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她抽泣一声,吸吸鼻子,“你刚出生就见过他对不对。”
小白低叫几声,伸着脑袋往她脖子上蹭,默认了答案。
她低低笑了一下,手上顺着它的毛。
就算是现在,像小白这般纯种的边牧可不好买,更别提八年前。小白很大概率上,是沈荣余帮朱萸买的。
第一次见它的时候,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埋着头一声不吭,像极了它的第一任小主人。
又想起他压抑的目光,心里闷疼一下,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擦干,她撑着膝盖站起来,沿着马路走。妈妈还在医院等她呢。
她不能被打倒,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天空开始飘起绵绵细雨,雨丝飘飘扬扬,很快渗进地面,姜春摸了摸通红的鼻头,从包里拿出伞撑开。
夜晚的人流车流到达高峰,到处都是喧闹的鸣笛声,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堵着每一处。
她红着鼻尖一步一步往前走,垂着眼,神情恍惚,细密的睫毛沾着泪,朦胧了视线。
“哎小姑娘——”一个大妈想叫住她,女生没听见,踩着斑马线径直走出去。
丝毫没注意一瞬间便近在咫尺的车灯。
恍惚间,眼前亮如白昼,急促的刹车声从耳边传来。
“啊——”
尖锐的女声飘在空中。
作者:砰——
滴嘟滴嘟滴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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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宝贝:
关你西红柿的营养液x5
孟的地雷x1
爱你们啊!!!(撕心裂肺
么么哒!
第35章 樱落(7)
樱落(7)
等待红灯的人群惊叫呼喊,刺耳的刹车声宛如魔音, 车身的极大惯性让紧急刹车没有丝毫作用。
“砰——”
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撞飞落地的声音, 折伞被甩上空中,场面一片狼藉。
瘦弱的身躯被扑开, 替她承担一切撕裂的伤痛,巨大的身体在雨中划过流畅的弧度, 重重一响,应声落地, 在地面摩擦出一道血痕, 触目惊心。
“不——!”
撕心裂肺的喊声, 女生趴在泥泞的路面,黑色的瞳孔瞬间破裂开来, 姜春吓傻了,惊慌的朝小白跑过去。
姜春跪在地上, 似乎用尽所有力气将它搂紧怀里, “白白, 你看看我, 我带你去医院。”
小白轻声呜咽一下,露出柔软的舌头, 似乎想要舔掉她脸颊的泪水。
眼睑轻颤,她把泪憋回去,话语带着哭腔,“我不哭。”
手心一如既往的安抚着它的脑袋,膝盖跪在地面, 身体不断颤抖,“白白不怕,肯定会好的。”
小白在她颈边低呜一句,前爪搭在她的手肘处,颤栗着发出哀鸣般的哭泣声,看上去非常痛苦。黑黢黢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她,最后一声低泣也消失在雨中。
“白白你别走!”姜春嚎啕大哭,死死抱着它。
“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浓稠的鲜血染红了它洁白的毛发,渗进两只手掌,一滴一滴在泥泞的道路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热烈盛放的玫瑰。
刚刚的大妈叹息一声,“小姑娘养了条好狗啊。”
“好狗护主,可惜了。”身后有人应合一句。
“还好人没事,下次过马路可得看清楚了。”
马路对面的指示灯由红变绿,数字不断变换着,聚集的人群很快消散,顺着人流走过斑马线。
豆大的泪珠混着雨水从眼眶里奔涌出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姜春抱着小白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肇事司机撑伞走过来,“姑娘,你看赔多少?”
“我不要。”她执拗地摇头,嘶哑的哭声听着让人心疼,“我只要我的狗。”
原本温热的躯体在她怀里一点一点凉透,白白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也失去焦距,死气沉沉。
她双手紧紧抱住,仍旧挽留不住任何。
“这……”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即便是对方闯红灯,但他也理亏,良心上过意不去,写了张便条塞进她衣服里。
“如果要赔偿的话,你可以联系我。”
姜春蹲在暗红血滩中间,目光空洞,面色惨白。
卡片被雨水淋透,黑色的水笔晕染开来。
天空稀稀拉拉落着豆大的雨滴,无情又狠心,像是在为它送行。
-
窗外大雨如注,包厢里的气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明明是你玩儿赖!”
“再来一把再来一把。”
“你等着,小爷玩儿死你。”
一伙人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不知道过去多久,有人朝靠在沙发上的人唤一声。
“陆哥,几点了?姜姐怎么还没来?”
“对啊,这天都黑了,外头马上下大雨呢。”
陆燃的手垂在光滑的扶手上,盯着屏幕上姜春的号码,拨了出去。
手机震动两声,依旧是没人接听。
镜框下的眸子有紧张闪而过,蜷了蜷手指,问许清梦要来了沈景明的电话。
同样,一直无人接听。
白晰的手背抵住下颌,眉头紧锁,盯着屏幕出神。他看见了前台那束耀眼的玫瑰,娇艳又热烈。对于男生来说,他不会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手指轻压住嘴唇,他笑了一下,“我们玩儿吧,不等她了。”
这场没有主角的轰趴,注定成为一场闹剧。
外面的雨声敲击着玻璃,越来越猛烈,算不清时间,沙发上的手机忽然震动,陆燃毫不犹豫的瞬间拿起。
“喂,陆燃哥哥。”
陆燃应一声,撑着额头,“我在,怎么了?”
小朋友声音带着哭腔,“外面在打雷,很响,我有点怕。”
勾住卡牌的指尖顿一下,“你一个人在家吗?姐姐呢?”
“姐姐说妈妈生病了,她要去医院,如果我害怕的话就找你。”
幽深的眸子睁开,他猛地起身,卡牌散落满地,“姐姐有说妈妈怎么了吗?”
“没有,好像是很严重的病,她眼睛都肿了。”姜初实停一下,在被窝里缩紧,“陆燃哥哥,我真的好害怕,你快点来。”
安慰几句,陆燃挂了电话,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他和姜春认识这么多年,没见她流过几次泪——除非真的发生了什么。
心徒然一紧,几分惴惴不安。
他拎着玩儿正嗨的阿森,抽走他手里的游戏,又在角落里抽了一把伞。
“你去姜家陪小朋友,到了给我打电话。”
“现在?陆哥,外面这么大雨诶。”
陆燃看他一眼,“去。”
雨天不太好打车,幸好这片是闹市,陆燃握住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一上出租车上不断拨她的电话。
“小伙子,去哪里?”
“医院。”
“我们信市那么多家医院,你说的是哪个喽?”
一个问题瞬间把人问懵,打出去的电话她一个都没接,现在无非是大海捞针。
可也得捞啊。
陆燃动了动唇,“去市立医院吧。”
夜幕降临,天彻底黑了,压抑得人喘不气起来,出租车在夜幕里飞驰。
马路不允许逆行,他在对面下了车,正要穿过人行道,忽然一眼,戳中他心里不敢想的不安。
周围的人群早就散尽,时不时有好奇的目光投去,她仍坐在地上,抱着早已冷透的尸体,呆呆地看着夜雨中的车水马龙,眼底一片死寂。
陆燃红了眼,连伞也不要了,朝她跑过去。
“好好,怎么了,你跟我说。”他鼻子一酸,摁住她的肩头,“你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就成这副鬼样子。”
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黑色的短发粘在一起,风衣里面的白色衬衫染的透红,狼狈不堪。
颤抖的抚上她苍白的脸,“你说啊!”
“陆燃。”她抬起眸。
看到熟悉的人,本以为流干的泪水又一下涌出来,委屈的号啕大哭起来。
姜春艰难地开口,“陆燃,小白走了。”
“是我害死的。”
“我好坏啊,简直坏透了,连小白都不要我了!我什么都没了。”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叫小姨把小白还给我吧,好不好?我不要他了。”姜春抓住他的胳膊,死寂的眼里冒出一丝希翼,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叫小姨原谅我好不好?把小白带回来吧,小白那么怕疼,它连哭都没哭。”
半晌没得到回答,她捂住脸,表情颓然,“我什么都留不住。”
手垂落下来,眼底只剩一片荒芜。
眼底染上几分猩红,手心掐得生疼,陆燃耐着性子安抚她。
“好好,你别这样。”
“妈妈得了胃癌,连你也要走了。”姜春强撑着笑了一下,“我什么都没了。”
她明明在笑,却比哭还叫人难过。
陆燃强忍着泪,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却被人一把推开。
“我带你回家。”
她轻轻摇着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小白,它会害怕的。它以前那么小的时候就喜欢粘着我,看见我就笑得跟傻狗似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坏啊!”
“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错了,把我的白白还给我吧。”她歇斯底里地叫,彻底崩溃了。
掰直她的手,陆燃强硬地把她抱起来,女生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慢慢地,力道越来越小,整个人昏迷过去。
陆燃看着苍白的小脸,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你说不要他,那咱们就不要他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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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洒洒下了半个多月的梅雨季节总算过去,万物生长。
周一,学校依旧上课,同学推推攘攘的吵成团,少年不识愁滋味,意气风发。
“你怎么还是这副冰山脸,都一个星期了。”不谙世事的程七安凑过来,“谁又惹你了。”
眼皮都不抬一下,许清梦闷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许偡衡看着神色漠然的沈景明,扭头瞪程七安一眼,“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了,屁事怎么这么多。”
“我问问怎么了?”程七安撇撇嘴,扒两口饭,“唉不过,上次那个学妹呢?我都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
忽然想到什么,他若有所思,“你不会是因为她——”
“你闭嘴!”许偡衡重重敲他一下,看一眼沈景明,索性说明了,“我都说了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偏不信,现在倒好,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
筷子被人重重拍在餐桌上,旁边几人都被吓一跳。
许清梦抬起头,“她转学了,你满意了吗!”
一字一顿的话叫人遍体生寒,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停顿一下,眼皮遮不住眼睑下浅浅的青黑。
再也吃不下去,许清梦端着餐盘,红着眼跑出去。
背后仍旧是喧闹的餐厅,餐桌上一片寂静。
沈景明依旧往嘴里扒着饭,垂着眸子,不肖片刻,他起身走人,徒留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孰轻孰路地走到高一(一)班的走廊上,脚步却慌了神,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不敢面对。
身侧的手指攥紧又无力松开,喉结上下滑动,终于忍不住看过去。
她的座位在教室里异常扎眼,桌面上爱堆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每次路过,总能让他习惯性望过去。
可此时,第三排的位置空空荡荡,露出干净的黄底桌面。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承诺这么不值钱的东西,嘴唇上下一碰,甜言蜜语就说出口了。说的人从不在意,只有他傻傻地当真。从头到尾。
“我都表现的这么不高兴了,她怎么还不来哄我。
她只要开口,我就会马上原谅她的。
呵,骗子。
——《沈景明日记》”
作者:感谢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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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鹤忘兰(1)
鹤忘兰(1)
“今后的月,再如何看都没有那晚的月圆。——《沈景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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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 天气燥热。
扇叶嘎吱作响, 到了夜里,心里烧着一团火, 总有几分难耐,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下的凉席散发着窒息的热气, 姜春侧着身子,脑袋枕上手肘内侧, 慢慢阖上眼。
朱蒨没能挺过去, 被永远困在了去年春天。
卖了信城的那套房子, 他们姐弟两人转学回到这座南方小镇,陪着独居的外婆。
正想着, 房门被人敲响。
姜春翻身起来,拉开门, 门口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好好, 明天陪外婆出趟门吧。”老人挽着头发, 精神矍铄。
“明天吗?”姜春穿着睡衣, 推着她往客厅走。
家里不大,干净整洁, 设施陈旧老化,客厅的木制沙发已经暗得不成样子,扶手两侧雕着精致的纹路,坐垫水洗的次数太多,看不清原本的绣花。据外婆说, 这些家具随便一件都比他们姐弟年纪大,充满古朴的气息。
这几天太阳晒得很,毒辣非常,她不太敢推着外婆出去。
外婆是地地道道的小镇女人,传统又精明,一辈子耗在裁缝上。年轻时一口吴侬软语,硬是把两只姐妹花拉扯的水灵灵,是小镇最能干的女人,渐显老态,腿脚出了问题,坐上轮椅,一辈子没有走出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