言眼底的迟疑,呆了几秒人,然后发出惊天卧槽:“我靠!不是吧,傅大少还会想一个女人这么久?不是勾勾手的事吗?不是,我想问谁啊,这么大面子让您搁这想着。”
傅津言懒得理他,他只是今天值班值累了,需要大脑放空一下
“想要什么女人这里没有。”柏亦池响指一打,立刻叫了一位长相清纯,模样出众的年轻大学生。姑娘得到示意后,立刻在偎傅津言旁边,要喂他喝酒。
傅津言嘴里衔着一根烟,脸上表情懒懒的,领口衬衫扣子敞开几颗,灯光打下来,他喉结的弧度流畅,透着一种性感的迷味。
这模样,教在场的几个女人看红了眼,一颗心又痒又急躁。
他既没有拒绝这个姑娘,也没主动。姑娘刚出来,有些手笨,手没拿稳,一下子红酒倒在了傅津言穿着的白色衬衫上。姑娘立刻惊慌失措地道歉。
按以前,傅津言对女人的绅士风度,放浪惯了,是不会计较这些的,还会顺势低声说几句哄女人开心的话。
可这次,傅津言侧头看着红酒在白衬衫晕染开了一朵花竟然发了征,他想起下午戚悦手背上有些狰狞的伤口。
酒落到衬衣上,女孩儿慌忙给他擦,红酒越来越晕染开,像一朵撕碎了的花。傅津言抬手阻止,他低头看着腹部的那朵血红的花,喉咙有些干。
傅津言眸子情绪渐沉,他想起傍晚桌前的白水仙,他的指尖碰到花瓣,柔嫩的触感传来。当时在想,如果把鲜红的液.体一点点的把它染红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留言依然发50个红包,大家都有~
今天3号的提前放出来啦,以后是每天下午2点前见。
☆、第 3 章
清晨,浓雾笼罩,天空像打翻的牛奶罐,倾泻出一滩奶白色,金光从翻折的云层里透出来洒向大地。
戚悦周末回了舅妈家住,她从床上睁眼醒来,披了一件薄的针织衫走出房间,打算做一家人的早餐。
门铃响起,戚悦趿拉着拖鞋跑出去拿每天的报纸和铁皮箱里的牛奶。早餐好了之后,戚悦端出三碗面,一边喊“舅妈,戚嘉树,出来吃早餐了”,一边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报纸。
先后的脚步声逼近后,戚悦连忙收起了在看的报纸,塞到了桌子底下。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早餐,只有戚悦碗里没有蛋,今天早上打开冰箱的时候,只有两个了。
戚嘉树出来后,脑袋上还缠着纱布,血迹明显,他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荷包蛋丢到戚悦碗里,贱得不行:“有这份好心不如帮我充个游戏币。”
戚嘉树还没吃上一口粉,后脑勺就挨了戚悦一巴掌,人差点没一脸栽进碗里,大声骂了句:“我操。”
“你说什么脏话?嫌自己惹的祸还不够多吗!”亲妈一筷子用力地敲了过去。
他又挨了一份打。
偏偏戚悦还云淡风轻地张嘴咬了一大口荷包蛋:“你想得美。”
戚嘉树懒得跟她斗,两人一打架,他亲妈肯定偏心戚悦,刚才就是落了她的损招,他只能老实吃面。因为吃面吃得太快,面汤洒落到桌上,他从桌底抽出一张纸,也顾不得看清是上面什么就要擦桌子。
戚悦眼神紧张,立刻伸手夺了过去:“你给我。”
不料,一双稍微有些糙的动作伸手劈了过来,“撕拉”一声,报纸被撕成两半,戚悦舅妈刚好攥着那一块残缺的纸,上面正是娱乐版块。
戚悦舅妈低头看了一下,上面写着“时远集团董事长温次远携爱女奔赴米兰看时装大秀。”
戚悦在心底数了“一,二,三——”,意外的,舅妈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大骂她“痴人做梦还想重回枝头变千金。”
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十块钱拍到桌上:“自己出去买早餐,最好老实给我上课,别惹事!”
戚嘉树扔下筷子,接过钱后麻溜地走了。
人走后,舅妈叹了一口气:“戚悦,舅妈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跟你男朋友开口了吗?”
戚悦垂下眼睫,没有回应。
舅妈说的事是前两天,戚嘉树因为冲动,同别人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少年血气方刚,下手又狠,将人打进了医院。
对方家有权有势,要追究他们责任,要和解的话需要赔一大笔钱,舅妈筹的钱差来差去,还差一大截。
她知道戚悦男朋友有钱,实在没办法了,才开了这个口。
舅妈见戚悦不吱声,开口说道:“当年你爸妈离婚,明明你跟了你爸,结果又跑回来了,在家门口求我给你一口饭吃。我养你长大,送你上最好的学校,别人有的你也有。舅妈是真的没钱了,外婆疗养院的费用,你们姐弟俩……
“舅妈从来没求过你,就这一回。”舅妈拉开椅子,人站了起来,语气怆然,“要不我给你跪下吧!”
戚悦人一抖,浑身一激灵,立刻搀住了她的手,睫毛颤动。
“舅妈你别这样,我答应你。”
……
舅妈去上班后,戚悦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穿着一件素白的吊带长裙,针织衫因为她从烟盒摸烟的动作而露出一半月牙似的锁骨,同时,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到一边来。
玉骨冰肌美人。
她坐在台阶上查看手机里的存款。她看一下账户的余额,奖学金加兼职的钱,还差四万块,才能给舅妈凑齐这笔赔偿费。
跟盛怀开口这事,戚悦反复犹豫了好久,深呼一口气,发了一条短信试探性地问了一下自己的男朋友:【盛怀,我有件事想找你帮个忙。】
十分钟后,没有回复。戚悦有些等不及,她直接打了个电话给盛怀,那头发出“嘟”“嘟”的声音,终于接通。
“喂,盛怀——”戚悦刚想说话,对方传来一道稍显老态的女声:“喂。我是盛怀妈妈。”
原本求助的话戚悦卡在喉咙里,只得应了句:“阿姨,我是戚悦。”对方漫不经心地哦了句,那语气,当她是个路人,问道:“什么事?他刚出去了,电话放这了。”
“没什么。”戚悦应道,轻声道,“打扰你了,阿姨。”
挂完电话那头的林兰锦轻嗤了一声,转手把短信和电话记录给删了,然后放回原位。
戚悦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支烟。她不太爱抽烟,实在是烦心事多的时候才会抽。
等她安安静静地抽完一支烟后,狠下了心,戚悦打通了颜宁宁的电话,声音佯装轻快:“喂,宁宁,上次你说你在也城工作的表哥,那里还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