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解了霍诚身上的毒, 可他却失了记忆,已经不是当初完整的那个人了,又怎么能说救他完好呢?”
“你在强词夺理。”羿伊尘偏头看向汪染,他支着胳膊,抬了抬手,汪染便觉周围空间震荡,眼前星空消失,周围迷蒙起来。
汪染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虚界小空间?”
“你还算有几分见识,”羿伊尘说道:“我们谈事情的时候,我不喜欢被打扰。”
这是个有些奇怪的理由,可如今汪染摸不透羿伊尘的习惯和路数,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挣脱这传说中只有上仙才能构筑的虚界小空间,便既来之则安之的靠在那舟上,说道:“虽说是强词夺理,可我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她看向羿伊尘:“不如,我们重新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你的目的,无非是想让我杀了谢清河,”汪染说道:“我能够让他死,作为交换,你要把霍诚的记忆还回来。”
羿伊尘看着汪染,紫色的眸子中带着兴味之光:“撕毁交易,又想重建交易,只是要杀一个谢清河,可是不够的。”
“那你还想杀谁?”
“霍诚,游既明,这些我看着厌烦的人,我都想杀。”
“可以,”汪染点了头,笑容轻柔的仿佛一朵虚妄的花:“只是交易,总得一步步的来。我会让谢清河死,就用这交换霍诚的记忆。”
“如果你不同意,”她仍旧笑着:“三年虽久,可修者修行,便不计岁月,若在灵画派,也不是待不得的。”
羿伊尘看着汪染,似乎在审视她话的真假:“你不想去救你的师兄了吗?”
汪染敛眸:“人生在世,总要有取舍。若这次师兄真的遭难,那便是他的命,我不是不想救,而是被你拦下了。师兄若知道,也不会怪我。”
羿伊尘盯着汪染,可他是魔,虽借宣玺这身体复生,可却并不懂得人的悲欢离合,他是以世间之恶为养分的,所思所想,便也是以恶为主导的,他分不清汪染这话的真假,却相信汪染会做出不顾师兄的选择。
若是这样,这灵魂虽美味,可却淬炼的不够。
而且,他还需要她这一把刀,去替自己除去那些让他生厌的人。
她杀了这些人,灵魂便应该会更美丽些了吧。
羿伊尘轻笑一声:“好,我答应你。”
“谢清河身死之时,便是霍诚记忆回归之刻。”
汪染弯了眉眼:“你放心,杀了谢清河之后,我也会帮你杀霍诚和游既明的。”
“你既然要杀霍诚,如今又为何要跟我交换他的记忆?”
汪染沉了声音:“我脑海中有个声音,那声音告诉我,你,谢清河,霍诚,游既明,包括之前的东方木和宣玺,你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而我,是去推动这一切的人。”
她抬眼,看向羿伊尘,此间虽无星光,可她眼中的晶芒却比群星璀璨:“我选择了你。”
“我这个人,生而为恶,你是恶,吸引着我,我便选择你。”汪染说道:“至于霍诚,他既然要死,也该记着我死。”
羿伊尘看着汪染,紫眸闪动,他并未说话,就连嘴唇也都是紧紧的抿着。
汪染收回了目光,重新靠了回去,有些聊赖的说道:“可惜这虚界之中,并不能看星星。”
“你若想看,也是可以,”羿伊尘缓缓出声:“虚界之中,一切皆由我控制。”
“你是如何把我拉进来的?”
“只要我想,我便什么都可以做到。”
“那你能将这星空还给我吗?”
“这个晚上,你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羿伊尘轻轻的点了下汪染的额头:“现在,你该睡会儿了。”
汪染立刻困意沉沉,眼皮极力睁着也睁不开,很快便睡了过去。。
羿伊尘看着她,从她的储物戒中随意的掏出一瓶梅子酒,仰头喝了个精光,才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的眼中,是无尽的恶意。
————————
汪染醒来的时候,还是在风行舟上。
如今天色已白,日上三竿,汪染睁眼,便对上了太阳,一时有些恍惚。
她捏着有些犯痛的头,意识到昨夜羿伊尘,将她给点睡了。
所幸,风行舟也可以以灵石催动,虽然汪染因为睡着而收了灵力,但是她倒没有被摔下来,风行舟也仍在隐匿之中,没叫城内的人发现这天上的异状。
虽不知羿伊尘抽了什么风,为何将自己给点睡,但总算昨夜将他给忽悠住了,让他答应自己的交易。
霍诚的记忆,总归还是要拿回来的。
等到师兄这边的事情了了,她可以再回来杀死谢清河,那时候,霍诚便可以恢复记忆了。
汪染盘算的不错,便催动灵力,向着上京城的方向而去。
她已是元婴修为,自然不是当日尚未筑基之时可比的,不过半日,汪染便赶到了上京城。
因为上京城的诸多忌讳,汪染便收了风行舟,隐匿身形,想自上空遁入。
可刚到近前,那城墙之上,似乎有一股无形禁制,将汪染给弹了回来。
那禁制不同于一般的修者阵法禁制,并无伤人之意,可却滴水不露,汪染再试着闯了几次,却再发现自己的灵力极速溃减之时,收了御风之法,重新落在了上京城外。
看来,这上京城中,是真的发生大事了。
只是不知道师兄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初,师兄施源敬为了解自己身上魔印控制,换取邪影玄冰,与上京皇族立契,承诺会应皇族所求,做一件事。
师父白灵境的信中,也只是说师兄得了皇族的求助符,便连夜去了,可不知为何,近日却魂火暗淡,他虽是炼虚修为,可却进不得这上京城,便传信给了汪染。
因汪染与蒋灵贞救出父母的计划,并没有去瞒师父,所以他也知道,汪染如今,还有余力能去上京。
白灵境在信中言明,如今上京开启禁制,修者便再无法进入,修为越高者受制越强,若是强闯,便会一身修为尽数消呢,唯有身负皇族圣物邪影玄冰的汪染,还有进入的可能。
汪染刚刚那番尝试,也知晓了如今这禁制之力,不紧对这上京皇族的手段,也高看了几分。
毕竟,以肉身凡胎,便能制衡天下修真者,足见他们拥有的这力量的强大。
她落在城门外,收去了身上的术法,从储物戒中拿出早年准备的路引,又取了个面纱遮掩面容,便向着城门走去。
检查的时候,一切顺利,汪染跟着人流,一步步的向着那城门走去。
虽然禁制无形,可汪染还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制之力。
她并未调动灵力强行抵抗,而是独独引了夺魂铃,召了上面的玄冰之气,护在周身。
当年邪影玄冰已被汪染炼入到夺魂铃之中,如今这样尝试,也不知道能否进去。
所幸,这次禁制并未发动,汪染顺利的进入到了上京城中。
她想要发一道传信符找师兄,可刚一动灵力,身上便如同有一个缺口一般,灵气嗖嗖的往外跑,根本控制不住。
莫说发个传信符了,现在的她,只怕就如同一个凡人一样。
汪染低头,便见手上的储物戒灵光暗淡,显然也被这城内的禁制给压住了。
所幸,她佩戴的面纱是凡尘之物,如今倒还能有些作用。
她略一思索,便想着,既然上京皇族让施源敬应诺,那么他便应该是在皇宫之内。
只是如今她并无灵力,身份又是给庶民,直接去宫门外求见,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汪染想了想,便跟旁边的路人打听,那虎威将军府的位置。
前几日,霍诚离开灵画派,便是要回家,他当时说是担心家中,如今看来,也许与师兄来此的目的一样。
她虽然入不得皇宫,但是去将军府门外,还是可以传句话递个贴进去的。到时候,见到了霍诚,便也可以见到师兄了。
可让汪染吃惊的是,被她拉住打听的大哥,本来是一脸和善,可当听到那虎威将军府几个字的时候,却惊慌不已,猛地拍下汪染的手,便跑远了,仿佛她是什么蛇蝎猛兽一般。
汪染不解,可也意识到,随着自己的这句问话,周围人看她的目光,也都变了。
那目光中,有惊恐,有惧怕,有不善,唯独缺的,便是缓和的善意。
难道,那虎威将军府,有什么忌讳不成?
汪染心中惊疑,可也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便忙低了头,匆匆跑入小巷,绕过几个路口后,将身上的外在装束换了一换,这才放心进了一间成衣铺,又换了一身衣服后,才重又走回到了路上。
汪染本想去人多之处打听点消息,可她不熟此处地形,还未走几步,便感知到异样,猛然抬头。
城中北侧上空,魔气冲天。
第146章
若是没有记错, 虎威将军府, 便是在上京城的北侧。
汪染立刻向着魔气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城中百姓多是肉~体凡胎, 并不知晓那魔气的存在,魔气并无攻击性, 最多也只是感受到有些心气不顺,胸口发堵而已。
可汪染作为修真者,虽然一身灵气全部禁锢,可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压制和排斥。
这魔气,可能是霍诚的。
除了霍诚,汪染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汪染正往那边走的时候,忽然听到路边有人冲自己喊着:“这位姑娘,且慢走, 听小老儿一言。”
汪染本来没打算停下,可眼睛往那声音来处一看,脚步便一拐, 往那边去了。
前方的墙边上, 蹲着一个老头。
那老头白发白须, 一身道服, 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头面前的摊子上,摆了几枚铜钱,旁边竖着一个长布条, 上面用毛笔粗来而写着“天眼卦”三个字。
那老头见汪染过来,露了笑:“多年不见,姑娘风采依旧。”
“我和姑娘有缘分, 想要送姑娘一卦。”
汪染看着他:“你算吧。”
那老头将手中的七枚铜钱往空中一抛,任它们掉落在地上。
汪染看过去,七枚铜钱,四枚年号在上,三枚宝印图案在上。
她开了口:“这铜钱,与当年恰好是反着的。”
那老头捋了捋胡子:“这卦象是大吉又大凶,一切如何发展,且看姑娘的选择。”
“什么选择?”
“这么多年来,想必姑娘也参透了一些这世界的秘密,姑娘的判断和想法没有错。气运之子命运相冲,却又彼此制衡。”那老头看向汪染,眼露精光,脸上的笑倒不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更像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般精神,他家中了语气:“姑娘,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
汪染盯着他:“你都知道些什么?”
“只有这样,姑娘才能离开这里。”那老头看着汪染:“你且去吧,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毕竟,这本来就是你安排的。”
汪染愣了愣:“你……”
可这话未完,眼前人便凭空消失,墙边空荡荡的,仿佛那个人本来就不存在一般。
那人给汪染一种不可抹杀的熟悉感,甚至还有几分亲切,就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可他的离开实在是太过诡异,在这个修者被压制的上京城,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这个人还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告诉自己,这些男主中,只有一个人能活。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离开这里。
他还说,这是自己安排的。
汪染皱眉,越发不解,她抬头看着天空,日头西斜。
难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吗?
天空之中,魔气动荡,便向着东侧的皇城方向袭去。
汪染醒神,觉得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比较重要,便忙追随着魔气的踪迹,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按理来讲,魔修虽修魔,可也是修者,也该被这上京的禁制给压制才对,只是不知道霍诚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释放这么浓郁的魔气,甚至还要攻击皇族。
只怕,将军府里是出事了。
汪染快到将军府的时候,便见皇城之内灵光一闪,便将那魔气击退,牢牢的封锁在外。
汪染抬头,便看到施源敬立于皇城之上,逼退了那魔气。
似是感知到汪染的视线,施源敬微微低头,正对上汪染的目光。
虽隔的很远,但两人皆是修行之人,目力绝佳,都看清了彼此。
施源敬对着汪染轻轻的点了点头,便收回目光,全力击溃那魔气。
汪染收了目光,神色不定。
不知道,师兄是否知道,这魔气的来源是霍诚?
可虎威将军府中,唯一和修行有关系的,便也只有一个霍诚了。
汪染并没有想太多,如今她初来乍到,许多的事情还不清楚,她必须得先跟他们谈一谈,了解下如今的情况才行。
将军府前空荡荡的,就连往日里守门的家仆和护卫都没有了,门上贴着破碎的封条,周围连行人,都不曾有。
这倒也方便了汪染,她虽然有修真之体,能够用些凡间功夫,但能少惹些麻烦总是好的。
汪染走上前去,便想要推那门,可是,却并没有推开。
没有办法,汪染看看四周,确定没有后,便开始敲门:“霍诚,你开门,我是汪染。”
她连敲了几下,直到感觉手都有些微微的疼,才听到了门内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似乎刻意放的很重,停在了门边,但是那门却并没有被打开。
隔着门,汪染听到了霍诚的声音。
“师姐,你走吧。”霍诚说道:“你来此地,不是为我,而是为师兄,既然如此,我们相见,便是敌人了。”
这声音中失了往日的少年意气,反倒有着刻骨的沉痛,似乎背负着无穷的压抑之感。
明明霍诚离开灵画派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