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蛟一身黑漆漆的鳞片坚硬无比,巨大的头颅上长着两只坚硬的角,两只眼睛巨如铜铃,云青在它身上擦过去,竟然只能伤它皮毛。
恶蛟爪牙锋利,布满黑色鳞片的尾部狠狠抽过来,卷耳被迫松开书白的手。
卷耳目光凌厉,广袖扫过,铺天盖地的符纸直向恶蛟攻去,巨大的怪物终于被激怒,恶蛟长啸出声,锋利的爪子狠狠向卷耳拍来!
她灵巧的向上腾起,两只手死死抓住两只龙角,双生花上宛如生了刺般,在恶蛟身上刮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那恶蛟被卷耳握着龙角越发狂躁,它拼了命的晃头企图把卷耳甩下去,卷耳有点眼冒金星。
龙尾蓄力向卷耳攻来,她两只手都握着龙角根本来不及躲开,电光火石间,书白身影掠过,指骨死死刺入蛟龙尾巴,竟是硬生生阻了他的攻势。
它一身坚硬的鳞片,云青对恶蛟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卷耳正思索对策,便听书白喝道:“攻它逆鳞!”
曾有人言,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那是因为逆鳞之下,便是它们最脆弱的地方。
卷耳全身灵力倾注在一双手上,她握着龙角的手淋漓淌着血,死死固定住恶蛟,闻言大声道:“云青!”
她不能松手,这逆鳞只有书白去破。
卷耳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书白却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般应声出手,云青飞快的划破水流落在他手上,淡黄色络子在水中沉浮,书白握紧剑柄飞速刺向恶蛟颈间!
与其同时,卷耳翻了个身,龙角在她手里,恶蛟不得已随着卷耳的动作仰头,把咽喉完全暴露在书白面前。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仿佛这样同进退过很多次一样。
两生花漂浮在水中,云青带着千钧之力刺入恶蛟咽喉,逆鳞应势而破,血液奔波而出,卷耳没来的急躲,被这味道差点熏得晕过去。
她终于忍不住松了手,有人长臂勾在她腰间,带着她后退百米躲开那股腥臭。
“扑通——”一声巨响,恶蛟的尸体狠狠摔下去,过了半刻,卷耳看着它终于不再动,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过去把龙角和妖丹收好,书白揽着她往海面上浮。
这海底少说也有九百丈,书白掌心蜷着朵两生花,全当是给卷耳照明。
离海面还有百丈时,卷耳呼吸一窒。
两人贴的太近,她丝毫的异样书白都可以感觉到,“怎么了?”
卷耳指了指自己抿紧的嘴,眼睛鼻子皱成一团,表情颇有点滑稽。
书白一愣,反应过来,那颗避水珠应该已经失效了。
离海面还有百丈,书白低头看她,“还能再忍忍吗?”
如果此时卷耳能说话,那她一定要说一句,我忍你大爷。
没了避水珠,在这样的深海里人根本撑不了多久,卷耳迷蒙的看着书白手心的两生花,有些崩溃的想,她今天不会淹死在这吧。
这也太过于悲催了。
她在书白怀里胡乱扑腾着,终于忍不住放弃挣扎的时候,书白低头,微凉的唇印上她的,缓缓给她渡气。
他一手揽着卷耳不让她被水流冲走,一手托着朵两生花,黑瀑般的长发飘在背后,像是暗夜的魑魅。
本着求生的本能,或是其他的什么,卷耳两只手抱住书白的脖子,无意识的凑得更近。
乍然冲出海面的那一刻,卷耳平白地,竟然有些失落……
*
不哀山难得连着放晴好几天,卷耳今日好好的打扮了一下,依旧是一身俊俏的男装,她谎称是书白的朋友,悠哉的在不哀山晃来晃去,自在极了。
从混沌海回来以后,卷耳跟着书白来了不哀山。
她时常思考自己和书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说是朋友吧,又多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意味,若说是情侣,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山中有个白骨精走过,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头上系了一根细细银链,日光之下好看得紧。
这几日山中流言四起,都在说狐妖族的长老要把他们最小的公主嫁到不哀山来,不知道长老选中了那只白骨精来联姻。
卷耳心下有些乱乱的情绪,她扔了手里乱采的野果,挑了人少的路往书白的住处走。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应该是刚从主殿议事回来,眉目里还带着点疏冷,见到卷耳过来,书白眼中的冰雪才渐渐融化。
“你在这想什么呢?”桌上的茶壶跟摆设没什么区别,卷耳打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空空如也的样子,抬手盖回去。
书白手指掐了个决,那茶壶里登时袅袅腾起白雾,里面茶香诱人。“在等你。”
给两个人都倒好了茶,卷耳含笑,“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
书白抬眸,“你要去哪?”
卷耳眨了眨眼,“回江南。”她即将动身,可走之前,她得确定一件事。
放下手里的茶杯,卷耳双肘撑着嫩白的脸颊,声音迟疑,“书白,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呀。”
卷耳不喜欢这样朦胧不清的情感,她俗套又坚定,总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要亲口说出来的,不能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感觉。
“那根肋骨,你可收下了?”
卷耳摸了摸被她放在衣襟里的骨头,本来冰冷的东西被她体温暖着,沾上了她身上的香。
卷耳眼睛眨了眨,“收下了呀。”
她后知后觉,明白了书白的意思。
那根肋骨寓意太过明显,卷耳收下它,便是承认了书白于自己的位置了。
命定之人。
这几个字似乎滚烫的带着浓烈的情绪,卷耳一瞬间笑开,高兴至极的模样。
“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了?”卷耳眉眼弯弯。
手里的茶早就凉了,书白攥着茶杯的手指微微用力,茶水泛起淡淡的涟漪。
“嗯,我是你的。”他这样应她。声音尽量四平八稳。
以后的以后,都是你的。
像是这句话说出口,他们的关系才彻底的定下来,卷耳闻言轻轻呼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可面色却突然有些凉凉。终于有了质问他的身份。
“听说狐妖一族有意将他们的小公主嫁到不哀山来,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她语气酸溜溜的,书白嘴角的笑意还没压下去,闻言挑眉,直接得很,“本来是我的。”
卷耳一愣,她睁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怪不得这几日书白总是去主殿议事,难不成是去讨论和吗那公主的婚事了?
“不过那狐妖公主说已经有了心上人,誓死不会和亲。”泼了手里凉透的茶水,书白淡淡道。
卷耳一愣,飘起来的心落回原地,又奇道,“不知那公主看上了谁,竟然连你都不想要了。”
书白淡色瞳眸里映出一个小小的卷耳,他声音危险又温柔。
“公主说,她在不哀山遇到了个蓝衣公子,一见倾心,立誓此生非他不嫁。”
“狐族妖主震怒,这桩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如今长老正派人漫山遍野的寻那公主所说的蓝衣少年呢。”
“……”
这几日一直穿着蓝色男装的卷耳有些如坐针毡,“不会……是我吧?”
她想起有个晚上出门散心,在半山腰上看到个样貌可爱的小姑娘,那姑娘扭了脚,却偏偏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卷耳觉得她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不安全,便把她一路抱回了她说的住处。
那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卷耳走前还被她抓着亲了一口,嚷嚷着一定要嫁给卷耳。
卷耳想起这段回忆,又扫了眼书白危险的面孔,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事啊……
这话题对卷耳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她暗自决定,下山之前绝对不出去乱晃悠了,以免再惹出什么事非。
她想起刚刚所见,连忙换了个话题,“我刚见有人头上戴着细细的银链,那是做什么的?你们白骨精特殊的装饰?”
卷耳下意识扫了一眼书白发间,却并没有看到什么银链。
知道她转自话题,书白倒也随她,左右人如今已经是他的了,再没有第二个人把卷耳从他身边抢了去。
“那是他们妻子送的。”
不过是不哀山的一个小习俗,大多是新婚的人才带着。带着点吉祥的寓意。
卷耳若有所思的点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南海北的事,书白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应他,过了一会,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慢慢睁开眼睛。
卷耳托着下巴,和他离的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女孩子纤长睫毛轻轻扇动,她的唇并不是红色,许是刚刚一直在喝茶,她唇色浅浅,带着诱人的粉。
书白一身白衣的时候清冷似仙,仿若高岭最纯净的雪莲,而如今他黑衣黑发,却带着危险诱人的吸引力。
少女柔软的十指轻轻捧着他的脸,书白看着她仿佛被迷惑了的眼睛,唇角微勾。
“你做什么。”
他声音带了点沙哑,像是有根羽毛轻轻在心间磨了磨,卷耳盯着他的唇,她想干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书白挑眉,他抬手勾住卷耳的后颈往前送,柔顺的唇相贴。
书白轻轻蹭着她的唇,语带笑意,“你想亲就亲啊,磨蹭什么。”
卷耳轻轻咬了一下书白的唇,让他闭嘴。
第10章 白骨精(10)
半月后,不哀山的书白收到了来自江南的一封信,一起的还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彼时书白刚沐浴过,那根红色发带被他绕了几圈缠在雪白的手腕上,这段日子以来,这几乎成了习惯,这根普普通通的发带再未离身过。
他面上不显,可手却带着几分急切的打开那只小盒子。
里面装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书白想起之前卷耳问过他关于银链的事。微微勾唇。
书白轻轻捻了捻银链,那上面带着波光和暗纹,在灯下发着温润的光,他手中动作一顿,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这不是银。
室内不甚明亮的灯火下,书白眯了眯眼,仔细辨认出这是什么。
龙鳞。
他手指攥紧了微凉的链子,心下惊涛骇浪。
书白缓缓吐出口气,伸手拆了那封信。
字迹不多,不像是女孩子家柔和的小篆。笔锋有些厉,上面洋洋洒洒一段话。
“别人有的,我家书白也要有,而且要比他们的更好。”
那日卷耳问他,有人为什么在头上带着银链。
他随口回答,她放在了心上。
这样被人妥善安放,每一句都被记在心上的感觉,体贴又细心。
他捏着那张纸,想起远在江南的人,眼睛酸涩。
一灯如豆,有人轻轻摩挲着薄薄信纸,低哑出声。
“傻子。”
*
卷耳曾经说过,只有亲手摘了蛟龙龙角的人才可以娶她,可如今蛟龙被她自己杀了,她那些话自然做不得数了。
卷耳把信寄给书白后,没再去不哀山晃悠。
她也不知道狐族的小公主走没走,若是卷耳不小心碰到她,再牵扯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江南的事情不多,这天卷耳处理完事情回到房间,看到蝶夕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
“你这么瞧我做什么?”卷耳有些莫名其妙。
蝶夕想起近日听到的传言挠头,有些咬牙道:“我最近听说不哀山有人在筹备婚事……”
卷耳和白骨精在一起的事情周家上下差不多的都知道了,所以蝶夕对不哀山的事情格外上心。
捉妖师和妖怪在一起了,倒也算是一桩天下奇闻。
别人指指点点不会少,可卷耳并不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议论就改变自己的人。
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给别人过的。
用浅绿色绸带将那根肋骨一圈圈缠好,卷耳满意的看着被她改造成发饰的骨头,“可听说是谁要成亲?”
“听……听说,在筹备的人是书白公子。”蝶夕颇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
把玩着骨头的卷耳一顿,“把他给能的呢。”她语气凉凉,蝶夕莫名觉得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江南初春多雨,夜色笼罩下,雨声倒是催眠的紧。
卷耳刚刚沐浴结束,披着一层轻绸外衣,慢吞吞的去关窗户。
葱白的指尖刚摸到窗子,窗外有风拂面,卷耳动作一顿,“还不出来?”
外面静了一瞬,过了一会,房门被推开。
卷耳看着来人,愣了。
他一身利落的窄袖墨袍,腰封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透出隐约的红色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书白倒是难得把头发都束起来,那根红色发带缠绕在鸦黑的发间,若隐若现里,依稀还能看到一条发着柔和光芒的银链。
唇红齿白,皎皎潇湘美少年,玉树临风前。
卷耳看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书白轻挑眉,看卷耳仿佛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样子,“我有那么好看?”
愣神的人收回视线,卷耳无意识的摸了摸扑通扑通的心脏,语气不怎么热情,“你来江南做什么?”
卷耳想起白日蝶夕说的事,一边说着一边往床边走,没有招呼书白的意思。
虽然知道书白并不会做出格的事,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卷耳看到自己好像并不是很欢喜的样子,眉头下压,书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生气,“出什么事了?”
床榻上的姑娘侧身卧着,小臂撑着头,软绸下的身姿曲线玲珑,“听说书白公子就要喜事临门,我还没恭喜你呢。”
她手随意的搭在腰间曲线凹下去的地方,淡淡看着他。
卷耳语气酸的像是刚从醋缸里捞出来,书白一瞬间就明白了卷耳是为什么生气。
他好气又好笑,缓步踱至床前,低头看了看床上卧着的人,屈膝蹲下身。
他个子高腿又长,蹲着的太过难受,书白索性单膝跪着,丝毫不觉得这样跪在卷耳身前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