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暴君的小哭包(穿书)——书空
时间:2020-05-06 09:26:06

  陆颂摇了摇头:“我哪里是为见他?”
  陆章疑惑道:“那您是见……”
  陆颂笑了笑,颤巍巍抬起手,比了个“五”。
  陆章一惊,脱口道 :“宁王?!”
  陆颂微微一笑。
  陆章将父亲近日的言谈举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迅速理清前因后果,叹道:“怪道您前些日子叹息太子庸懦,总是闷闷不乐,近些天精神却好了些。”
  陆颂笑得胡子发颤,神色也有几分感慨。
  他七十多的人,没几年活头了。早年间为避圣心猜忌,几个次子全被他打发去了京外,唯一留在京内的长子娶了平民之女,从来就没奔着世代簪缨去——世人皆赞他不图名利,唯有他自己知晓,他所图谋的乃是更高、更大的东西。
  他渴望经由自己之手培养出一位明君,可保社稷绵延宗庙不灭,可令自己的名字随着这位明君,金镂铁刻,永永远远留在史书上。
  恒帝五子,太子庸懦,三皇子暴虐,四皇子伪善,而五皇子……他的优点和缺点同样稀少。
  曾经的二皇子归徇是他最为看好之人,偏偏身子羸弱,小小年纪便呕血而死,让他的一腔壮志也随之付之东流——当年二皇子出殡时,陆颂老泪纵横,众人皆感动不已,无人明白他内心的悲凉。
  年纪越大,他越觉得绝望。
  即便再有新皇子诞生,他也等不到他长大……
  谁成想一片朽木中,本已半枯的小树忽然挺直身躯,重新开始抽枝散叶,眼看着就要长成最为俊挺的那一棵。
  陆章叹息:“能得父亲看重,想必宁王殿下必然有惊世之才。”
  陆颂道:“为人君者,最重要的是心志。心志不坚,再有何等惊人的本事也是枉然。”
  陆章想到归衡的出身,赞同道:“宁王殿下想必心性坚忍,才能从罪妃之子熬到如今。”
  陆颂胡须微微颤抖:“更难得的是,他封王之后未见骄矜,待人接物一如往常。”
  敬自身,宽于人;微末时不自弃,得意时不忘形;心有惊雷,面如平湖……
  归衡几乎具备陆颂所看重的一切素质,只除了一点,出身太差,又不朋不党,比起其余几位兄弟缺少外部助力。
  不过,这不算什么。
  他陆颂的门生故旧,遍布邕朝大江南北。
  只要宁王需要,终有一日,他们都会变成他手中的笔和刀——
  烛火在老人的眼睛里跃动,陆颂满是皱纹的面容焕发出奇异的活力。
  *
  翌日,天气晴好。
  皎皎风寒好的差不多,正在院中逗缸中锦鲤玩儿,便见邱嬷嬷派了小宫女过来,请她去暄妍殿坐坐。
  “院中的红山茶开了,娘娘说公主一定喜欢。”
  皎皎想了想,问她:“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常晖宫?”
  见那宫女点头,她便道:“我同你一起吧。”
  这么走其实并不顺路,宫女有些奇怪,又不敢多问,只得小心翼翼跟着皎皎,一路走进常晖宫,见到五殿下。
  不对,如今该称呼他为宁王爷了。
  不过建王府的位置还在选,等真正建成能搬出宫住,还要一段时间。
  归衡早得了消息,就在殿门口等她。
  皎皎欢喜地叫了一声“哥哥”,便迎上去,叽叽咕咕与他咬耳朵。
  暄妍殿派来传话的小宫女在一旁噤声看着,只见那素来冷淡的五殿下弯下腰附耳去听小公主说话,眉目舒展,听她说完略沉思了一瞬,便点点头:“好。”
  倒是小公主,神色犹疑,期期艾艾地:“真的可以这样吗?”
  “可以。”归衡替她下了结论,垂下眼睛,捏了捏她的耳朵尖。“皎皎出的主意很好。”
  小公主马上开心起来,笑出两朵甜甜蜜蜜的梨涡,对宁王摆了摆手,朝她走过来:“我们走吧,哥哥晚点过来。”
  小宫女“啊”了一声,被皎皎拉着,糊里糊涂的走了。
  *
  直到娇小的身影转过墙角,归衡才拔步去了另一个方向。
  乾元殿中。
  恒帝听说归衡前来参见,放下手中棋谱,对黎公公道:“你瞧,多稀奇。他也就是封王那日来谢了个恩,此后除了晨昏定省连个影子也不见,这时节怎么来了。”
  黎公公低头笑道:“宁王殿下自幼便寡言沉默些,心里对皇上还是尊敬的。”
  恒帝一哂:“罢了。这也是他的好处。”
  他要是也同其他几个人一样能说会道、四处逢迎,他也不会封他为王。
  两人说着话,归衡已经走进来,行礼道:“父皇。”
  恒帝随意道:“嗯。你怎么来了?”
  归衡正要答话,却被皇帝身后挂着的一幅画吸引注意力。
  恒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时神情也凝滞了。
  这幅画出现在这里有些扎眼,因为它的内容,实在算不上很吉利。
  画上是一株枯死的石榴树,树杈上挂着萎谢的花和干瘪的果,零落的枝丫间隐约可见荒芜的宫室。石榴树本该是红红火火、多子多福的象征,这幅画却显得那样苍凉。
  归衡瞳孔微缩,低声道:“这是……”
  恒帝转过头,目光中再无嘲弄:“正是暄妍殿中的那棵石榴树。”
  归衡沉默良久,轻声道:“枯树不是什么吉利意向,父皇不如换个地方挂罢。”
  恒帝道:“你要真这么想,今天也不会来这一趟了。你不是为妍贵人来的么?”
  归衡眼眸低垂,无声点了点头。
  恒帝瞧了他一会儿,又去看那副画。
  画上的宫室如此荒凉,可曾经……很久之前的曾经,石榴树上花开如火。
  艳红的石榴树下,年轻有力的他牵着美貌的异族女子,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在他们膝下玩耍……
  恒帝忽然觉得一阵头晕。
  他费力地眨了眨眼,忽然一切都变了。
  石榴树干枯将颓,男孩变成眼前冷淡的少年,而那异族女子的容貌,他已经记不分明。
  默然良久,恒帝低声道:“朕知道,皎皎一直带你去暄妍殿……”
  归衡静默地等待他的裁决,恒帝却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重复:“朕都知道。”
  “以后你要想见她,就去见吧。”
  归衡此次来本就是为过个明路,既然恒帝主动提出,他低声谢了恩便准备告退。
  恒帝又叫住他:“你不问问是谁给了朕这幅画么?”
  归衡微微抬起一点唇角,直视恒帝:“儿臣知道。”
  恒帝顿了顿,恍然大悟:“唔,朕是听说你在教皎皎绘画,难怪你认得她的笔法。”
  归衡只是微微一笑。
  不仅如此,还有画轴的木料,轴头的样式,惊燕的颜色……
  他记得皎皎的一切喜好,
  就像会费尽心思为他实现所有愿望的,也只有皎皎一样。
  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远去,恒帝忽地长长地喘了两声,抬起手:“茶,茶……”
  黎公公吓了一跳,忙双手呈上,恒帝一把接过,咕嘟咕嘟喝完又要了一杯,这才长出一口气。
  黎公公担忧道:“陛下,老奴叫人去请太医……”
  “不必了。”恒帝面色疲惫,捏了捏自己眉心,“只是想起从前的事,一时有些神情恍惚而已。”
  他向龙椅上一靠,自言自语,“朕大概真的是老了。”
  *
  暄妍殿中,妍贵人有些神色不安:“阿衡怎么还没来。皇上他……不会怪罪阿衡吧?”
  “不会的。”皎皎细声劝她,“哥哥才刚封了王,皇上很喜爱他呢。”
  想到这独一无二的王爵尊位,妍贵人终于放下心来,目光落到皎皎身上,满是感激:“皎皎,多亏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宁王殿下到——”
  外头传来邱嬷嬷高亢的通传,声音里满是喜悦。
  皎皎忍不住弯起眉眼:“娘娘您瞧,哥哥可不是就到了。”
  归衡方一落座,妍贵人便又接上先前的话题。
  她看着欢欢喜喜捧着腮看归衡的皎皎,满足地一叹:“阿衡有了好前程,我就什么都放心了。只是皎皎帮了阿衡这样大的忙,我竟也没什么可以谢……”
  “不用谢我呀。”皎皎连连摆手,声音乖软,“哥哥封王也不是我的缘故,哥哥很厉害的。”
  归衡放下茶杯,侧脸看着她:“皎皎也很厉害。”
  能让他光明正大走进这里。
  皎皎只当他是惯常夸奖自己,朝他扬起一个笑。
  妍贵人便有些发呆:“总是我无用……”
  活了这么些年,把儿子带来世上受罪不说,最后连自己的境遇也只有靠儿子拯救。
  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邱嬷嬷就立在一旁,听着妍贵人话音不对,怕她又犯老毛病,忙接道:“公主殿下本也不缺什么……”
  她目光慈爱,“只缺一位东床快婿。”
  邱嬷嬷只是急中生智,想转开话题,没成想话一落地,归衡便冷了脸朝她望来。
  那目光寒意彻骨,如有实质,邱嬷嬷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第一次见到归衡这样的眼神。
  她说错了什么吗?
  为什么殿下看起来……很不希望听到这个话题一样。
  她再看过去,却见归衡已经移开脸,叫了妍贵人一声:“母妃。”
  妍贵人从恍惚的状态中被唤醒,只听儿子平静道:“皎皎风寒初愈,不宜长时间外出,儿臣先送她回宫了。”
  皎皎一脸茫然,已经被他轻握着手臂扶起。
  妍贵人呆呆看着两人背影。一高一矮,说不出地和谐。
  “走的这样快……”
  妍贵人遗憾地看着院中绚丽的山茶,“都还没来得及叫他们看看这花。瞧这山茶,开得多好啊。”
  “花有什么好看的。”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说话的是名身段婀娜的女子,头发高高束起,眉目姝妍。
  她从次间槅扇里走出来,站到妍贵人旁边,伸手指了指高远的天:“你的儿子该看的,是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走剧情。
  事业线是必须要走滴,披着兄妹的皮永远木有办法光明正大腻腻歪歪~
 
 
第47章 愿望
  妍贵人和邱嬷嬷毫不诧异, 显然早就知道次间内有人藏身。
  妍贵人疲倦地看了她一眼:“娑罗,你说得倒容易。”
  美貌女子冷冷一笑:“老皇帝打仗的时候受过伤,活不了几年了, 几个儿子各个都是没出息的货。宁王殿下如果肯搏一搏,未必没有希望。”
  她的声音低沉柔媚:“……国破多年, 我们好不容易才积蓄起这些力量。贵人,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宁王殿下,不能襄助于他吗?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和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只听殿下一人差遣。”
  “只要你说服他……”
  娑罗附耳到妍贵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看妍贵人有几分动容, 她低低地笑出了声:“如果我们扶持宁王殿下登上宝座, 要他为弋兰王族做些事又有什么要紧。你以为太子上位, 就不会青眼于温皇后的娘家么?人总是偏向于自己的亲人,这是常理。”
  “殿下与我们,本就流着相同的血啊。”
  *
  转眼就到了新年。
  “前世”的所有佳节,皎皎都是一个人待在病房里, 想到今年能够和归衡、柔嘉一起过年,她从冬狩回来就开始期待。
  然而许是冬狩太过劳累,恒帝最近有些精神不济, 新年宴会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惯例在除夕当夜,请亲近宗室进宫享用除夕家宴。
  同万寿节一样, 新年宴座次严谨,人与人之间相隔甚远。
  皎皎百无聊赖地托腮看了会儿歌舞。虽然菜肴精致歌舞优美,却一点都没有过节的气氛。
  直到众人轮番祝恒帝万寿无疆, 她听几个老王爷的祝词一个比一个长,忍不住带人偷偷溜了出去。
  月明星稀。小公主往斗篷里缩了缩,小小声地叹了口气。
  她想象中的新年团圆饭,不需要有成班的琴师和舞女助兴,也不需要山珍海味鲍参翅肚。
  她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张桌子上,聊过去一年快乐的回忆,畅想新的一年又有什么目标;吃完饭后一起守岁,看烟花、看月亮。等新年钟声敲响,再肩并着肩许下新年愿望……
  既然穿到皇家,这样的期待也许永远无法实现了吧。
  皎皎对重获新生只有感激,不想抱怨什么。只是在这样月光如水的夜晚,她多多少少……有点遗憾。
  “夜宴太吵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声音。皎皎转过头,对上归衡的眼睛,眼中一点轻愁霎时散尽,扬起笑脸:“哥哥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醒醒酒。”归衡走过来,看着她:“方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
  皎皎知道瞒不过去,点点头,软声道:“嗯。人太多了,而且……大家都离得好远。”
  归衡点头,表示同意。
  大概这也是他逃席的理由。
  皎皎趴在白玉雕栏上做梦:“要是只有父皇、母妃、妍娘娘和哥哥就好啦,这样一张小桌子就可以坐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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