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幻想症——liberal
时间:2020-05-01 09:34:58

  葛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喝蘑菇汤。
  这是自她们上次因为大学的事情第一次友好交流,迟三穗其实没什么别扭,母女俩哪有隔夜仇,亲情大过天。
  她脾气差劲,冷着脸的时候比卖乖的时候多。而葛烟性子静,两个人在美国一起生活时话都很少。
  桌子对面的乔宛兰已经敲定了一瓶霞多丽红酒,她还问了一遍葛烟想喝什么。
  葛烟摇摇头,婉拒道:“我不怎么喝红酒的,谢谢妈。”
  哎,豪门婆媳关系,真是塑料又僵硬。
  迟三穗点完一份法式布蕾后叹了一口气:“奶奶,下次咱别来吃法餐了行不行,我妈不爱吃。”
  葛烟斥责的眼神扫过来,又向乔宛兰解释道:“没有的事,我挺爱吃的,”
  “妈你胡说什么啊,狍子、野猪、雉鸡、珍珠鸡和斑尾林鸽。”迟三穗看着餐桌上的菜,一个一个数出来,很执拗地问,“你喜欢哪个?还有那个蜗牛,又不是勃艮第人,很多法国local都不爱吃的好吧!”
  乔宛兰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好了,不爱吃就别吃了,这种小事情。”
  乔宛兰倒也不是非要吃,只是该死的仪式感作祟,来法国哪有不用法餐的?迟三穗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胆大,本来这孙女也像她性子,烈得很,偏偏喜欢装乖。
  她也不愿意和葛烟杠什么,她血压高,葛烟精神状态不好。
  两个病人,闹心了苦的还是迟三穗和迟志强。
  一顿饭还是不明不白地吃完了,岁月积淀了十几年的关系,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解决。
  *
  在法国待了两个星期后,她们又去周围小国家转了半个月。无非是在捷克、立陶宛、波兰这几个国家,考虑到乔宛兰的身体挨不住瑞士的雪,也没往北走。
  新年将至,乔宛兰回了国,她今年在迟志惜那过年。
  而迟三穗和葛烟回了美国的家,她把几个月没用的whats app和Facebook下了回来,翻了翻有没有美高的同学给她发信息。
  迟三穗知道葛烟为什么喜欢待在美国,确切地说她是不喜欢待在国内。
  作为一个外来者,在国外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没有人探求你的隐私信息,没有人会想和你达成亲密无间的关系。
  在国内,对她们这种脸盲症患者来说每个中国人的印象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在国外,就算认错了也没关系。
  亚洲人对欧美人的脸本来就记不清楚,况且不需要交朋友,点到为止的人际关系对她们来说安全又轻松。
  至少于葛烟而言,她在这待着很舒服。
  葛烟没再提过大学的事情,二月份上旬,迟三穗已经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面试笔试双第一名。
  大概是知道她聪明,对这个成绩乔宛兰也没太惊讶,给她打了六位数零花钱当奖励。
  迟三穗也是真的没大志向,和她同一考场的同学在考完之后都忙着去参加哈佛峰会、英文辩论、交换项目什么的。
  而她如同一条够着了目标线的咸鱼,每天不是上网玩玩游戏就是出门逛个街,花点钱,这倒是和淡薄名利的沈妄有点像。
  但沈妄好歹有喜欢的东西,比如计算机编程。她没有,她觉得以后能工作自由,财政自由就行。
  至于对沈妄,生气归生气,迟三穗放寒假后没回过信息的第三天,在班群里看见了他的成绩。
  ——总分712,英语拿了136,和奥赛班的宁怀涛并列第一。
  如果高考也是这个成绩,就稳了。再加上他的竞赛二十分加分项,安清市状元没跑了。
  姓迟的陡然升起一种学霸养成式的骄傲之心,第一名诶!她的组员,她的同桌,她的男朋友,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但迟三穗这边也没想放过他,她不是吃亏的性格,又很睚眦必报。还记着让她颜面扫地的仇呢,要不是现在还回不去,她非得和这人打上一架。
  于是她找了个折腾人的方法,趁着两个人有时差,她的白天就是国内的晚上。掐着时间估摸着沈妄快睡觉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人硬吵醒。
  反正放寒假,迟三穗想着他也没事。
  沈妄确实没什么事,每天固定时间刷个题,然后坐网吧修修电脑。江然他们几个都跟着家里人组团去旅游了,沈珍他们自己的工作还没闲下来。
  一般来说要到大年三十晚上,才会打个电话给沈妄,让他去帝都一起过个年。然后一家人待在一起不过两天,又各做各的事。
  沈君峰和沈靖为国效力,沈珍又是个成功的商人,挣的钱多还能做慈善大使,确实是不平凡的一家。
  直到之前班上的同学拉他一起搞了个信息竞赛,所以他每天就坐在电脑前帮敲个代码。
  沈妄不缺钱,但也不富裕。
  他之前比赛的奖金全往医院那交了,沈珍给零花钱虽然给的次数少,可每次给的都很足,足够一个高中生挥霍。
  当然,沈妄不太愿意动,都放卡里存着了。
  要说他毕业后的目标,可能就是在大学能独立,能在现在这个房子拆了开发之后再买回来。
  然后问问迟三穗要在帝都发展还是回到安清,她说去哪他就跟着。她要是说随便,就把她带太平洋那座岛上去。
  这个时候的沈妄没有远大理想,就想和迟三穗在一起生活,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那是十八岁的少年对他的小姑娘,最忠诚的顺从。
  沈妄一度厌倦世俗万物,可她眼里的万千烟火胜过人间星河。她笑的那一瞬间,桀骜不驯的狼也会为之低头。
  深夜十二点,窗外迎来了安清市的初雪。
  沈妄刚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掐指一算,姓迟的该要打电话来骚扰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铃声响起。
  沈妄勾了勾唇接通,就听见她那边又是一堆没油没盐的废话,倒也不是想说什么,就单纯不愿意让他睡。
  迟三穗其实这边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她睡得晚,大中午的才起床。
  葛烟买的房子离华尔街很近,在TRAM上的售价也高得离谱。出门买个早饭就能碰上打着领带的banker,大都有着一头浓密的银灰色头发。中央公园里晨跑的老人之中说不定就有半个世纪前的华尔街之狼。
  她坐在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自由女神像,大概是说累了,迟三穗喝了口牛奶问他:“你真的不困吗?”
  他就是困了也不敢挂啊,小姑娘脾气这么大。沈妄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女朋友打来的电话怎么可能会困。”
  迟三穗很皮地问:“哥哥,大半夜的听女朋友电话,你在想些什么啊?”
  “想什么啊……”他拖长了音,有些漫不经心的不正经感,声调扬了一下,“你猜我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空旷,貌似在浴室?迟三穗丰富又走在时尚前沿的想象力开始朝一些不可说的方向发展,加上他的语气又极具暗示意义。
  她觉得此刻手机有点烫手:“沈妄!你别犯混啊!君子慎独你懂不懂?!”
  沈妄往脸上泼了点水醒醒神,走出浴室闷着笑靠在床头:“可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啊,一个人也没那兴致不是?话说小姑娘,你懂得很多啊。”
  低音炮磨得她耳朵烫人,迟三穗嘟囔一声:“我懂个屁!狗男人,大色魔。”
  他在那端“啧”了一声,颇为不满意地作死:“迟三穗,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天说了个屁!”迟三穗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认账。
  沈妄想起那条语音还被他给收藏了,小姑娘撒娇次数不多,难得得很。他哄着迟三穗说:“你那天怎么说的?沈妄,爱你哟。”
  迟三穗脸都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给嘲红了,扣着玻璃窗恼羞成怒:“你给老子闭嘴!”
  他偏不,还犯混地死缠烂打:“迟三穗,再说一遍,哥哥还想听。”
  “你给我滚、滚蛋!”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好想冲到屏幕对面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穗宝,你这校服怎么这么大啊?”葛烟正清理房子里的东西,为新年做准备,拿着那件校服走进来。
  迟三穗连忙把手机倒扣在地毯上,起身把她手上的校服拿过来:“报错尺码了,这个......不用洗的,都没穿过。”
  葛烟狐疑地看了她几秒,一句话吞吞吐吐说半天,不对劲。她瞪着眼睛说:“你是不是刚起床?昨天晚上又熬夜玩游戏了吧?”
  “啊妈妈!现在是放假诶,别管我了,我待会儿就下楼吃饭。”她心虚地把葛烟推出去,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盯了手上那件校服几秒,把它折好放在了枕头边上。这是那天她给沈妄桌子里塞礼物的时候拿走的,本来以为只在北京待几天就能回去,谁知道现在又来了美国。
  电话没挂,沈妄在那边听得虽然模糊,但该听的都听见了。
  他捏了捏手指,懒声道:“迟三穗,原来我的校服是你偷走的啊?”
  迟三穗鼓了鼓腮,不好意思地否认:“才不是,我只是拿错了!”
  “哦……放在我抽屉里的校服还能被拿错。”他舌尖抵着上颚“咯噔”一声,调笑道,“小迟同学这是蓄谋已久吧,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看不出来吗?明明很明显,她又没有藏着掖着过。
  阳光在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上照射下来,干净的桃木地板上刻印出窗帘上的一块块方形投影。纽约入冬以来难得的晴天,房间墙纸上是模糊不清的长时间曝光。
  他们从北京分别后,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迟三穗撇撇嘴,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我昨天到上东区喝了个下午茶,700刀一餐还这么难吃,还不如我去年去爱丽丝那现烤的Scone。”
  “曼哈顿的地铁真的越来越脏,上次居然有一只鸽子耀武扬威地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拉屎!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那的地铁了。”
  “百老汇最近新上了很多歌剧,我过两天打算去看一场。”
  ......
  沈妄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夜色笼罩下来,窗外是纷飞的飘雪,耳边是小姑娘的絮絮叨叨。
  她不是喜欢说这么多话的人,到最后彻底找不着话题了,迟三穗那边慢慢安静下来。
  沈妄叹了口气,沉郁的五官浸染上雪夜的景色。
  小姑娘不愿意说出口的,他都懂。他以手揉揉额角,眯了眯眼:“知道了,我也想你。”
  迟三穗抿着唇,轻声道:“沈妄,晚安呀。”
  作者有话要说:  倔强小迟不说想念: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他自己说的!!
  -
 
 
第57章 
  纽约在二月下旬开始下了场暴雪, 交通全停,企业放假。在美国过年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左不过是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然后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国内和国外时间对不上,以至于迟三穗和沈妄都没有什么跨年仪式感。
  太平洋彼岸的迟三穗还在小年夜的前一天, 厚重的雪花飘落, 纽约人民一年四季刮风下雨都不打伞。
  她坐在Yankees的门口,喝着热饮搓了搓手,毫无诚意地说:“新年快乐啊。”
  而沈妄站在一万公里远的姥姥家的四合院内和她打着电话,屋里是难得的家人团聚, 叔伯兄嫂共聚一堂。
  屋外寒风凛冽, 沈妄听着手机里女孩无精打采的声音, 仿佛【公/众/号:xnttaa】能看见她那副耷拉着脑袋的样子。
  “新年快乐。”他斜倚着门口,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正门上的灯笼须。说,“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
  迟三穗把手里的面包放在地上那只鸽子的旁边,来了精神:“说了就能实现吗?我要什么你给什么?”
  沈妄思索了两秒, 点点头:“我有的都给你。”
  迟三穗“咦”了一声,打趣地说:“好感动哦,感觉像被身家百亿的人许下什么壮志豪言了一样。”
  他笑了一声, 声音有些磁沉:“那你感动错了,我身家可没有百亿。”
  “......”
  迟三穗没接这个腔, 听见他那头有人在喊他进去看春晚。她想了一下:“我的新年愿望是年年旺旺,岁岁欢愉。”
  沈妄抬眼看着巷子口的灯火,在黑夜中闪着阑珊的光芒, 沙哑道:“好。”
  给你一个“年年妄妄,穗穗欢愉”。
  ——“沈妄?”
  沈姥姥拄着拐杖出来喊他,摸了摸他冰凉的手掌:“这么凉,赶紧进去暖暖。”
  沈妄把手机放回去,搀着她往里走:“您还特意出来做什么。”
  沈姥姥嗔骂道:“除了我和你姥爷还有谁愿意出来找你?你爷爷也去了几年了,毕完业就早点儿回我们这吧,大学给你买好在海淀区的房子。”
  “哪有回姥姥家的道理啊?”沈妄笑了一下,说,“我可不要你们买房子,我自己能赚钱。”
  “就你事儿多,阿靖不也在我们这待得挺好?”沈姥姥没有儿子,生了两个女儿,都是成功的商人。
  大女儿移民去了澳洲,也就过年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看看,还是和沈珍这家子亲近。
  话正说着,沈姥爷已经走到外头来迎他们了。沈姥爷以前是肩上几颗星的军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也硬朗。
  他斥责道:“你这小崽子,大过年的还往外跑。”
  沈姥姥瞪他一眼,帮忙解释着:“外孙给女孩子打电话呢,要你在这多嘴!”
  “他还没上大学,这不是祸害人家小姑娘嘛。”沈姥爷轻声哼了一句,转身往里走。
  沈家男人都是耙耳朵,怕老婆。
  沈妄听着好笑,问:“姥姥,您怎么知道我和女孩子打电话呢?”
  “大过年的难道你跟男孩子打?那我不如现在就打死你。”沈姥姥拍拍他的手臂,说,“多大了呀?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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