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博士宅门扯淡日常——庄九儿
时间:2020-05-07 09:27:44

  子墨与宗兰只是远远站在远处观望——
  听一位宾客拱手道:“恭喜恭喜啊,玉林兄!去年贵公子刚成亲,我才到府上来吃酒席,好像也就是昨日的事儿,这么快,我就又来喝孩子们的满月酒了!”
  老爷一脸喜气,合不拢嘴地大笑起来,拱手道:“是啊!同喜同喜啊!”
  子墨便嗑着瓜子,低头凑过来,小声对宗兰道:“你看看,全是恭喜咱爹喜得贵孙,可没人恭喜咱俩喜得贵子。一会儿有人认不出咱们俩来,你可别觉得尴尬。”
  正说话间,那位宾客便走了进来,路过两人,认出了两人,道了一句:“恭喜恭喜。”便同太太步入庭院。
  子墨微笑,学着老爷的样子:“同喜同喜。”
  有时白齐对账房先生报出礼金数额,宗兰子墨都能听到,从十块二十块,到六七十块不等,一般都在三十到五十块之间,子墨便道:“你说咱们儿子女儿的满月酒,收这么多钱,爹是自己收着呢,还是给我们?”
  宗兰白他一眼:“想什么呢!你自己也说了,今天是老爷孙子孙女的满月酒,来的都是爹的亲戚朋友,看的是爹的面子,你猜钱给谁?今天客人随了多少钱,改明儿遇上谁家婚丧嫁娶的,还不都是爹随回去啊。”
  说着,又觉得这子墨真有意思——
  这才多久,就开始帮着媳妇合计他爹娘,想着从爹娘那儿能拿多少拿多少。
  日后福昌若是随了他爹,成了这等不孝子,那她可真是中大奖了。
  子墨又道:“能给个一百二百的,改善改善生活也行啊。”
  宗兰斜睨他:“你的生活还有什么可改善的?你是饿着了、冷着了、累着了,还是怎么了?我哪月没给你个三四十块,那是小钱啊?让人听了,还以为我多亏待你呢。”
  子墨又开始耍滑头:“钱嘛!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办了满月酒,收了这么多钱,爹明儿分给我们个两三百块,你会不高兴?我也不是给自个儿要的,主要是给你要的啊,你不是一直哭穷嘛。”
  宗兰:“……”顿了顿,“我可没哭穷,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子墨:“……”
  到了十点多,宾客越来越多,庭院内坐满了一大半,门外又一波接一波地涌进来。
  一般称老爷为“玉林兄”或“玉林”的,都是老爷的密友,都能认出子墨来,而称老爷“白老板”或“白老爷”的,多半只是生意上的伙伴,一般都认不出两人,只当他们也是来吃席的呢。
  两人自知没趣儿,但还是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熟悉的面孔出现,是銮禧和銮禧媳妇,紧跟着,便听白齐报道:“陈公子銮禧,五百块大洋,另有金锁一对。”
  五百?
  宗兰:“这么多?”
  子墨扒了最后一粒瓜子送进嘴里,拍拍手,又理了理衣领,两手背在后面,凑过来对宗兰道:“害!这算什么呀,他们家欠我们家八千块钱呢,现在拿不出现钱,只能从别处找补回来。什么盖了的房子卖不出去,打算送我们啦,满月酒随个五百块钱啦,到最后,他们能抵上一半就不错了。
  “我爹说的对,借出去的钱,就别想着一定能收回来,当初要不是看在我姑……”
  正说着,銮禧同老爷太太寒暄完,朝他们走来,子墨便打住了。
  銮禧走来拱手道:“子墨兄,二嫂。”
  子墨也煞有介事地拱起手来道:“銮禧表弟,弟妹,里边请吧。”
  宗兰只觉得,这个白子墨,平日里吊儿郎当,一副被人坑了也不知道的傻模子,心里倒还是有一本明白账的。
  过了一会儿,又有熟悉面孔出现,是婶娘和堂哥于二。
  婶娘穿上宗兰送去的藏青色衣裳,于二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西装,只是于二人又矮又干瘪,西装穿在身上有些大,肩膀大出去好多,就那么晃晃荡荡挂在身上。
  老爷亲切迎接道:“婶娘来了,一路辛苦了吧,快请里边请。”
  宗兰把婶娘、于二请进庭院,见已经开席,厨房陆陆续续端出菜品来,便安排好两人座位,嘱咐两人吃好喝好。
  于二四处瞅了瞅,问了句:“孩子呢?让我这个当舅的也看看孩子啊。”
  宗兰指了指耳房道:“那儿呢。”
  于二便道:“娘,一起去吧。”
  而到了白家,又是与白老爷亲戚朋友们同坐一堂的大场面,婶娘即便穿了体面的衣裳,白齐也报出自己随了五十块,却仍觉得如坐针毡,不好随意活动,只是道:“我之前看过了,开席了,待会儿吃了饭再去吧。”
  于二:“那我自己先去了,我还没看过呢。”
 
 
第40章 
  到了十一点钟, 庭院内几乎已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而一开席, 丫鬟、婆子们更是忙做一团。
  撤果盘、摆餐具、上酒菜。
  活儿又多、人又少,大小姐那面又催促得紧。
  丫鬟两手并用,撤下桌上散落一团的果盘、捡下客人吃剩的果屑,摆上餐具——只觉得自己两只手都在打架了。
  厨房更是热火朝天, 人都挤不进。
  天又热, 五个掌勺厨子满头大汗颠大勺,一锅菜炒出来,便由下人装盘, 送到门口丫鬟手上, 由丫鬟端上桌。
  只是丫鬟人手不够,菜盘子常常积在本就拥挤的灶台上端不出去, 厨子便一边颠勺一边又对装盘的人唠唠叨叨。
  装盘的人也不高兴,把菜送到丫鬟手上时也没个好脸色。
  而一见这乱象, 白蕙兰更是火气冲冲,遇上婆子、丫鬟们笨手笨脚的,便出言训斥, 一路从庭院视察到厨房, 也一路训斥到了厨房,在厨房门口,碰上喜儿端着一个托盘,低着头也不看人,就那么横冲直撞, 竟一下踩了白蕙兰的脚。
  喜儿抬头看了一眼——
  大小姐。
  大吃一惊,心里头打鼓。只是身边,大家都脚步匆匆、手忙脚乱——喜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大小姐脸色,犹豫片刻,索性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便硬着头皮继续送菜,只希望大小姐忙昏了头,无暇顾忌自己这一茬儿。
  这些日子,喜儿在后院儿负责照顾宗惠、宗盛,两人自理能力强,什么事儿都能自己干,宗兰有了孩子也无暇看顾弟弟妹妹。
  他们又搬到了后院去住,与前面隔了那么一层,喜儿觉着也没人看见自己,一到后院,便立刻现了原形。
  打扫屋子、整理被褥、煮茶等事,在耳房时,便是宗惠、宗盛自己做的,怕别人闲话,她才偶尔做做样子。
  而到了后院,便连样子也不做了,衣服也叫他们自己洗。
  喜儿每日闲在屋子里。
  弟弟妹妹那屋子,常常看都不进去看一眼。
  平日里,带他们到二少奶奶屋吃饭,才偶尔做点事。
  但也笨手笨脚。
  做错什么事儿,也只有佟妈说她两句,再给她擦屁股。
  她便站在一边高高挂起,看着佟妈替她收拾残局,从来连一句对不起和谢谢都没有。
  宗兰也只是看她一眼,不说什么。
  只是如今撞上了姑奶奶,姑奶奶可没宗兰那好脾气,立刻惊声道:“哪个不长眼的蠢货!踩了我的脚,连声抱歉都没有!白家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让你加紧,也不是叫你横冲直撞,小心再冲撞了客人!”
  喜儿听着,只觉得如芒刺背。
  但依旧不回大小姐什么,逃跑似的加紧脚步,赶去送菜。
  白蕙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自己都这么说了,好歹该给句对不起吧,只是见喜儿这反应,跟没听见一样,真是气到没话。
  对身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丫鬟道:“还真是头一回见!”
  喜儿被斥了一句,心里自然不痛快,脸上涨红,继续送菜。
  路过耳房,见耳房内真是清闲。
  两个孩子在摇篮里睡,王婆、乳娘就干干坐在炕上,原本还有三两宾客进去看孩子的,现在连宾客也没有了。
  喜儿皱着眉,狠狠斜睨了她们一眼,便匆匆走去送菜。
  王婆瞧见了。
  外头忙翻了天,唯独耳房最清闲,王婆、乳娘又都是新来的,白家原有的丫鬟婆子们路过耳房,见两人那么闲,总要给她们一点脸色看。而王婆只觉得,还不如是自己在外面去忙,也比在这儿干坐着看脸色的强。
  乳娘也拿起蒲扇,给兜兜、袋袋扇风,做出一副有事干的样子来。
  而喜儿送了菜,回到厨房,见大小姐还在厨房门口,便心里一紧。
  厨房两个婆子一人一边地端起一个大托盘出来,上面是三盆用厚厚的陶瓷盆子装下的鸡汤,原本应该两人一起抬,只是一时还没有人赶来给她搭伙儿,两个婆子一直端着,喜儿也不去接,大小姐便道:“去接啊!”
  喜儿一直皱着眉、低着头,气不过,又不敢言,愣了一会儿才上去接过来,而婆子一松手,托盘重重垂下来,喜儿两只胳膊便猛地往下一坠,好容易才捧住了。
  大小姐道:“自己端过去,大家都在忙,没人跟你一起端。别碰洒了,摔了有你好看的!
  “你也把你那眉头展开一点儿,今天是喜庆的日子,你瞧瞧你那晦气的样子,谁撞见了你,出门都要走霉运了!”
  喜儿眼眶一红,便捧着托盘往庭院走。
  托盘太重,两手微微发抖。
  到了耳房门口——见王婆与乳娘还在炕上坐着呢,喜儿便走过去,把托盘支在窗台上,透过敞开的窗子对炕上的王婆、乳娘尖声道:“你们还坐着干什么!外头都忙成什么样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坐着!两个不要脸的老货!”
  王婆两手无措地放在腿上,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放。
  乳娘则给孩子们扇扇风。
  喜儿又尖声道:“还坐着!还不过来帮忙!王婆你出来!”
  王婆脸皮子薄。
  且在宅子里,虽是一样的下人,但总觉得婆子比丫鬟要低一等,她又是新来的,总是看几个丫鬟们脸色。
  喜儿又道:“过来啊!”
  乳娘便搡搡王婆,小声道:“要不你去,我自己看着。”
  王婆便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路过,透过窗子道:“大小姐叫你们耳房来一个人快去厨房端菜!”
  乳娘:“大小姐?”
  丫鬟急忙道:“是啊!快去啊!”说着,自己便忙着送菜去了。
  是大小姐叫她去,她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正焦急,于二便走了进来,嗑着瓜子扔了一路瓜子皮:“你去吧,我看着。”顿了顿,解释了一句,“我是孩子他舅。”
  乳娘为难了一会儿,又怕自己不去大小姐责难,便让于二在屋子里看着孩子,自己则赶去厨房了。
  …
  宗兰安排了婶娘、于二的座位,便又抓了一把瓜子,回到子墨身边,分给他一半,两人继续嗑着瓜子卖呆。
  遇上熟人,便跟着寒暄两句。
  站了一会儿一回头,见庭院内已是人潮涌动,端酒送菜、脚步匆匆的丫鬟、三两成群、举杯叙旧的客人,真是混乱。
  一上午没见着孩子,又是想念,又隐约有些担心,便对子墨道:“我不在这儿站着了,我去耳房,你去不去?”
  子墨道:“走吧,在这儿也没意思。”
  两人便一同走向耳房。
  中间,子墨跑去上厕所,宗兰便自己去了。
  而游廊上,远远便看见于二。
  见于二从耳房出来,左右瞥了那么两眼,便低头走出来,没走进庭院吃席,而是往大门方向走,正好与宗兰相撞。
  一直低着头,听宗兰叫了一声:“于二。”还吓了一跳。
  宗兰问:“去哪儿啊?”
  于二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没事儿,我那个,我出去一下。”
  “你不吃饭了?婶娘呢?”
  “那儿呢。”说着,于二随意指了指庭院某处,便对宗兰笑了一下——是心虚中又带着一丝歉疚的微笑。
  指完,便急于离开。
  宗兰只觉着奇怪——这个于二,虽不是奸恶之辈,但那啃老、赌博、欠债的丑陋作风,却叫宗兰不得不防他。
  想着,他不会要搞什么事儿吧?
  便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见他确实从垂花门出去,往大门方向走,这才放下心来,走向耳房。
  路过房门,也没进去,刚刚抓了一把瓜子,手上有些脏,想着先回自己屋洗个手,补个妆,再进耳房看孩子。
  径直走过房门,只是路过耳房窗子时,往里探了一眼——
  只见耳房内空空荡荡、竟一个人都没有!
  宗兰登时心脏漏跳一拍,连忙跑进去,喊了一声“袋袋!兜兜!”便走到摇床前,见两个孩子都在,这才缓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探了探他们的鼻息,都正常,这才深呼一口气,放下心来。
  而没一会儿,兜兜便醒了过来。
  小嘴一瘪,甚是委屈,没一会儿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宗兰连忙把兜兜抱起来,正想走开一些,远离袋袋,袋袋便已经被吵醒,也在那头嗷嗷大哭起来。
  好在王婆及时赶来——
  见屋子里乳娘不在,只有二少奶奶一个,两个孩子又在哇哇大哭,也是吓了一跳。
  宗兰有些愠怒道:“王婆,你去哪儿了?人多手杂的,怎么能留孩子自己在屋子里,幸好我回来的早。”
  王婆手足无措地解释道:“刚刚外头一阵忙乱,喜儿姑娘喊我出去,我就出去送了一趟菜,结果又有客人管我要筷子、要酒杯,我又跑去厨房拿……”
  “喜儿喊你出去的?不是说过无论外头怎么忙,都看着孩子吗?”
  王婆为难道:“我也不想去,只是喜儿姑娘又一直……”说着,便不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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