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谢恩之后站了起来,云清嘴角带着淡笑,看上去人畜无害。太子过来对着顾云清说:“六郎,今日咱们小辈儿的坐那里,等下你坐孤边上。”说着他指了指边上的位子。
这位太子是个捡漏的,他生母是刘家的一个侍女,刘正基登基之后,自然不会让他的原配,前朝公主做皇后,如此一来,那位公主和公主所出的儿子,全都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这位在角落里的皇子,就变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后来不知怎么地很得皇帝的宠妃,后来封为皇后的周氏的喜爱。他与周氏年纪相仿,母子相称,十分和谐,特别和谐,让人咬牙切齿地和谐,也就顺理成章被封作了太子。
不过他身上总是缺了那么点气势,哪怕不是王霸之气,好歹也要有他爹那么点枭雄之气吧?
不管这些,顾云清忙作揖:“多谢殿下。我能等等阿暨吗?我等下和他坐一起。”
曹暨过来磕头行礼:“小臣代父请陛下圣安!”
“这曹家的大郎君已经成了这般翩翩少年郎了?快快起来!”皇帝将曹暨扶起,对着上头那个小了他三十来岁的皇后说:“看来今日你又有得事情做了?”
上头的皇后,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眼睛微微向上挑,正红的宫装包裹着妖娆的身段,紧扣的抹胸几乎容不下粉白的桃儿,按照她的年纪也有三十来岁了吧?但是此刻看上去就是个二十出头的风姿绰约的美人。她莲步轻移,从台阶上下来,香风阵阵,一双勾魂的狐狸眼看着曹暨。
曹暨重生之后,到底是有了前世几十年的王者之气,那气度配上少年郎的模样,在同龄人中很是出挑。见那周后仔仔细细地将他看过之后:“大半年没见,曹家大郎长开了,这长安城里的俏郎君,恐怕无人能与他匹及了。”
顾云清心内骂一声:“草!”这个娘们,可不是个东西!明明老皇帝是让她牵红线,到好像成了她在相看面首了。而且还是她的好哥们,阿暨。
曹暨被这个妇人看的难受,这位周皇后,出身贫寒,与那汉宫飞燕一般,以舞姬之身进献给了刘正基。那刘正基一得到她,就爱不释手,同吃同住,宠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个孩子,就和那位不受宠的皇子勾搭在了一起,让那位认在她名下,做了儿子,成了太子,名义上是母子,私底下不堪细说。
因为她以贫苦之身登上至高之位,所以认为是天命所归,深信菩萨。虽然信佛,却不向善,虐杀宫人,又喜好敛财,收受贿赂,不顾国库空虚几次出游,兴师动众,以至于沿途百姓,随行士卒饿死无数。后来顾奎起兵攻入宫中,这女人又扑入顾奎的怀抱,成了顾奎的宠妃。
等到曹暨打下长安城,顾奎又将这个那时将近四十的老娘们,当成美人献给他,这个婆娘还当真没有自知之明,打起勾引他的主意。真把他给恶心地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人拖出去吊死,不让她再祸害人。
此刻曹暨却没有办法下一声令,把她给弄死。还得承受她打量的眼光。他回一句:“娘娘谬赞,暨粗陋之材,实不敢当。”
顾云清看那皇后一副骚狐狸的样子,曹暨的脸色都变了,她嘟囔一句:“阿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曹暨听见顾云清的话,他侧过头瞪了她一眼,仿佛是怨怪她说自己不好看。
周皇后轻轻一笑,媚态横生,偏过头去,看着顾云清尚有些肉嘟嘟的脸:“顾家六郎这是妒忌了?你莫要着急啊!你这姿容以后也定然是不输于曹家大郎的美少年,不过你还得等两年,你现在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娘娘,并非是我妒忌阿暨,实在是阿暨算不得良才美玉,我只是说出实情。”顾云清踏出去说道,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
周皇后饶有趣致地问:“还有谁能比曹家大郎出色?”
顾云清振振有词:“谢家七郎,那才是芝兰玉树。君子世无双,当是谢君那般才是。”
顾云清狂捧谢七郎,谢家是世家,世代出文人,不管谁当皇帝,对于这些世家,还是敬着的,不似曹家那样是守将,为人猜忌。再说了谢七郎横竖总是要为人瞩目的,将目光往他身上引,总归要比在曹暨身上的好。
曹暨知她在为他解围,不过听她满口赞叹那谢七郎,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日庙里一见她还没忘记?
皇帝问白须白发的谢相:“谢相,你家七郎可来了?”
边上谢相踏出一步,弯腰行礼:“陛下,七郎已经到了!”
“还不让他上来一见,在座的都被顾六郎的话,吊足了胃口。”
皇帝这么一说,自有太监出去传召,曹暨这才告退落座,与顾云清并排而坐。
谢家七郎这两年在外求学,虽然之前很多人见过谢七郎,也知他有潘安宋玉的潜质,到底是许久未见,再说了孩提时代长地好看,年纪大了长歪的也是不少。故而方才曹暨一出来,周皇后说他无人匹及倒也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顾云清看着此刻跟在太监身后的谢家七郎,一袭青衣缓缓而来,那一张小白脸生地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真是他娘的好看,比那日慈恩寺所见还要好看。
太子在边上吟唱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有人拍马屁:“太子好文采!”
“这是乐府诗中说水神白石郎的仙姿玉貌,孤看来谢七郎也不遑多让!”太子在外面还是很能装的。
曹暨见这翩翩美少年,不禁为他前世结局惋惜,还没惋惜停当,却听见顾云清跟他说:“就是这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太贴切了,阿暨,你现在服气了吧?输给谢七郎,不算输!”
曹暨听见话,转头看她,见顾云清两眼更放光,看着那谢家七郎,这副样貌,是不是打算把口水都滴下来?
边上人听见顾云清这话,似有不解,问她:“云清,怎么说输给七郎?曹家大郎哪里与谢七郎比过?”
顾云清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对过对过女子哪里,跟着两位公主坐一起的王家三娘。众人恍然,纷纷打趣,孩子们都岁数大了,大多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迷津指点完,顾云清继续盯着谢七郎看,学那谢七郎的风姿,好勾搭满长安的女郎,那眼睛就如同黏在谢七郎身上了。
曹暨却是把顾云清当成媳妇来看,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家媳妇盯着别的男人,眼睛都不眨的?
再说了谢家七郎固然好看,自己这副皮囊却也是不错的。而且谢家七郎有的是魏晋之风,谪仙之姿,总归有种风吹就跑的感觉,哪里有他这么踏实?她居然看这等小白脸,看地两眼发直?在他面前吹嘘他好看还不够,还要在这样的场合推他出来?
曹暨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顾云清回神,一转念自己为何还要在伤口上撒盐,忙低声说:“阿暨,我愿意违心地说一句,你好看!”
曹暨咬牙,现在不能暴走,否则,他一定丢下这个混账去哪个角落静静。
好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谢家七郎身上,也就不用再看曹暨,顾云清对着曹暨笑了笑,挤眉弄眼对他说:“这种地方何必与别人比美呢?美让给别人不好吗?”
好吧!曹暨没有办法再生她的气了。
第17章
有了曹暨和谢家七郎的珠玉在前,后面的人都成了鱼目混珠。那一对白色双胞胎,更是让人看不明白,这个场合,连两边的树丫子上都要挂上红绸,他们一身白来做什么?本身不是那种出尘飘逸的长相,还穿一身白?
在场的人自然联系到了前几日,那一桩趣闻,这顾家可真有家教,庶子为妾室戴孝,戴到春日宴上来了!在场的人不禁交头接耳起来。
顾云清心头畅快,按照刚才顾奎和那两个儿子之间的动作和表情,顾奎估计也不是纵容两个儿子在这种场合穿白,实在是拿双生子没办法。而俩兄弟心中还对顾奎有怨怼,这就对了吗,有就好!
皇帝赐宴,歌舞助兴,哪怕是已经做了一国之母,唱歌跳舞这个爱好皇后是决计不会丢的,这位皇后换了衣衫,上了场中央,领起了舞来,三十来岁了腰肢还如此柔软,比起那随风飘拂的柳条儿不遑多让。
一阵清风拂过,桃花花瓣漫天飞舞,将皇后之舞越发映衬地如梦如幻。顾云清见她下腰侧头对着曹暨一个回眸,再宽袖遮面露出半张脸看向谢家七郎嫣然一笑。而上头的刘正基,对自家皇后实在看不够,看不停啊!
一张长条桌,三个人并排。顾云清坐中间,曹暨和黄嘉楠各坐一边,黄嘉楠给顾云清倒酒,被曹暨挡了,黄嘉楠不高兴了对着曹暨说:“把手拿开,咱兄弟好些日子没见了,喝两口!”
顾云清侧过头贴着黄嘉楠耳朵说:“下午蹴鞠,你看那弟兄俩的眼神。我可不能放松了,防着他们一点,我没同胞兄弟,你们就是我的同胞。”
曹暨知道顾云清提醒黄嘉楠合情合理,只是贴成这样,他不舒服。把顾云清的餐具给挪了挪,然后把顾云清推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他坐顾云清和黄嘉楠的中间,这一系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很是自然,不带半点儿滞缓。可黄嘉楠不解,顾云清不乐意,原本好兄弟一边搂一个,凭什么被隔开了?
顾云清要爬回去,曹暨一把揪住她:“好好看歌舞,上头看着呢,你不想被上头盯上吧?”
这到底是谁在大动干戈,谁不好好看歌舞?顾云清决定不理这个傻货,刚好隔壁桌的赵四看见顾云清换了过来和他隔了一条走道儿,他侧过来,招手:“云清,你看边上这个小娘子……”
顾云清顺着赵四郎的眼光看去,果然那个小娘子腰肢纤细柔软,而且眼神更是柔媚如丝,妙不可言啊!
赵家出才子,才子多风流,前世赵家后来凋零,只剩下赵瑞一人,天下大定,曹暨喜爱赵瑞的才华,又感怀于他是云清的发小,召他入朝为官,怎奈赵四郎一口拒绝,独自漂泊浪荡于江湖,在勾栏瓦肆之内,与那些花娘虫娘谈情说爱,写出不少旖旎的诗词,流传于世,在钱塘江畔辞世,身边陪伴的是江南歌姬李燕燕。
曹暨前世欣赏他的才华,不代表这辈子就能看得顺眼,看着一双桃花眼,拉着顾云清,盯着前面的舞娘色眯眯地看,这个小色胚!
曹暨伸手把弯腰,正与赵四交头接耳的云清给拎了起来,顾云清气不打一处来,曹暨是发什么昏,还让不让她跟人好好说话了?转过头,拍桌子叫一声:“曹暨!”
这一声拍一声喊,声音大了些,穿透过了鼓乐丝竹之音,让整个场面上的眼光全部集中过来,顾云清一看坏了,装作酒醉的样子,大着舌头道:“替我去折一朵牡丹,那娘子头上的花儿,好看得紧!我也要来一朵!”
赵四呵呵一笑:“阿暨出来不方便,我替你折?”
顾云清伸手指着他:“要那朵赵粉!”
那赵四将花折下,拿着一朵碗口大小的粉色花朵过来说:“云清,我给你簪上!”
曹暨眼睁睁看着赵四那个小色鬼替顾云清把花插在头上,顾云清侧过头,对着曹暨大声说:“怎么样?我才是长安城里最俊的崽,你没我好看!谢七,也要靠边!”
已经跳完舞的周皇后掩嘴一笑,给刘正基倒酒:“陛下,顾六郎到底是孩子,方才妾并没有第一时间夸他好看,他不高兴了这么久,这一喝酒,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
“喝多了,下午蹴鞠,还能不能上场?”皇帝笑着看:“不如就戴着花儿,躺上一躺?”
“我自然要上,我还是是长安城里最能的崽儿!”
“混账,还不闭嘴!”,秦老侯爷横了一眼顾云清,站起来:“陛下,老臣自罚三杯,为云清赔罪!”
“秦侯不必如此,这都是孩子,闹闹也无妨!”皇帝笑着说道:“带六郎下去歇歇,醒醒酒,等下他们几个长安城里最好看的崽儿蹴鞠!”
顾云龙与顾云凤相视一笑,看向顾云清,顾云清恍若未见。
午宴之后一个时辰让大家伙儿醒酒,换衣衫。顾云清刚刚上马车,换下了身上的宽袍,套上深紫色的胡服劲装,就听见外边黄嘉楠叫她:“云清!云清!”
顾云清拿起红色的比甲下了马车,这比甲是他们的队服,顾云清把比甲穿上,再用腰带束腰,问:“什么事儿?”
黄嘉楠将手里的一把短刀递给她,顾云清抽出短刀,这刀身上有繁复的花纹,走过来的曹暨看见这把匕首,异常眼熟,这把匕首是顾云清随身带着的那一把。
顾云清摘了一片叶子,放在刀刃上,没有用力,那叶子已经一分为二。黄嘉楠问顾云清:“怎么样?好东西吧?”
“好刀!”
“哥哥我就得了两柄,一柄给你了!防身用!”黄嘉楠那张四方脸对着云清十分憨实。
“好哥哥!多谢!”云清也不推却,她跟黄嘉楠谁跟谁啊!她拿着收了下来。
曹暨皱着眉头转头:“你们发现今日的不寻常之处了吗?”
顾云清想了想,没想出来问:“有什么不寻常?”
“今日早上入园没有搜查过随身的佩剑与其他兵器。”曹暨提醒顾云清。
顾云清想了一下:“都是朝廷重臣或者是如你我这般的世家子弟。大家都知道规矩,谁会把兵器带入园子,不是不要命了吗?”
“你觉得这是没必要?可若是有意的呢?”
顾云清皱眉:“你是说,有意让某些人带着兵器进场?”
“不管有没有必要,走个过场总是要的,连这个过场都没有。我觉得不寻常。”曹暨对着顾云清说道。
“若真是故意放人进来,按照你的意思呢?”顾云清问,“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拿着兵器进场?”
“当然不行!无论你是防身,还是打算攻击,那都是有谋逆的可能。我担心顾家兄弟手里有兵器。”曹暨对着顾云清说道,“就是这样的短刀就行,塞入靴筒之内,带进来。蹴鞠的时候对你突然进攻,你会如何?”
“如果是短剑或者短刀,没有防备之下,很容易被人一击即中。”顾云清对着曹暨说道,“若是他们真有这种物件,倒是给了我们一个好借口。”
黄嘉楠皱着眉头:“那两个庶子想要杀你?这种场合?你那个爹就没教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