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怎么样？”初瑶觉得可笑, 她是一个人, 脚长在自己身上, 难不成出去了, 他还能把她的腿打断。
“少爷自然不会将小姐怎么样，可他说了, 如果我没有看好您，就会......辞退我。”孙姨这话说得并不十分顺遂，大抵是内心有愧。她照顾了这个家将近十二年，若是有一天真被辞退，心疼丰厚的报酬是一方面, 可舍不得也是另一方面。
初瑶慢慢敛了笑，蹙眉看了眼门外的青天白日。
她并没有做多坚持，转而回到客厅，指着别墅的封闭式院子，说：“我去院子里逗猫，行不行？”
孙姨顿时松了口气，从角落拿出一罐宠物牛肉粒，递到了她的手里：“只要不出门，小姐去哪都行。”
初瑶闷声不再说话，接过罐头，开始去到院子里逗猫。
而此时，季浩终于在公司里得了空，正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里的实时监控视频若有所思。
孟凯推门走进办公室，发现季浩又在盯监控之后，他将手头的资料放了放，笑着说：“浩哥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我看初瑶小姐现在好像知道错了，只要再给她点时间......”
话没说完，原先皱着眉头的人，突然将眼皮抬了抬。
“她知道错了？”季浩面无表情看着孟凯，“她哪里知道错了？”
孟凯憷了憷，指指电脑屏幕，说：“我也是看......看她在那里乖巧地喂猫，这才......”
孟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时时留意着季浩的脸色。
季浩阴沉地呵笑了一声，重新垂眼，看向监控。
画面里的女人乍看过去的确是在喂猫，可她的心猿意马实在太过明显，稍稍留心便会发现，她走的那些轨迹，都是贴着院落外围。
她那哪是在喂猫，她真正在做的，是在找监控的死角。
季浩两眼半眯了起来，沉默好一阵，才说：“罢了，我先回去一趟，编号89757的事情，你先盯着。”
一提到89757，孟凯总算想起了正事。
“浩哥，先别急着走，关于89757的事情，我们刚刚有了点线索。”他将手头的资料递了过去。
季浩身形一顿，重新靠回椅背，开始认真地看着桌上的那份资料。
孟凯在旁解释说：“这些照片都是最新拿到的，拍摄的地点在法国，照片里的人一个是李教授，另外一个......”
季浩抬头盯了孟凯一眼，狭长的丹凤眼流露着锐利的光芒。
孟凯无意识吞咽了下，继续说：“另外一个人也查过了，他并不是李怀瑾的学生或者儿子，从外形上比对，跟之前我们在A大发现的人影很相像，极有可能就是消失已久的编号89757。”
“那他人呢？”季浩的眼神开始变得越来越锐利，他直勾勾地看着资料上的那张照片，半晌，才再次抬眸，问：“那他现在人呢？”
“浩总......”孟凯被盯得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不知不觉就叫出了曾经血洗江城的时候对季浩的称呼，“我们现在正在查，初步判断编号89757还在江城。”
“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季浩又问。
孟凯仿佛被人掐住了咽喉，半天都应不出一句话。他来的时候原本想着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领导必然少不了一番嘉奖，不曾想到头来竟惹了一身的骚。
而再去看季浩，已然是副不正常的神态。
季浩双脸腾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捏紧了资料，沉声说：“给我快马加鞭地查！”
孟凯虎躯一震，连连应道：“好的，浩总，我现在马上去！”
***
陆泽徘徊在临湖公馆附近，等了初瑶整整七天。
他还想继续等下去，一直在旁关注着的王鑫却看不下去了，趁着他回宾馆洗澡换衣服，拉住他说：“别等了，她不会回来了。”
王鑫说得很笃定，就像自己是当事人一样。
陆泽停下换衣服的动作，安静看了王鑫一眼，同样笃定地说：“她会回来的。”
“你凭啥认为她会回来？”
“她亲口说过，要我等她。”
“哎哟——”王鑫一个大老爷们都急得跺起了脚，说：“兄弟，你别傻了行不行，她就随口一说骗你的，你竟然......”
“她会回来。”陆泽低下嗓音，打断了王鑫的话。
然后背包，开门，一秒都不愿意耽搁，想要继续去到临湖公馆的楼下蹲守。
王鑫恨铁不成钢，咬咬牙，连忙挡在陆泽跟前，告诉了他一件事情。
“泽哥，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不想你再沦陷下去了，真的不值得。”王鑫一手拦在宾馆门口，说：“元旦晚会那天晚上，我看到初瑶被浩瀚传媒的董事长接走了。”
陆泽不说话，王鑫以为他是被震惊到了，有点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说：“学校早几年前就传疯了，说我们A大的校花，本事了得，跟浩瀚传媒的一把手有一腿，那天晚会的嘉宾邀请名单里也有那人的名字，我猜......哎？哎！”
王鑫身高一米八四，体重一百八十九斤，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差不多身高，体重还比他轻上足足五十多斤的瘦弱男子一只手臂，就给卡到了墙上下不来。
关键这个男子还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倾心相待的好兄弟——陆泽！
陆泽这次出手并不算轻，大抵是真的怒了。
王鑫第一次感到有些害怕，不免迎了笑，昧着良心说：“泽哥，别动气。我就满嘴跑火车，随便说说的，校花她其实冰清玉......呃！”
彩虹屁还没拍完，不知道哪个词眼又戳到了陆泽的敏感神经，惹得撑在胸膛上的手臂又是一紧。
王鑫大气都吐不顺畅了，憋得双颊赤红。
“王鑫，我最后说一遍，她叫初瑶，请你尊重她。”陆泽在最后一刻才卸下臂力，他沉着脸，拉开背包的拉链，将玄关处的一瓶酸奶放了进去。
王鑫大口喘着气，好一阵，才扶着墙角站直身，冲陆泽竖了个大拇指。
“行，你愿意飞蛾扑火，我以后不再拦着你就是了。”王鑫这次终于也有些生气了，为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值。
陆泽重新背好背包，继续出门。
王鑫抬头看他一眼，随口提醒道：“别去临湖公馆了，你要真想找她，就去观澜别墅。”
陆泽顿步回头：“观澜别墅？”
“啊！”王鑫应了声，“可不就是那，江城有钱有势的人都住那里。”
陆泽脸上的阴霾终于缓和些许，微微朝王鑫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王鑫别过头，暂时不想原谅他。
“谢谢。”陆泽道了一声谢，房门轻阖，动身去往观澜别墅。
***
逗了大半天的猫，初瑶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把观澜别墅的所有角落都给摸清楚了。
季浩里里外外总共在这座房子里安置了58个摄像头，除去二楼洗手间那一个暗角，其余地方，全部都是监控。
初瑶其实并不想逃，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无聊，另一方面则是想要看看，季浩到底想要控制她到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他的控制欲，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小姐，先上楼洗个澡吧。少爷刚刚来了电话，说今晚回家，您到时候多说点好话，兴许他气消了，就不会再禁您的足了。”孙姨捧着刚收好的衣服从阳台上进来，话语说得语重心长。
初瑶知道孙姨这是为了她好，主动接过自己需要换洗的衣服，说：“嗯，知道了。谢谢孙姨。”
孙姨点点头，慢步走进了厨房里。
初瑶上楼洗澡，她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直到水温彻底变凉，才起身穿衣，走下了楼。
屋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听新闻报道说，夜里会有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瑶坐在餐桌上，一动不动地侧头看向窗外，等着初雪的到来。
她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很久，初雪没有等到，门铃倒是响了。
初瑶回过神来，看了房门数眼，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步走了过去。
“浩哥，你回来......”
门一打开，刺骨的冰冷瞬间窜入温室，初瑶应激性地闪了闪眼，下一秒，仿佛被人噎住了喉。
门外站着的不是季浩，而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围着围巾，戴着口罩，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一身寒意，头顶的黑发已经结了霜，看上去好像赶了很远很远的路才走到这里。
“你......”初瑶定定地看着他，哽了数度，终是沉下脸，压着声音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第37章
“你来这里干什么？”初瑶压着声音，“你不该来这里。”
“我来接你。”陆泽温声说着, 伸手摘下口罩, 露出了自己完整的面容，开始对着她笑。
又是那样的笑。
干干净净, 不沾染一丝风尘。
初瑶转过身，飞快看了眼屋内。
因为在等季浩回来, 她们这一天没开饭，孙姨还在厨房里忙活着。
初瑶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神经依旧绷紧着, 蹙眉说：“你来接我？你要接我去哪里？”
“我接你回家。”男人回得言简意赅。
初瑶扶在门框上的手一颤, 而后低头，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这里不是。”陆泽抿唇, 突然伸手拉住她，“瑶瑶你先跟我离开, 我知道这房子里住的是谁, 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
“你知道他是谁啊？”初瑶抬头, 撇开手，“他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陆泽如鲠在喉, 盯着初瑶半天，渐渐红了眼。
他想把一切都告诉初瑶，可他不能。
他的潜意识里，一直回荡着李教授曾经对他下的终极命令。
李教授当时对他进行完最后一轮测试之后，指着电脑里的一张西装革履的男子照片, 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人是谁，只需要记住，他是江城的疯子，手段狠辣，杀人无数。如果你以后遇见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自保，带着我给你的东西，离开江城，远远躲着他就是。”
“那以后的主人呢？”陆泽当时问。
李教授沉默一瞬，慈爱地摸着他的头，说：“你的生死，永远都在服从主人之上。这是你的终极命令，你须铭记于心，永远都不能违背和忘记。”
永远都不能违背和忘记。
陆泽不曾忘记，可在临走之前，他想带着主人一起。
“瑶瑶，请你务必相信我，跟我走。”危险面前，陆泽开始急切起来。他又想伸手去拉初瑶，想要带着她立马离开这里。
然而他却看到初瑶后退一步。她将手背到身后，目光防备地看着他，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
陆泽一时想不到凭什么，只能看着初瑶抗拒的神情，再次猩红了眼眶。
两人一里一外在门口站了一瞬，突然之间，黑蒙的天地刮过一道风，路灯下面，萦绕起了片片飞雪。
初雪终于到了。
可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走吧。”初瑶别过头，下起了逐客令，“这座房子里里外外都是监控，你有那个本事，走之后记得把今晚的记录都清了。”
她低声叮嘱完，人便退着进到了门内，想要关门。
陆泽血目猩红，直直地看着房门越阖越小。
他永远都是被推开的那个，其实自打那天看到她和那人爬山开始，他便已然知晓——
在她心里，那人的分量比他重。
可他却放不下，以前是把她当做主人，到现在，她是他的命。
陆泽终是伸手撑在了即将关紧的房门上，砰地一声闷响，就像他的心事那样沉重。
初瑶猛地拧紧了眉，低声呵斥：“你又在发什么疯！”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咬着牙，飞速将她拉出屋，再然后一个转身，便将她紧紧地抵在了长廊一角，开始疯了一般地亲吻她。
初瑶大骇，完全没有料到平日里温顺乖巧的陆泽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她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只能任由他胡来，在她面前发着疯。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他吻她吻了许久许久，直到她又脱了力，他才含着哭腔，委屈地说：“瑶瑶，跟我走。就当我求你了......”
初瑶只觉得有万千爪子在她心里面不断挠着，她面颊通红，别脸咬唇：“不行。”
回应她的，是更深入的一番拥吻。
鹅毛般的大雪不断飘落而下，万物凋敝，寒冬裹袭，只余长廊一角，炙热得仿若盛夏。
“跟我走。”换气的间隙，他捧着她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又一次执拗地提出了那个要求。
初瑶被吻得失去了大半意识，她深深地喘着气，愣然半天，才恢复一些理智，快速推着他，说：“不行！”
陆泽忍不住将人抵得更紧了一些，倾下头去，还想继续。
初瑶这次眼疾手快撑住他的胸膛。
与此同时，别墅的地下停车室里，突然响起锁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顺着长廊旁边的木质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初瑶听着脚步声，忍不住震颤起了身子。
她想推开陆泽，让他立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可他的手就像蔓藤一样，紧紧缠着她，不曾松解半刻。
“瑶瑶，跟我走。”没等到回应，他一把将她抱住，微微蹲身，作势要将她扛到自己的肩上。
初瑶心急如焚，只得使出必杀之计，低沉叫道：“89757！”
陆泽猛地一顿，初瑶抓住机会，从他怀里飞快抽离。
“你去学校等我，明天晚上，我去出租房找你。”她一直紧盯着楼梯的方向，心脏跳得很快，一分一秒，都不想陆泽再到这里停留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