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家的小花娘——奶酪西瓜
时间:2020-05-04 09:15:54

  郝康安听着这个问话,眉眼稍柔和了点,但脸上还是看着冷冰冰的。他瞥了眼封凌:“现在该叫何家。”
  任欣颖跟着改嫁的母亲去了何家。
  封凌失笑,不知道郝康安给他强调这个有什么意思。左右不过是一个姓氏,回头任欣颖嫁了人,那又是进了另外一个姓家。
  郝康安简单讲了下任欣颖情况:“卢家和詹家的事情闹得很大,任欣颖跑了那么多趟大理寺,又在民间寻了不少人。街头巷尾都知道她。虽说他们嘴上说她没做错什么,孝心天地可鉴,可到底还是觉得她太能惹事。”
  惹事代表着,任欣颖婚嫁成问题,外出想做点营生也成问题。
  郝康安本是个话少的人,却愿意和封凌多说两句任欣颖相关的话:“何家一个男子支撑家里四口,生活不易。”
  何通还小,经历最近的事情似乎比以往更懂事了。小孩最近找不到封凌的身影,就总暗搓搓摸到郝康安那儿去寻点事情做,还会打探封凌的消息。
  封凌听着点了头:“让任欣颖去廊坊找傅府刚买下的铺子。傅府要开花店,应该正是缺人的时候。何通要是无事可做,让他多学点东西。再年长些我会安排别的路。”
  按照时间来算,傅辛夷应该正是缺人的时候。就算现在不缺了,等以后铺子多了,她还是缺人的。以任欣颖的性子,以后知道了卢家和桂晓晓、傅辛夷的矛盾,了解到她们家中都推了手,必然会忠心耿耿帮着傅辛夷。
  郝康安得到了解决方法,心中稍松。一来一往,人情也算还清了。
  他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告辞。”
  封凌拱手,看着郝康安头也不回离开。
  桌上一个茶碗还半满,一个茶碗已空。周边人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半点没有打扰到封凌思考问题。茶水一点点下去,等到只留一个没有几片叶子的粗茶底,封凌才起身离开。
  他眸色深邃,耐心却十足。右手放在前胸,左手轻甩着。京城有名裁缝的衣服剪裁合体,将他骨子里的傲气展露了个彻底。人来人往的寻常人全然成了他的衬托物。
  京城随处能碰到凶猛的庞然大物或盘或匐着。然而这些庞然大物却没想过,底下的小小蝼蚁能撼动怎么样的柱子,又可以掀起如何大的浪花。
  他踏进了顺天府,陡然收敛起了一身凌冽,拱手朝着差吏友善笑了笑:“我是不是来早了?傅小姐可来了?”
  差吏见了封凌,忙拱手回礼示好,还帮着解释了一下:“封会元来得正好。傅小姐今天来不了,她病倒了,是府上她丫头替她来的。”
  封凌松怔:“病了?”
  差吏尴尬笑一下,压低声音:“傅小姐早年被下过毒,身子不好很正常。”
  封凌还以为又能见面。
  有些失落。
  他朝着差吏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淡淡。傅府将傅辛夷放在掌心上宠,而傅辛夷又是个坚强的人。她就算碰到行刺都不会病倒,怎么会现在突然倒下了?
  清明那天早上下了一点小雨,后来有点阴冷,府上人心细,该是不会让她受冷才是。
  是想念娘亲了么?
  封凌揣测着傅辛夷的病因,往里头。他见到了一直跟在傅辛夷身边的良珠,往良珠面前走。
  良珠见到封凌,忙行礼:“封公子。小姐病了,没想到今日要来顺天府,府上就让我来了。”
  封凌朝她点了头:“辛夷病可还好?怎么会突然病了?”
  良珠叹气:“清明那天小姐回家路上碰到了云家的谋士。她和云家谋士聊了两句,晚上睡下,第二天就病倒了。大夫过来看了,说是思虑过重。可能又是开店,又是想夫人了。”
  云家?
  封凌问了一声良珠:“我今天能去拜访么?”
  良珠忙摇头摆手,满脸拒绝:“别别,千万别。封公子马上要殿试了,过了病气可不好。小姐要是知道我带您回去,肯定要生我气。”
  封凌点了点头,和良珠拉开了距离,等着案子按流程审理。
  顺天府府尹体型微胖,面上肃然,很快升堂。
  两边守着的差吏有序威武喊着。
  府尹再过了一遍手上的内容,吩咐:“都宣上来。”
  封凌、良珠先后走进内堂。
  府尹见了封凌,先一步开口:“封会元身体不适,不用跪拜。”
  封凌拱手:“谢过大人。”
  良珠在旁边恭敬跪拜:“小女良珠替傅小姐前来。”
  府尹应声:“知道了。带犯人。”
  案件本身是真的简单。当街行刺,一人伤了另一个人。差吏立刻将犯人带了上来。
  封凌早前有得到消息,可在见到被带上来的犯人时,依然惊诧了一下中年男子的狼狈样。
  中年男子是被拖上来的,恍若一条死狗。他双手双脚指头全部软趴趴挂在那儿,已结块的深棕红色血块清晰可见。他嘴角歪着,无意识流淌着口水,双眼放空,神智似乎已不在。
  良珠悄悄看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这人已成这样了?
  府尹在上头拿着下属写好的文书:“此案情形恶劣,本官非常气愤,遣人审了一番。此人喜赌,欠款良多,家中无米可食,心生歹念,当街行凶,试图抢夺傅小姐钱财。”
  要不是封凌早前知道有锦衣卫插手,或许就信了。
  上头府尹话说到了这里,将文书往边上一搁,语气肃然继续说着:“此为其一,人证物证齐在。”
  本以为话就此结束的封凌轻微抬眼,在下方听着府尹继续说。
  “有不法之人与傅小姐结怨,有雇此人行凶杀人行为。此为其二。”
  这下轮到良珠猛然抬头,惊愕瞪大眼。
  府尹语气未变,照常肃然:“然第二点未有证物,钱财未曾查到。本官认为第二点存疑,有脱罪嫌疑,所以本案以其为主犯判决。堂下可有异议?”
  封凌笑了。这府尹是明明白白在告诉他,这案子幕后估摸着还有人,但实在是查不到。要是查到了,这人本就只伤了人手,可能还会被轻判。
  府尹是个聪明人。
  封凌拱手:“无异议。”
  “嗯。流三千。结案。”府尹快速断决了案子,“退堂。”
  退堂鼓声击香。
  封凌左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漠扫了眼旁边依旧无意识的男子。流放三千里,是顺天府府尹能判最重,又不需要通过皇帝的判决。
  这人注定将死在路上。
  云将军派人来京城见傅辛夷,或许还带来了别的消息,与想要傅辛夷性命的人有关的消息。
  他转头朝站起身来的良珠微颔首:“替我转告傅小姐,牡丹花开了。”
  良珠听到这话,摸不着头脑,茫然:“啊?封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凌笑着:“你家小姐会知道的。”
 
 
第76章 
  病来如山倒, 病走如抽丝。
  傅辛夷躺在床上, 觉得自己仿佛一条风干的咸鱼,半点都不想动弹。这几天天气好不容易从阴雨的清明转过来, 总算是乐意放点晴。
  身子疲乏, 喉咙发痒,时不时就让她忍不住咳嗽两声。中药加了甘草还是让人反胃, 蜜饯又齁甜齁甜,放入嘴里嚼两下就想昏迷。
  补品最多能叫不好吃, 生病熬煮的药就是顶天了的难喝, 嘴里的味道是阴魂不散级别的。
  一生病,很多事情就必须往后拖。顾姨娘和傅尚书没想到傅辛夷会生病,前者焦急又被命令不准靠近,后者只能让家里丫头来回跑, 多传递一下傅辛夷的生病详情。
  傅辛夷转了个身子, 又咳嗽了一声。
  牡丹花开了。
  封凌让良珠对她转述了这句话。
  按照封凌让孩子送去花鸟铺的要求,谷雨当天, 花鸟铺会送来牡丹花。傅辛夷算着日子, 在想封凌会在谷雨这一天干什么, 想着想着, 谷雨就到了。
  春牡丹开得正好, 娇艳得如同含羞却又直面心上人的少女,一朵朵巨大压在枝头,美得恍若假花。春日一直都是一个极为美好的季节,万物复苏, 春暖花开。
  良珠在门口探出了头,小声询问了一声:“小姐?”
  傅辛夷又转过身:“嗯?”
  良珠见傅辛夷醒着,推开门轻手轻脚走进来,将一张纸递到傅辛夷面前:“封公子送来的。”
  傅辛夷从被子里钻出来,起身坐好,接过这张纸。
  良珠送出了纸,忙从边上拿了披肩给傅辛夷披上。
  纸很薄,薄到透,透到可以隐隐看见纸后头的东西。纸上画了一朵巨大的牡丹,只有一朵花,几片叶。画法和当初送给她的小册子一模一样,栩栩如生,好似真牡丹。真的像假的,假的像真的。
  傅辛夷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然后问良珠:“封公子怎么忽然送我这个?他让上回那孩子送的么?”
  良珠摇头:“不是。封公子亲自送的,在后门。”
  傅辛夷惊讶抬起头:“要殿试了,他不是该被压在嵇先生家里么?昨天你不是说国子监那儿都没人去了。全京城还以为他右手受伤,心中意难平,直接失踪了。”
  京城里关于封凌受伤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最好笑的还是一些学子,额头点红不说,右手还伪装起受伤的样子,拿布条缠着,好似这样自己就能中会元。
  前头馄饨店的学疯子大杀四方,不过成了谈资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改不了封凌的当红,改不了学子的效仿。
  良珠挠了挠脸:“反正就是现在正在后门。今天老爷不在,顾姨娘午间睡下了,现在府上能做主的就小姐您。可您又病着。不如我还是让管事叫他走了吧?”
  傅辛夷低头重新又看起了手中这张画。
  画很漂亮,漂亮得就和他人一样。
  她知道自己现在病了,不该现在见封凌,可心底里就是有个小人在蹦跶蹦跶,恨不得跳到她面前,拽着她就往外去。想知道他过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我……”她话还没落,门敲了敲,“小姐,封公子又送了一幅画过来。”
  良珠忙去门口拿,拿了画又放到了傅辛夷面前。
  傅辛夷茫然接过画,就见着这是一张厚一些的纸。
  这张纸很厚,上面只在居中偏下的位置,画了两个小人。小人画得很抽象,抽象到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傅辛夷意识到什么,忙把刚才那张画叠加到这张画上。于是一朵巨型的牡丹花就出现在了画上,而牡丹花下一男一女待在那儿,像在幽会。
  小人国里窥见大牡丹。
  是她梦里才会做到的场景。
  傅辛夷看着画发呆,半响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旁边良珠发现了两幅画的妙趣,心头惊叹:封公子未免太会想了一些。怎么画还有这样的呢?
  好半响,傅辛夷才恍然意识到,封凌还在后门等着。
  她忙将画放到一旁,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良珠,给我打盆水来,我去门口见见他。”
  思念也算是病,来时不汹汹,一点点积攒着,到积过了头,如波涛汹涌的海浪迎面扑过来,将她整个淹没。她慌乱穿了衣服鞋子,草草用发带将头发捆着,胡乱拿良珠给递上的帕子擦了脸就往外跑。
  素面朝天的少女由于病弱,脸色比平日都要白一些。小跑出来,唇色也比往日都浅淡一点。
  她头发和眼睛都乌黑,跑近时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封凌手上拿着一个细长的木盒子,看着傅辛夷跑到自己面前,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他擅于利用自己一切可以利用的点,明白自己容貌的优势,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傅辛夷的容貌震到失语。
  傅辛夷隔开着一点距离,微仰头:“封凌,你不是要殿试了么?”
  封凌看着面前的傅辛夷,回神,莞尔。
  原本郁郁不欢被这么一个出场就全然打破。他真是要疯了。
  “立夏过后才殿试,还有半月。我右手要换药,还要让大夫看是不是可以拆线。”封凌这般说着,视线全然没有从傅辛夷脸上挪开。
  傅辛夷看向封凌的手。
  右手确实是换过药了,布看起来干净得很。
  封凌将手里的木盒递给傅辛夷:“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让人将最后一幅字送进去了。”
  画有了,最后剩下的当然就是字。
  傅辛夷接过了木盒,还是和封凌隔开了一段距离,很认真警告着封凌:“别靠我太近,会感冒的。”
  感冒有的会传染人,有的不太会传染人。傅辛夷自个分不清楚,一并当成会感染人的那种处理。
  封凌并不觉得自己会被染上感冒,但还是附和着点了头。
  傅辛夷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了最后一幅字。这张纸更加薄,更加透。在左上方用一种非常收敛的字体写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哦,下面还有个小红戳,写了“封凌”两个大字。
  傅辛夷:“……”
  脑袋里转过弯来,傅辛夷猛然意识到那具句“牡丹花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是说了谷雨来,二是他不认为感冒会怎么样影响到他,就算受传染了,他也觉得见她一面很值得,三还夸了她貌美。
  文人墨客的浪漫,比她卖花的还要会玩。从最早送的干花到现在送的牡丹花,一次次得让人忍不住疑惑,这人的脑子里到底有多少奇思妙想。
  傅辛夷脸上一点点被染红,确实有点春日花的味道在。她将木盒盖上,往背后一藏:“你怎么写这样的话?”
  怪不要脸的。
  封凌觉得自己伤口处好像又能感受到心跳了。他朝着傅辛夷轻笑:“想写就写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话不写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
  傅辛夷自觉在这一点上说不过封凌。
  既然说不过,那就只好直白些,比谁更不要脸了。
  她朝着封凌点头:“有道理,那我有些想你了。”
  说归说,羞还是要羞的。她手指轻微在木盒上刮擦着,紧张着封凌可能有的反应,觉得脸颊在发烫:“清明那天忽然有点想。也不是特别想,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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