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婶回头看了看还剩下零星几样商品的货架,摇摇头,说:“我活这么久,第一次见这阵仗,小娃娃有前途哇。”
“小李,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你知道自己为啥子单身这么久了吧?”
男店员不以为然:“人家都说了是买给妹妹的,这跟我单不单身有什么关系。”
“哎呦,你这就不懂了吧。”牛婶讳莫如深道,“现在的小孩子早熟得很。”
男店员耸耸肩,“那是你思想不纯洁,好啦,咱俩赶紧换班。对了,这单生意算我的啊。”
牛婶大方地摆摆手,“算你的,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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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姜黄的灯光包裹住少女年轻的身体,暖烘烘的。
迟晚晚握着玻璃杯,葱白的手指微微出汗。
她抿了一口红糖水,甜味在舌尖化开,很快又消失。
糖水已经见了底,还剩下一点点水渍。
没有融化的糖渣粘在杯底,迟晚晚单手撑地,打算站起来。
江逾白出去了快十分钟,还没回来。
大半夜的,她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了。迟晚晚懊恼地想着,指尖微微用力,攥着玻璃杯的手指指节泛了白。
正烦恼着,他听到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迟晚晚喜出望外,朝外边喊:“江逾白,是你吗?”
拖着几十包战利品的江逾白闷闷地应了声:“是我。”
“你在路上没遇到什么意外吧?”她又问。
江逾白:“没有,我好得很。”
江逾白拎着袋子来到浴室外,他开了外面的灯,蹲下来看自己买的这些东西。
店员们还是比较细心的,按照类别分装了,而不是一股脑地随便放。
江逾白拿了一包关键词是“夜用”“防侧漏”的卫生巾,敲门:“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迟晚晚完全傻掉了,她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那个还有味道之分啊?”
“额,葡萄味,草莓味,栀子花,西柚味都有,你看你要哪一种味道。”
迟晚晚皱眉,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咳了一声,最后选择了西柚味。
江逾白有些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西柚味。”
迟晚晚:“……”
少女把门开了一条缝,从缝里接过江逾白买来的卫生巾。
说实话,她原本心情非常乱,被江逾白这么一弄,心情反而没那么糟糕了。
她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不知者无畏还是本性使然。听他说起来,好像这并不是一件需要遮遮掩掩或者难以启齿的事情。
迟晚晚瞬间坦然许多。
在江逾白没来敲门之前,她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浴室里,连遗书都想好了。
现在回想一下,她还真是挺傻的。
迟晚晚撕开包装袋,拿出一片卫生巾,按照包装袋上指示收拾好自己。
她换下了被弄脏的衣服,把浴室的地板冲洗干净,又把脏衣服卷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里。
做完这些事,迟晚晚终于肯走出来,但因为坐的太久,她的腿有些麻,所以走起路来不怎么顺畅。
迟晚晚扶着门框,看着外头的一片漆黑,愣了一下。“江逾白,你怎么不开灯?”
江逾白没吱声,他安静地站在一侧,以一副懒散的姿态倚着墙。
浴室里的光线漏了一点出来,照在少年的脸上。
迟晚晚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强忍住双腿的酸麻,向前跨了一步按住他的肩膀,“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受呀?”
她抬手,用手背贴江逾白的额头,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刺骨的冰凉从指尖传递到全身。
迟晚晚突然紧张起来,“你的身体好冷,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他哑着嗓子开口,“就是想歇一会儿。”
今天晚上使用隐身术和瞬移术的次数太多了,加上转移疼痛,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在外边奔走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停下来,才慢慢感觉到力不从心。
迟晚晚抿着唇,眉头微蹙,“我先扶你去房间休息。”
少女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搭着她的肩,边走边叹:“江逾白,这大冬天的,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呀?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江逾白僵了一下,一阵短暂的恍惚过后,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说道:“你千万别心疼。千万不要心疼我。”
“啊?为什么?”迟晚晚一脸懵,“我不能心疼你吗?”
江逾白咬牙:“不需要。”
因为,你疼我更疼!
迟晚晚凉凉地“哦”了一声,只是笑而不语,露出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搞得江逾白莫名有点慌。
江逾白:“迟晚晚,你笑什么?”
迟晚晚:“没什么。”
江逾白:“……”
江逾白盯着少女的眼睛,悄悄读了她的心。
此时此刻,迟晚晚在想:“江逾白可能在叛逆期吧。叛逆期的男孩子总喜欢说反话。不需要其实就是需要,不喜欢就是喜欢。”
江逾白:“……”
迟晚晚扶着他走到了房门口。他倚着门,也不进去。
“不进去睡觉?”
“你先去。”
迟晚晚没动,她犹豫了一下,十分不确定地问:“反话?”
江逾白:“……”
看样子单纯靠她自己领悟是领悟不出来了,江逾白清了清嗓子,掩饰住心里的小骄傲,故作淡然:“你打开你的柜子看看。”
迟晚晚明白了:“有惊喜?”
她进屋,如他所言打开了衣柜,然后,看到了堆成小山状的卫生巾。
迟晚晚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一下子哭笑不得,“江逾白,你是去洗劫了卫生巾专卖店吗?”
“你买这些花了多少钱?”
江逾白感觉自己的实力得到了充分的认可,于是心里暗爽明面上保持一贯的波澜不惊:“小钱,不值一提。”
迟晚晚:“……”
作者有话要说: 江逾白:我给你算过命,你会活成老巫婆。
迟晚晚:喵喵?
江逾白:你看我有钱不?
迟晚晚:喵喵喵?
第20章 豆蔻
第二天, 迟晚晚的爸爸妈妈从外地回来,听闻了昨晚的事, 纷纷对江逾白刮目相看。迟爸爸更夸张,砸了各种溢美之词夸江逾白。
什么“真正的男子汉”“有责任感的好孩子”“宇宙无敌超级大暖男”之类的,弄得迟晚晚和江逾白都超级尴尬。
迟爸爸为了答谢江逾白斥三千巨资买的卫生巾,决定带着全家一起出去玩, 并且单独请江逾白吃一顿大餐。
四个人开始讨论去哪玩。在这个过程中, 江逾白全程当听众,偶尔搭一两句话附和附和。
最后说到松狮山温泉的时候,江逾白怔了怔, 正要说些什么, 却看到迟晚晚兴奋地举双手双脚赞成。
“泡完温泉我们可以去看烟火!松狮山的新年烟火晚会超级有名欸,我很久之前就在想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们能一起去体验体验。”
正值寒假, 又是冬日,泡温泉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大人们自然是尊重小孩子的意见。
所以, 迟爸爸特地问江逾白:“小白,你觉得呢?”
江逾白假装去看宣传册,实际上是观察迟晚晚的反应。
看她一脸高兴的模样, 他也不好破坏气氛。
“嗯, 我赞成去温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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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狮山在京郊,是京市的一座名山,也是响亮的旅游名片。
山南开发程度高,有许多景区和娱乐设施,人为痕迹比较重。
山北开发程度相对低, 只有一个特色温泉坐镇,但由于自然气息更浓厚,更有网红烟火晚会,吸引了不少游客。
在离温泉七百米以外的山脚,有一片旅游禁区。那里的密林神秘而危险,人们被禁止前去。大部分人也都遵守了规定。
人类不知道,其实在密林深处,生活着一群无处可去的恶鬼。
温泉计划制定后,当晚他们就去了。
迟爸爸开了一个大套间,大人住一间房,两个小孩单独住,跟在家里一样。
放好行李后,四人在餐厅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接着去泡温泉。
他们选择的是单间温泉,隐私性比较好,不被人打扰。
趁着夜色渐浓,江逾白偷偷去了松狮山山脚的密林。
他打算一雪前耻。
密林里大雾弥漫,视野差,江逾白闭上眼睛,凝神静气,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感应到恶鬼们的存在。
江逾白靠近他们时,恶鬼们正在讨论找A级亡灵的事儿。
“昨天让那两个家伙跑了,你们现在想想该怎么办吧。”
“要不再去山里面看看,说不定碰运气能遇到几个A货。”
“山里有老虎,还有狼,我不敢去。”
“蠢货,他们现在怕我们,我们用得着怕那些畜生么?”
“……”
“出现了,又出现了!昨天那小子又来了!”
激烈的讨论没有结果,反倒是大头鬼不经意间瞥到月光下的少年,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
围成一圈的恶鬼们看过来,头目大哥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笑道:“小鬼,你不去投胎,总来找我们干什么?怎么,想被吃掉吗?”
“接你们去投胎。”江逾白抱着胳膊,说话声音清冷。说完,他随手一挥,刹那间将恶鬼们圈在了一块,有一条无形的红绳将他们捆住。
意识到自己无法动弹以后,恶鬼们开始慌了。
“我靠,大哥这是真的啊,大哥你要救我啊,我死不瞑目,还不想这么早去投胎啊。”大头鬼拼命挣扎,左右摇晃,结果绳子越捆越紧,最后他绝望地倒在了地上。
“喂,小子,你太卑鄙了吧!你这是在欺负我们这群老实人,我警告你,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哒!”头目低头,冲江逾白放狠话。
江逾白面不改色,轻轻勾了勾手指,将绳索松了松。
“我想你们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早日投胎,很快,你们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更没有机会去下辈子。”
他的话戳中了这群鬼的痛脚,他们沉默不语。
安静了一会儿,那头目忽而冷笑道:“下辈子?真是笑话。我这辈子都没整明白呢,还下辈子。听说死神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如果你真的是死神,那你说说看,我生前这一辈子,都经历了些什么。如果你能说对,我就跟你走。”
众鬼皆附和。他们东躲西藏,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求个明白。
“行,我成全你们。”
清冷的月光透进林间,晚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少年立在月光之下,浅浅的白光与及地的黑色长袍形成对比。
他轻启薄唇,念了一句古老的咒语。
林间骤然升起一阵大雾,雾气将翠竹团团裹住又在片刻后消散。
在一片寂静中,被圈在地上的十二人,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也看到了他们死去后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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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逾白,你醒醒,快醒醒!”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逾白睁开眼,看到一张俏丽的脸在眼前放大,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他扯过岸边石阶上的浴巾,飞快裹住自己露在外边的小半截身体,愣了一下,问:“晚晚,你怎么进来了?”
“什么晚晚啊,我是你迟叔。”
女声忽然变得低沉喑哑,江逾白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吊了一口气在嗓子眼,卡着难受。
“是迟叔啊。”
“你泡得时间太久了,我们在外面喊你好几遍,你都没动静,怕你出事,所以我来看看。”迟爸爸擦了擦额头的汗,拿手扇风,“这里边好热啊,都把你给热晕了。小白,咱不泡了,出去吧。烟火晚会马上开始了,晚晚还等着你一起去看呢。”
江逾白的脸上一滴汗都没有,一点也不像是被热晕的样子。
他抬起头,确认迟爸爸刚才的话,“她等我?”
迟爸爸点点头,“晚晚说一个人看没意思,特意让我来叫你一起。”
少年静了静,眼里闪过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
他往后一靠,拢了拢浴巾,淡淡道:“那我换好衣服就来。”
“嗯。”迟爸爸起身向外走,走到门口顿了下,补充了句,“我们在外面等你。”
江逾白换好衣服出了浴汤单间,眼前出现一道阴影。
少女堵在他面前,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轻声吐槽:“江逾白,你可真慢啊,我等了你好久欸。”
江逾白看了她一眼,“辛苦了。”
迟晚晚想了想,忽然很善解人意地说:“算了,还是你比较辛苦,泡个温泉泡昏头,看来以后得多多锻炼身体。”
江逾白:“……”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迟晚晚半路停下脚步,她转过来,伸出两只拳头。
“江逾白,你猜猜看,哪只手里是草莓味的糖。”
江逾白垂眸,扫了眼,“都没有。”
迟晚晚:“明明就有,你一定要说一个答案。”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她似乎坚信自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再坚持:“你猜一下嘛。”
江逾白随口说了个答案:“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