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木——予我白鹭
时间:2020-04-30 08:43:49

  穿戴齐整后, 她到镜子前看了看。
  圣诞节穿这一套, 也算应景。
  到店以后,易佳夕在孟瑶的安排下和全体员工拍过照片,参加完剪彩仪式后,她便自动神隐, 躲进办公间里自娱自乐。
  从二楼窗户可以看见楼下冒雪举伞排队的人群, 雪势不小。
  看来黑心助理准备的造雪机并无用武之地。
  只有当宋丛筠、钱之航等一干朋友前来祝贺开店时,易佳夕才终于现身。
  宋丛筠就不说了, 钱之航身边总是环绕着莺莺燕燕, 这回, 他带了一位女模特来, 叫赵溪, 不说红透半边天,但易佳夕能叫上名字,也有一定知名度。
  女模特整整高钱之航半个脑袋,说话时要低着头迁就他的个子, 出现在店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易佳夕带着他们到二楼就坐,趁女模特去洗手间的时候,她对钱之航说:“换口味了?终于放弃你的网红脸审美了?”
  钱之航脖子一梗,“这个三高,高逼格,高颜值,高海拔,还能锻炼颈椎!”
  她们听得直笑。
  服务生送来店里的招牌甜点和茶饮,易佳夕吃过晚餐没什么胃口,女模特给面子吃了两口,连茶都不敢多喝,钱之航素来不喜吃甜,一个劲嚷嚷着要吃火锅。
  易佳夕怼了他一通,钱之航终于闭嘴,将点火锅外卖的念头扼杀在摇篮中。
  只有宋丛筠最买账,安安静静吃完一块蛋糕,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易佳夕碰了碰宋丛筠的手臂。
  “不开心,想吃点甜的。”
  易佳夕问:“公司的事?”
  “一言难尽,”宋丛筠摇摇头,“不说我了,你今晚没约会?”
  蛋糕的甜味在舌尖漾开,红茶又带来些微苦涩,易佳夕说,“还不知道。”
  她频频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宋丛筠察觉到她在等人,一时间感觉同病相怜。
  除了永远乐呵乐呵的钱小公子,余下几人都是心不在焉。
  宋丛筠借口公司有事提前离开,顺便连哄带骗的把钱之航也一并带走。
  他们走到门口,钱之航搂着女伴讲悄悄话,只有宋丛筠一个人注意到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银色超跑。
  她心中莫名收紧,回头看了眼二楼靠窗的位置。
  他们刚才就坐在那里,从底下能看得一清二楚。
  -
  易佳夕已经不在窗边座位上。
  她回到办公间,这时候时间刚到十点整。
  易佳夕点开微博私信,找到昨晚上那段聊天记录,目光在“预计九点半赶回滨市”这一段上停留了许久。
  他会来吗?
  虽然梁霁辰的助理这么说,可总归不是梁霁辰本人亲口保证的,她总觉得不安心。
  也有可能是薛玮擅自做主,梁霁辰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最近这些助理们都挺擅长自作主张越俎代庖,孟瑶不就是这样。
  易佳夕不喜欢这么胡思乱想。
  她喜欢行动后再想。
  点开通讯录,易佳夕正要给梁霁辰拨电话,没想到他却刚好在此时打过来,易佳夕手一抖,就这么接通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大概是电话接得太快,梁霁辰也没反应过来。
  “梁老师?”是易佳夕先开的口。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贯的平淡,“我刚到滨市,堵车了,你几点关门?”
  平安夜自然是会堵车的,Y.Bakery所在的商圈及附近路段已经开始交通管制,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加上雪天难行,连行人都只能缓慢移动。
  易佳夕说:“十一点关门。”
  其实是十一点半。
  那边像是松了口气,“那没问题,可以赶到。”
  “是你在开车?”
  “薛玮开车。”
  易佳夕听见电话里头的鸣笛声,和窗外街上的鸣笛声混在一起,此起彼伏。
  一时间竟然带来一种错觉,仿佛她和梁霁辰此刻正在分享同一个空间。
  “好,我就在店里,到了打我电话。”易佳夕说完,听到梁霁辰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这个电话好像要到此为止了。
  易佳夕忽然不舍得就这么挂断,她喊了一声,“梁老师——”
  接着,又找不到话题,就这么静默了几秒钟,梁霁辰开口说,“怎么总是这么叫我?”
  “总是?”
  “总是。”
  易佳夕想了想,她和梁霁辰面对面时的确这么叫过,只好说,“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那边说,“不喜欢。”
  “那……叫你阿辰?”易佳夕故意的。
  “更不喜欢。”这回梁霁辰答得毫不犹豫。
  易佳夕笑了一声,“那就只能叫你名字了,这样喜不喜欢?”
  梁霁辰说:“还不知道。”
  这意思,是要让她现在叫一声他的名字吗?
  真奇怪,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千斤哽在喉头,突然郑重其事地叫出来,让人无法玩笑对待。
  “梁,霁……”她一字一句地艰难开口,没能说全,就忍不住咬住嘴唇,感觉心跳得很快。
  他感觉到什么,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易佳夕脸上一热,“不许笑,梁霁辰。”
  奇怪,发脾气的时候,偏偏叫他名字就很顺。
  “好。”他清了清嗓子,郑重的保证。
  “怎么样?”易佳夕问。
  “什么怎么样?”
  “喜不喜欢?”易佳夕说着,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她打开窗,让冷风伴着雪花扑进来,并不觉得冷,反而舒适了很多。
  而电话的那一头,她看不见的地方,梁霁辰也打开后座的车窗,身体微微侧向车窗那边,低声说出那两个字。
  易佳夕对他说,“我在二楼办公间等你。”
  她挂了电话。
  薛玮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左手搓着手臂,“阿辰,我冷死了,你开窗干嘛?”
  梁霁辰看着窗外飞絮一般的雪,淡声说,“我热。”
  “热?”薛玮匪夷所思的看着他,“那要不,我给您开个冷气?”
  前方道路已有松动,梁霁辰笑着拍了拍薛玮的座椅,“快开车。”
  雪还在下,地上堆积起薄薄的一层,满城的霓虹闪耀,把雪地映得五彩斑斓。
  易佳夕站在窗口吹了会儿风,直到心绪平静下来,恰巧孟瑶推门进来。
  “老板,帮个忙。”孟瑶和另一个男服务生拖着一只圣诞树走进来,摆在墙边,还提着两只品牌礼袋。
  易佳夕问,“这是要干嘛?”
  孟瑶解释说,这是平安夜为员工准备的福利,礼物是拉到的品牌赞助,都是些口红香水睫毛膏之类的美妆产品,包装起来,挂在圣诞树上,由员工自己来抽。
  现在店里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孟瑶就把这个任务交到易佳夕手里。
  “谢谢你给我安排工作。”易佳夕抽出一张彩色的包装纸,面无表情。
  孟瑶讨好地挽住易佳夕的手臂,“等人多无聊,打发时间嘛。”
  易佳夕拉下她的手,“我在等谁?”
  “梁先生啊,我听哆啦A梦说的,不是吗?”
  易佳夕叹了口气,也没空去理孟瑶怎么和薛玮还有联系。
  她语气哀怨,“我就不能在群里发个大红包完事吗?”
  “那多没意思。”孟瑶眨了眨眼,手把手地教易佳夕如何包礼物,如何系丝带。
  还好员工一共也就十来个,任务量并不大。
  易佳夕暂且忍了,对孟瑶下了逐客令。
  不一会儿,孟瑶又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只小礼盒,她告诉易佳夕这是刚刚有人送到前台的。
  易佳夕手上不停,“谁送来的?”
  “他说他叫易嘉泽,老板,是你亲戚吗?”孟瑶感觉这个名字挺耳熟的。
  易佳夕抬手把礼物推到一边,眼睛都不抬,“扔出去。”
  “啊?”孟瑶一愣,“那人说是挺重要的东西。”
  “扔出去,别让我重复。”
  平时开玩笑是开玩笑,到底是雇佣关系。
  易佳夕真沉下脸来,孟瑶一声不敢吭,拿着礼物退了出去。
  她心里犯嘀咕,手上却一刻不耽搁,当即就把东西扔到店外的垃圾桶里。
  停在路边的银色跑车内,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我就说她会扔掉吧?”易嘉泽对坐在旁边那人说,“她真是无情。”
  那人说,“知道你还送,自找没趣。”
  “我乐意,怎么样,你呢?不进去看看?”
  “花篮已经送了,”那人拨开袖口看了眼表,“我还有事,得走了。”
  易嘉泽笑着看着他,“连绍,我真的佩服你,说不见就不见,说做朋友就只做朋友。”
  连绍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面孔棱角分明,长相偏硬朗。
  他大学时考入电影学院,因饰演一部小成本犯罪片中的警察在电影界崭露头角,后续资源优越,演技和外形都受到认可,如今已是娱乐圈中小有名气的男演员。
  他是易嘉泽的发小,从那时就和易佳夕认识,经常玩在一起。
  易家出事之后,易佳夕远走海外,连绍因为拍戏时常东奔西走,昼夜颠倒,并不常联系,更不提见面。
  对于易嘉泽执着地想要把他和易佳夕凑到一起的行为,连绍只能一笑置之。
  连绍说,“本来就是朋友。”
  “我不信。”
  “随便你。”
  易嘉泽低头冷笑,“连绍,你该不会都没跟她表白过吧?别逼我瞧不起你。”
  他的脸在闪耀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阴郁。
  连绍垂下眼,“易嘉泽,你姐说得没错,你是病得不轻。”
  易嘉泽不以为意,大笑了两声,发动跑车准备离开。
  “东西不要了?”
  “我傻吗?知道她会扔,那就是个空盒子,”易嘉泽一盘子把车倒出去,“我会挑个好时机送给她的。”
  ——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时机。
  -
  平安的闹市街头,车位难求,这辆车开出去,立刻就有人填上空位。
  薛玮刚停稳车,梁霁辰已经下车出去了。
  十点半的东亭商业街依旧人满为患,Y.Bakery门前依旧排着队,只比早先稍微松散一些。
  梁霁辰走进店里,没有在一楼发现易佳夕,店里稍嫌拥挤,不时有顾客和服务员四处穿梭,连一楼最外圈的长沙发上都坐满了人。
  不是说十一点关门吗?
  这一派火热的景象跟想象中大不一样,他只得又退到店外,给易佳夕打电话。
  两遍都没人接。
  薛玮费劲吧啦地停好车,看见梁霁辰举着手机站在店外,他奇怪地问,“怎么不进去?”
  “太吵了。”梁霁辰说。
  薛玮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排队。”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他知道梁霁辰干得出来。
  梁霁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来吃东西的,为什么要排队?”
  他没有理会张着嘴巴一脸蠢相的薛玮,走进店里,在孟瑶的指引下来到二楼办公间。
  “易小姐就在里面,给我们包礼物呢。”孟瑶先敲了敲门,无人回应。
  她正要推门,一个店员匆忙找到她,说一楼出了点事要她下去帮忙。
  孟瑶走后,梁霁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门进去。
  办公间不大,烟粉色的墙面带着灰调,窗边的地上放着几盆绿植,一张棕色皮沙发靠墙,办公桌就在窗边,易佳夕趴在上面,已经睡着了。
  窗户大开,冷风直往里涌,还伴着雪花,不时吹起易佳夕披散在身后的长发。
  梁霁辰赶紧去关好窗户,他走到办公桌旁边,低头看着易佳夕沉睡的样子。
  桌上堆满了彩色包装纸和丝带,易佳夕侧着脸趴在手臂上,一手捏着张天蓝色包装纸,另一只手捏着支口红。
  走近了才发现易佳夕还塞着耳机,隐隐有音乐声传出来,梁霁辰帮她把耳机取下来,放到耳边听了一下,是肖斯塔科维奇第一大提琴协奏曲。
  他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分明就是他自己演奏的版本。
  ……居然就这么听着睡着了。
  “易小姐……”梁霁辰的声音有些无奈。
  她没有醒,睫毛轻轻颤动,手上力气松开,那支口红随之落在桌上,在滚到地上之前被梁霁辰截住。
  桌上有几分包装好的礼物盒,丝带系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绑得极不用心。
  睡着还皱着眉,嘴唇微微翘着,像是被人强迫,不情不愿的样子。
  梁霁辰轻轻从易佳夕手中抽出那张彩纸,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他看一眼靠墙那张沙发,将易佳夕抱起来放在上面,再脱下外套盖到她身上。
  这次的力道,比那天把她扔到床上时轻了许多。
  在梦中,易佳夕似有所感,轻轻扭动着,无意识地将他的外套拉到下巴处抵住。
  好像突然间,从寒冷过渡到温热地带,还有着熟悉的木质香气,令人放松。
  醒来的时候,易佳夕花了好久才睁开眼睛。
  她最先看见的是对面窗外漫天的雪,几只从墙外斜伸出来的枝桠,窗外氤氲出暖黄的一团颜色,她看了好久,才分辨出是路灯而非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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