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没良心——丁律律
时间:2020-04-24 10:01:14

  “只是这个?”
  “……还不够严重吗?”
  “所以现在要我安慰你?”
  “不是……”
  “那你这是干什么?”
  “斯义……”左曦泣不成声:“我……我……”
  “走吧。”
  “……我不,我要告诉你,你母亲她是被人害死的……她之前跟我说过很奇怪的话,在我最后一次替她看诊的时候……也许你后来请的那位医生也会察觉到一些……”
  “方医生说,她没有向他透露任何自戕倾向,不过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调查。现在请你起来,然后离开这里。”
  “说到底你还是恨我对不对?”左曦哭,恨不得抱着他大腿哭,以表对他的天地可鉴之心,可是林斯义不愿让她碰。
  他没有刻意躲避,只是静静走开,然后就好像走到了左曦永不可触的距离。
  他站在窗前,背影瘦削,又英挺迷人的叫她在梦里百转千回,刻骨铭记,仿佛有了味道,有了具体,她所有的酸甜苦辣都由他供给。
  “我爱你……”左曦盯着他背影看,看得泪流满面,手足无措:“别这样行吗?”
  “我有女朋友。”林斯义觉得奇怪,他回眸瞥她,声音似不可思议,“天底下男人是死绝了?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在跟我撒泼打滚以求内心有一点点的安慰?”
  他轻飘飘的语音,似猜测,似无足轻重,左曦却听得心惊,脸色煞白,“斯义……”
  “如果误会你了,这些年你对她的治疗确实问心无愧,或者做到你本职业的最低标准,及格线,那我就说一声抱歉,真的没在怪你。”
  “……如果是没做到呢?”她小心翼翼凄凉笑了。
  “那就请你离开。我没有良善到对你做出谅解。永远都不会。”
  “……”
  左曦离开了。
  林斯义看着她背影像从前无数次,为母亲治疗结束,坦然离开的样子。
  希望她问心无愧。
  忠心的希望。
  这是他,对这个女人最后的祝愿。因为比起外人,他身为人子,显然才罪无可恕。
  眼帘垂下,滚烫的泪珠随之滑落,林斯义悔了。
  ……
  温尔在楼上,整理顾黎清生前遗物。
  左曦的哭声,波及到楼上,然后离开的背影明明是安静的,她却也听到了。
  原来左曦是惊天动地属于她,悄无声息也属于她。轰轰烈烈,不甘于平凡的一个女子。
  温尔不禁想,以后没了顾黎清这一层,自己还会再见到左曦吗?
  也许不会了。
  她们已然成敌。
  但也许有另一种可能,她们都不敢再相见,都是有罪孽的人。
  左曦没有做好医生的本分,温尔也没有做好被助养者的本分,她记得,在那年夏天她来时,与顾黎清的初次通话开始,这位端庄优雅的女士,状态极其不错的。
  是从她和林斯义在仙林那一抱开始,顾黎清逐渐被瓦解,以至于最后成了碎片,躺在香樟林里,穿戴的整整齐齐,不知以何种心情离去……
  “别哭……”当背后响起他的声音。
  温尔才惊醒,从混乱的神思中脱身,眼泪珠子收不住,掉落了一些在顾黎清衣服上,也掉落一部分在林斯义掌心。
  他在她面前坐下,连日的疲惫与哀伤,让他的眼睛有些干涩,很明显的红血丝分布在其中。
  但目光很柔,静静看着她,即使一言不发,也会叫温尔觉得温情。
  他在无声安慰她。
  温尔低头,把眼泪全部挤落,然后摇摇头,自我疏解的叹出一口浊气,接着坚强笑对他:“我还行。你呢?”
 
 
第36章 前夕
  林斯义显然不太行。
  他久久不回话。一双疲惫的眼盯着他母亲衣物, 似乎能盯出对方平生音容笑貌来。
  “不是你的错……”温尔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她握住他手, 一同压在顾黎清的衣物上, 只是突然,温尔想到什么,胆怯的往后一缩,她掌心刚离开他手背, 即被他倏地一反握。
  牢牢的,不准她离开。
  “你怕了?”林斯义抬眸,盯着她垂下去的躲避目光。
  温尔的确怕了。
  担心在顾黎清的房间里与这个男人十指相扣,是对对方的不敬。
  毕竟,在生前曾那样反对过他们。
  “没怕。只是和你一样, 没能提前发现苗头,后悔自责。”她演技拙劣的撒谎。
  林斯义望着她:“你相信,她这几月在我们面前是强颜欢笑吗?”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次数少。”最后一次回来, 顾黎清对她道歉,说不该反对她和林斯义, 可既然已经道歉, 意识到“错误”,她为什么还要自杀?
  这就是温尔想不通的。也是她备受折磨的地方, 也或许她早已经想通只是不愿意承认, 承认顾黎清到死都是反对他们的,只是表面送上了虚假的祝福。
  “这和次数多少没关系。我一直在家里,每晚都和她见面, 还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林斯义低头叹息,“不管你怕不怕,或者外面的流言蜚语也好,都别对我放手……”
  “不会的。”他颓废的样子令温尔心痛,她唇瓣抖了抖,眼泛泪光说:“我不会离开你。”
  “那你的手就不要离开,一直握着我。”
  “好……”温尔装作若无其事,静静让他握着,实则内心,翻江倒海。
  ……
  顾黎清离去的第四天。
  亲友们都散的差不多。
  只有至亲的几位在林家停留。
  林斯义爷爷仿佛一夜老去,往日精干的眸光也起了浑浊之色。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念叨着小熙,他那个在七岁之时落水而亡的可怜小孙女。
  林斯义父亲回了北京,听说国家需要他,但是国家明明给足了丧假天数,他一声不吭,带着司机离开。
  这个地方,令他先后失去女儿,妻子,看来已准备此生再不踏入。
  任何伤口都需要时间治疗。
  有的人恢复能力强,需要的日子少;有的人,如顾黎清,对于女儿的走失,耿耿于怀,直到离世前都未愈。
  温尔不知道自己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
  但相比失去母亲的林斯义,她觉得自己不该矫情,难道她还能痛过林斯义吗?
  日子正常过。
  将爷爷送到林苑之府上,由其女儿亲自照顾。
  三区的大宅,暂时剩下林斯义。
  温尔陪着他,在丧假结束前,尽可能安慰他。
  ……
  那是十二月初,天气干冷,有下雪预兆,天地万物,一旦被雪覆盖,便会变得纯洁无瑕。
  所以在这场雪来前,老天爷让事情提前东窗事发。
  那天晚上,温尔做好饭,刚将林斯义从书房喊下来,两人坐在桌前,只用了几口。
  窦逢春找来,林斯义难得一次做事背着温尔,将碗放下,和窦逢春一起去了书房,锁上门。
  “真像你说的,顾姨去世前三个月内连续被同一个人敲诈。次数达三次,第一次二十万,第二次三十万,第三次直接给对方打了一百万,就在她自杀前一周。”
  “果然……”林斯义震惊又难受。
  “你别自责。伯父都没发现家里财产不对劲,何况和他们没有经济牵扯的你呢?”窦逢春表情严肃安慰:“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打入的那个户头在国外,我托人查了又查,暂时没有实质消息。但我们要坐以待毙吗?不可能,不如……”
  “先别打草惊蛇。”林斯义得思考一下,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从头理。
  先从母亲房间的几张银行卡开始理起,她所有的物品在生前,整整齐齐归置的妥当。
  连一丝垃圾都没留下,走的堪称坚决,甚至平静。
  她做好了明天家里人就得为她收尸的准备,没有多麻烦别人,就是死也是死在了外头,如果不是怕被人找不到,她可能都不会选择三区的香樟林。
  而是走得远远的。
  她终究对生前的一切有所留恋,才选择在近处自杀。
  但是,明明在换掉左曦后,情绪有所好转的人,为什么又突然自杀?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林斯义在丧礼结束后,在母亲房间找到蛛丝马迹,她所有银行卡都集中在一起,心血来潮查了查记录,竟然发现几笔大额转出,而这些钱他向父亲问起来,对方又表示一无所知。
  由于都是近三个月中发生的转出,林斯义不可能当做平常账目看待,他让窦逢春利用职务之便,查到敲诈坐实的消息,令林斯义震惊又愤怒……
  起初,他还希望可能是母亲在国外的哪位朋友需要解燃眉之急,家中财政大权父亲一向又不过问,所以她连续打款给别人也不需要通知家里,现在,事实却给了他一个耳光。
  “三个月……”林斯义算了算,“也就是我给她换了新医生后所发生的事,她病症明明好转,为什么被人敲诈,也不告诉我?”
  “有一种可能是,她怕你生气?或者伤心?她总要有个动机。”
  林斯义眼睛猩红着,抵靠在桌沿:“明天,不,是今晚我就要知道,敲诈的那方,到底是人是鬼。”
  “你要怎么做?”
  “先私下进行……”
  “……”窦逢春闻言惊,不可置信盯着他,“私了??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难道你认识对方?”
  “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认识。”
  林斯义先将关城叫来。
  他准备让最亲近的人先参加,这件事,他一定要悄悄处理。
  关城闻讯而来时,温尔正在楼下洗碗,林斯义饭没吃完,她帮他温在锅里,等过一会儿他下来吃。
  可见到关城,她便奇怪,今晚到底谈得什么,时间不但长,还加了人进来?
  “你怎么样?”关城尚不知道林斯义叫他来的具体,在楼下看到温尔,先停留,贪恋又故作若无其事的在她身边关心。
  温尔将洗碗的手套摘下,转身,平静无波的眸子,望着对方:“我很好。”且这个话题转瞬略过,问,“斯义找你来的?”
  “有点事商议。”他说着琥珀色的眸子询问似的望着她:“那我先上去?”
  “好。”温尔微拧起眉。
  关城又停留了两三秒,方转身离去。
  望着对方的背影,温尔心里叹息,所以三区人都知道她最近不太好吗,连寡言少语的关城都用眼神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不知道他们在楼上聊什么。
  温尔坐在楼下等。
  过一会儿窦逢春双手插兜,外套的帽子顶在头上,速度极快的从楼梯上“蹦跶”下来。
  他其实只是走快了一点,但全身一跳一跳的幅度,令温尔居然看到对方的一丝丝愉快。
  这在顾黎清去世后,算是十分难得的画面了。
  “耳朵?”窦逢春看到她,先露出大牙一笑,“我先忙去了哈,这两天可把哥抑郁坏了,有人自动送人头,哥高兴的找不着北,过两天再细说,走了,拜拜!”
  说着,又“蹦跶”着离去。
  外头天气渐寒,窦逢春的背影,变得让“蹦跶”更具形象。
  温尔守在门口,接着守下来了关城。
  相比窦逢春的“蹦跶”,关城一张脸明显阴沉许多,没了来时的淡定与休闲,跟她讲话时,也带着明显忧虑。
  “别站门口。风大。”
  “你们在聊什么?”温尔殷切的等着他,希望他能给一个答案。
  关城却只是无视了她的目光,不是滋味的一说:“你可以去问斯义。只要他想告诉你。”
  “他最近明显有事瞒我。”
  “那这件事可能不适合你知道。”关城让自己心肠硬了硬说,“我回去了。”
  “好。”温尔点头,又说,“最近关城哥对我特别关怀,我都不适应了。”
  “是话多的意思?”
  “对。”她笑了。
  关城不自在了片刻,一声未吭,微僵的身体,不协调离去。
  ……
  晚上,温尔抱着林斯义的胳膊入睡。
  她没有多问。即使问,林斯义不想提的,她就不可能知道实情。
  不过,因为对他一向放心,相信任何事情,他都会处理好,温尔没有感到不安。
  她静静睡去,然后在半夜里,惊醒过两次,由于在噩梦中已经克制,她醒来没有引起太大动作,身旁男人浑然不知,睡得比她沉。
  温尔在黑暗中,不由得仔细听他的绵长气息,和用手指隔空描绘他立体的五官,不敢触下去,怕惊醒他,怕失去平静。
  借着佯装翻身的动作,才紧紧揽住他腰,换来他自然的回搂过程,感受被他抱紧的愉悦,温尔却流下泪。
  内疚。
  被内疚折磨。
  如果当初林斯义没有助养她,顾黎清或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一切都是她的错。
  温尔在黑暗中无声大哭,直到她隐藏失败,功亏一篑,将林斯义惊醒。
  “……耳朵?”林斯义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身边的女人会哭得他满掌心泪。
  他于是只能用自己衣服去擦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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