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竟然威胁他。
关城气极反笑。
不过人打都打了,林斯义找他麻烦,也只有认。
……
细雨还是飘个没完。
绿色人行道上湿漉漉。
温尔趴在那儿半天没起来。
之后,在地上撑了好几下,勉强扶着膝盖站起。
一双温热的手掌倏地搀扶住她左臂。
温尔一笑,声音嘶哑,“吵赢了?”
熟络的口吻,相互了解的重逢。
“我哪次跟他吵没赢?”关蓓蓓明明在笑,却仿佛比哭还难看,看着满身伤的她:“我们去医院。”
“不用。”温尔整理自己衣物,看着挺脏地,染了不少地下的污水,但她脸上干净,也没有一片伤痕,关城叫那人挑着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打,保存了她脸蛋,温尔盘算着是不是要感激他一下,开口却是:“打够了吗?”
关城本来无动于衷的脸,闻声,转过来时,恨不得冲上来亲自揍她几拳方出恶气的暴戾表情。
关蓓蓓连忙喊了声“哥”,哀求意味浓厚。
温尔撇开脸笑:“那没事的话,我打烊了。”
“温温!”关蓓蓓有一车话要问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年为什么跑,为什么了无音讯,又为什么要结婚呢,爱对方吗,在经历过林斯义那样的男人,还有位置去爱别人吗?
“温温……”
温尔懒得回头。关蓓蓓叫一会儿就会被她哥拉走。当然免不了听到关城几声暴力的谩骂。
温尔无所谓的。
回到店内,拉上门,落锁。
楼上是个三室一厅,她看了看儿子,替孩子掖好被子,接着将小床上睡地缩手缩脚的大男人半边被子,从地下捡起来,盖好。
父子俩呼声你来我往,睡得倒香。
她从里面退出,找了一间安静房间,睁眼到天亮。
……
第二天放晴,清晨的农贸市场人声鼎沸。
少年人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找来店里,脸虽被帽子遮着,但仍看出浮肿痕迹。
温尔抬眸,见是他,没任何惊讶的淡声:“来了。”
好像早料到他会上门。
少年人肿着一张猪头似的脸,低愤:“不是怕你告诉我妈,我才不来!”
“偷钱时不想到你妈了?”温尔讽:“你就不配有妈。”
这小孩叫韩晋,长得人模人样,却不务正业,是这片出名的啃老族。他妈还只是市场内一名清洁工,单亲。
昨晚温尔收了他身份证就不担心他会重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想干什么?”韩晋斜睨着人。有点怕她。
“有工作吗?”
“没有。“
“行,偷我三次钱,前两次没追回,留下来抵工。”温尔懒得看对方惊怔的眼,直接说,“不干也行。晚上上你家要钱。”
“别……”韩晋抽抽鼻子,低下头,妥协的样子。
温尔说:“过来学收银。”
“这就开始?”韩晋又惊。
她不给他问东问西的机会,一个眼色即叫韩晋发抖,乖乖挪到收银台里,笨手笨脚学习起扫码,收银,开发.票等程序。
到了下午,已然上手。
温尔对他学东西的速度很满意,那张嘴,却避之不及。
“你多大?二十三?二十五?”
“二十四。”温尔答了。
“这么年轻,小孩五岁哦!十九就生?”又惊,“你家人不管?”
“地震孤儿。”
“巧了——巧了——我一同学也是,后来考去北京,可棒了,你上过大学吗?”
“我说上过,你懂吗?”
“什么?搞原.子弹?”
“开战斗机。”
“哈哈,老板你真搞笑。女人开什么战斗机哈哈哈哈。”韩晋笑地前俯后仰,“咱们这座城遍地都是搞原.子弹的,开战斗机的女人真没听过。”又向往:“不过核物理大院那些人,真令人仰望啊……”
温尔沉默。
韩晋下意识闭嘴。
冬日天黑的快。
五点钟时夜幕笼罩整座城。
温尔疼地受不了,撑不住,去医院拍片。
医生告诉她问题不大,但皮肉得吃些苦,开了几种喷雾和药贴,她拎着袋子,在卫生间贴了五贴,接着把剩下的塞回包里。
一个人走出急诊科。
“温温……”女孩冻地发抖的声音在花圃旁等她。
事实上,关蓓蓓的车在雨花北路停了一天。
温尔装没看见。
此时,四目相对。
关蓓蓓一张养尊处优的脸冻地通红,笑眼亮着,朝她讨好:“看地怎么样?不行,我们回九院,让我妈看?”
关妈妈所在的九院隶属于国家核物理研究院。关于国家核物理研究院在本城的地位,连三岁小孩都耳闻。
然而,与本城人民却是泾渭分明。
车子进入隧道,导航上的全景地图立即消失,并提醒乘客前方进入军事保密区。
“五年没回来,觉得变化大吗?”关蓓蓓开着车,在区内缓慢开行。
学校,医院,研究所和各下属单位,鳞次栉比进入眼底。
温尔想了想:“建筑好像矮了。”
“那是因为咱们大了。”关蓓蓓大笑。
温尔也笑。
关蓓蓓怔怔在后视镜里看着她。
她笑时整张脸都亮起来,唇角像两道精心勾勒的弧,是一张微笑唇。
温尔收起微笑唇,平声提醒:“到家属楼了。”
家属楼红灯巨多。
实在非关蓓蓓技术菜,而是真的错综复杂。一共九大区,公交车沿路带人的话得转一个小时。
且各区分散,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地盘。
“记得咱们那时候,专门去九区撩架,撩不过抱头鼠窜,别提多搞笑了!”
“是你撩。我到了地方才知道来打人,还打不过被人反打。”
关蓓蓓年少疯狂爱恋蒋帆,为他撩架无数次,温尔每次跟着护驾,回去都得被林斯义教训。
这些“恩”,关蓓蓓至今还欠着她。
“下去走走吧。太高兴了今天。”关蓓蓓说着就熄火,不由分说,拉着温尔下车。
温尔随着她走,在马路上乱晃。
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在林斯义的地盘晃,但一旦有人怂恿一把,就斗志昂扬,仿佛天不怕地不怕。
两人在街头走走谈谈,指着每一处可回忆的地方回忆一遍。大多时候是关蓓蓓在说,温尔听着笑。
很浅淡的笑。
接着,关蓓蓓拉她在一个十字路口上的花圃长凳坐下,面对着街对面,三区鼎鼎大名的单身食堂。
对方突然红着脸,低声:“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要结婚了。”
“结婚?”视线从三区食堂收回,温尔讶异瞥着老友。
“你一定要参加我的婚礼。”
关蓓蓓的婚礼,林斯义肯定在。
温尔本能抗拒。关蓓蓓像早有所料,突地,凑到她耳边来,说了新郎官名字。
“……”温尔当即被镇住,惊睁着眸,半晌才反应,不由开怀大乐。
关蓓蓓脸于是更红。
温尔笑地眼泪都飚出来,接着,在街头霓虹中,朝小姐妹竖起大拇指,“真厉害。为你高兴。”
……
“蒋帆!”有人喊。
蒋帆喝地醉醺醺,双眼皮褶皱明显,闻声,懒懒朝沙发后仰了下头:“干嘛?”
“我看到你老婆了!”
三区的单身食堂全院驰名。
今晚,三区人霸道,包下顶楼整层,不准外面人进。
蒋帆婚礼在即,这几天伙伴们陆续到达,今晚聚地最齐,当然放开了闹。
蒋帆被灌地醉醺醺,但胜在神志尚清,和对面人还能聊着,听到后面兄弟的话,对这人说:“你等会儿。我去瞅瞅是不是臭蓓蓓。”
这人正是林斯义。
闻言,无声放人。
蒋帆扶着沙发起身,去那伙人渐渐聚集去的落地窗,嚷着:“干嘛呢,我老婆你们看个屁!”
关城也坐在旁边,离林斯义挺近,手里玩着牌。
只见蒋帆到了窗边,说,“哎,我老婆没说请这位朋友啊,长得挺挺眼熟……”
“人家这么漂亮眼熟你会记不住?骗鬼呢!”小伙伴大笑:“你给我滚啊,我没醉,我自己看,这脸蛋,这身材,妈呀,这四肢,被我爸看上绝对拉去开战斗机……操……我眼花了?是是是温耳朵????”
关城手里牌一散,落了满桌。
抬眸,惊望林斯义。
林斯义正窝在沙发中闭目养神,大概有点喝多,整个人散着生人勿进气息,闻窗前骚动,淡淡撩起眼皮,底下双瞳里的光,像两汪海,静静不动,声音却沙:“……谁?”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爱林斯义!!
上章红包明天发,裸更太忙了,也谢某位小可爱给撒一大堆雷,么么。
第3章 重逢
他一声谁,窗边瞬时鸦雀无声。
谁敢说话?
楼下突然出现的女人是林斯义照书本精心养着三年的前女友,也是等了五年了无音讯的狠心丫头。
怎么这时候出现?
蓓蓓叫来的?
窦逢春无声斜眼看蒋帆,蒋帆也似有感应,眼神紧绷地瞅了瞅这位声称自己未醉的人,“问你话呢,答啊!”
“……”窦逢春眼睛睁大,里面写着去你妈,三个恶狠狠大字。
蒋帆苦中作乐,意味不明挑唇笑。
“是温尔。”窗边十来号人无人敢答,出声地是关城。
他声音沉,也笃定,早知内情的坦然架势,却显然宛如平静湖水扔下去的一颗炸.弹,三字音落,窗前那些人集体脑内翁了一声。
他们看到单人沙发里的男人浑身肌肉都仿佛崩了一下。接着,仰头看天花板,目光再落回来时眼底通红一片。
“哥你喝多了,不然我先送你走。”不知谁慌中带乱地蹦出一声。
林斯义没说话。
屋内其他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窦逢春受打击最大,他感觉自己头上板寸都一根根炸起来,不依不饶嚷:”你,早知道她回来了是吧!”
目光瞅的关城。
关城活动颈项,重新撸牌,目光并未看其他人,“没多早。昨晚。”
“昨晚?”蒋帆舔了下嘴角,“昨晚蓓蓓出门好好地,回来情绪就不好,你俩去看人了?”
这个问题关城没答。
他似藏有很多关于温尔的信息,却兴致不高,不愿提起她的样子。
其他人也是五味杂陈,乱了分寸,因为关于温尔在他们这帮人之间,心照不宣,是一个禁忌话题。
现在这个禁忌就在楼下。
相关当事人林斯义还就在旁边。
平时他不在,背后议论两句温尔真狼心狗肺就算了,这会儿谁敢当着林斯义面提那女人撕他伤口?
原以为她走了就走了,留下一片狼藉,走五年,后面还可能再消失五年,抑或有带稍微希翼的想法她可能不日就归,现在后一种成真,众人却感觉措手不及,怎么聊起这个人,怎么安排她……
一筹莫展,两眼抓瞎。
有尴尬挠头的,有拿余光小心觑林斯义脸色的……
此时,没人知道林斯义在想什么,他在沙发里红了会眼角,突然站起身,他一动,所有人都动,往他走。
林斯义身形微晃,仿佛今晚真的喝多,被谁扶了一把,他站稳后,扶开那人,然后看蒋帆,黑漆漆的眸十分清醒:“打电话给蓓蓓……”
蒋帆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斯义已径直往电梯口走,一大票人跟着他,不知哪个机灵鬼朝后头发怔的蒋帆喊了声:“叫蓓蓓留住小耳朵啊笨蛋!”
“□□妈谁笨老子已经在打了好吗!”蒋帆感觉如释重负,笑地嘴角快咧到耳后根,赶紧掏手机,接通“喂”了声便往窗口走。
他要去看热闹。林斯义亲自去接人,这热闹比春晚场面还大。
关城坐在茶几前仍是玩牌,仿佛其他人的骚动与自己无关,只是表情微有些心不在焉。
……
“喂?”
十字路口,霓虹闪烁,车流奔腾。
关蓓蓓接到老公电话,用手捂了听筒,才小心翼翼,“干嘛?’
此时,街头仍是宁静。
车来车往只是过客。
温尔坐在长凳上,垂着头,盯着脚边两只忙碌着的小蚂蚁。
关蓓蓓忽地惊一声:“什么?你们在……”又猛地戛然而止。
那头道:“带人上来坐坐。”
关蓓蓓已然头疼脑热,声音压地极低,“不行……我只是带她随便逛逛她才来的……”
温尔不是有意听到这句。
两人坐一条凳子上,温尔想不听到都难,似乎提到她,她眉头挑起,奇怪瞥关蓓蓓一眼,只见关蓓蓓面色涨红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更加奇怪。
然而,她很快得到答案。
关蓓蓓放下手机,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他们在三区食堂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