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收回了剑——
猛然寒光一抖,破空,锋芒直逼寅良!
倒不是真要杀人。
而是试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寅良身动影移避开剑锋;抬手虚招一晁,旋身如烟,刹那移形,当他手按到夜明肩上的同时,人已静立于其身后。
暗劲一使。
卸其力道。
“哐啷——”
夜明手中长剑落地,清脆。
“我不想与你动手。”
寅良在他身后说道。
收回手,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夜明神色微凝一下,默默的捡起剑,‘唰’收回鞘,脸色如常,没说话。
他也不想动手。
就是试试而已……当然,打得过另说。
寅良看向其它人:“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从现在开始,照我的吩咐行事吧!”
语气很随和。
倒是让人觉得很好相处的模样。张良便上前问,“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
“还等?”张良听到这个字就有些头疼。
寅良神情真诚无害:“放心吧,不会太久,两日……需要你们运送一批货回去。”
“去那里运?”
“离此地十里外一大户人家。”
张良有些疑惑。
在这里这么多天。
他倒没听说方圆十里有什么大户人家。
却听寅良又说,“两日后,我会再来一趟。”说到这里,他看向夜明,“你跟我来。”
去往峡谷深潭的那部分人。
需要人带路。
……
当完成一系列准备事宜的寅良回到绿林众后。才发现他隔壁那位‘表兄’似乎不见了;连同房间里那些精致贵重的用品。
他有些意外。
却无暇深究。
也许对方遇上了什么事。
又也许,是知道此事将完,在给他时间转换身份。
这些日子。
对方一直在他身边却什么也没做。应是没能确定他的身份,也就是说,百蕴香是在后来才染上。
假使……
他并不知身染百蕴香。
在处理完绿林众事宜又见不着对方后,自然会放心换回原来的身份,回到清州。
等待他的结局就是——
自投罗网。
……
“轰!”
雷鸣声震耳!
狂风暴雨,汹涌的河面上大片水浪涛天!
突如其来的暴雨。
洗涮着黑夜下的苍穹大地。
十几艘商船在暴风雨中蜗牛般慢行。呼啸的飓风刺耳,掀起水浪打到了甲板上,正从船舱里探头来看情况的关三爷,瞬间被糊了一脸冰冷的雨水,头发眉毛都粘到了一起,顿时往后缩了一步。
暴雨这么大。
出去简直是糟罪。
反正已经有老大在处理了,也不差他一个。
关三爷便心安理得杵在船舱门口观望起来。时不时喊上一两句让大家都仔细点。
商船靠岸。
临时停泊。
留下警戒守夜的人后。
关大爷懒得理关三爷回舱换了身衣服后,想着那少年的话心神不定的囫囵睡下。
正睡得迷迷糊糊中。
“砰!”
一声闷响!
宛如平地惊雷起,自河面夜色雨幕中传出!
船上的人。
无论睡着没睡着。
此时此刻都被这一声闷响吓得魂飞魄散!
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
而漆黑的雨幕中无数阵聚起的鼓声如雷!
“砰!砰砰砰!”
声势浩荡,激|震山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关大爷跌跌撞撞从船舱里扑出来大喊问。
甲板上火光晃动。
人影来回奔走惊呼,场面无比乱糟糟一片!
而震耳欲聋的鼓声。
不停冲击着耳膜,规律、充满磅礴气势。
战鼓!
是战鼓声!
混乱中跑到甲板上的关大爷猛然意识到这一点。
他脸色都变了!
变得震惊惨白,眼底蒙了一层死鱼般的灰色!
怎么会有官兵?
难道是他们贩私盐的事东窗事发了?
“开船!赶紧开船走!”
关大爷几乎是冲到甲板上,大声喊。
喊到一半。
声音就有些卡壳了。
因为他看到,水面上迎面驶来好几艘官船!
火光明亮。
人影威喝涌动。
船上插着几面大旗,旗子迎风势长战鼓声声——
“不好了!大爷,船开不动了!”
纤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回来报。
关大爷眼前黑了黑。怒吼的声音都变了调:“怎么会开不动!”
纤夫惨白着脸。
半天说不上个所以然。
他怎么知道怎么开不动?
他只知道怎么也开不动。黑灯瞎火的,又那么乱,谁还会下船去检查,谁还有那个时间来检查……
官船越来越近。
“弃船!弃船!”
关大爷喊出这两字时,心都在滴血。但他第一个冲到船栏边毫不犹豫往水中一跳!
“哗啦——”
垂直砸入水中。
事到紧要关头,他已无暇分心去想为什么,他只知道眼下,绝不对被官兵抓住的!
贩卖私盐。
是要连累抄家的死罪!
船上其余的人也都被吓蒙了!
只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恐怕事情,也都跟着“扑通”“扑通”跳下去!
……
与此同时。
渐渐靠近的‘官船’上。
套着一身不合宜的旧官服的曹三瞪着珠子,看着那些像下饺子般往下跳的人影,简直惊了!又觉得好笑至极!
任谁也没想到。
计划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哈……哈哈哈!他娘的简直天助我也!”
众山贼挥舞着刀剑呐喊助威!
柳世谦遥遥站在另一艘‘官船’上看着。
虽未如曹三般振奋于表。
心里也很震惊。
震惊于一切当真如那寅良所料般。这些商人只要看到官家的船,就避如蛇蝎……
但商人怎会对官兵畏惧?
他绞尽脑汁的想却也想不明白,却也被身边隆隆战鼓声催生出强烈的热血战意!
或者……是杀意。
曹三的身边已有亲信被他买通,只待混战之中下手,可惜那些商队都弃船而逃了。
另一面。
关大爷死命憋着一股劲游出了老远后,突然又停下来往身后看去,带着几分复杂的目光,略过无数道紧跟着他游水的纤夫侍卫,遥遥看向隐约可见的亮着火光的大船轮廓。
鼓声犹在。
却没有人追上来。
越来越不对劲!
“回去!”
他突然咬牙说道。那批货,实在是太贵重了!
正卖力游得昏天暗地才到他身边的手下们,看到自家大爷又开始往回游,不由得面面相觑,也只得稀里糊涂又跟着游回去。
中途碰上狼狈的关三爷。
一见关大爷又要游回去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不过,兄弟二人还是商议着带队上了岸,悄悄顺着岸边往回摸,看看究竟是不是官兵。
结果不回去不打紧。
一回去就看到所谓的‘官船’上竟有无数山贼——
关大爷简直怒火中烧!
就要冲出去。
却被关三爷发抖的拉住了。
指了指前方的密林中——
无数火光从密林中亮起!
有无比规整的浩荡铁骑兵马声从陆地传来!
漆黑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又出现数十艘大官船!
大旗猎猎迎风招展!
如万马奔腾般的战鼓声震天!
陈府尹穿着朱红官面色威严府立于大船上!
徐太守策马肃杀凛凛扬尘立于山林千军之前!
第51章 事尽收尾
暴雨已经停了。
乌云散去月明天清。
夜色苍穹下, 没有光亮, 静悄悄的, 比起刀光剑影厮杀惨烈的河面,绿林众山寨显得犹为平静。
主力已倾巢而出。留守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其中又有像恪姬、或那些少年一样的人, 非绝对的对立面。总而言之,留下来的人,已不足成为麻烦……
半夜。
在山脚盯梢的人神色匆匆上山来求见恪姬。
两位寨主都不在。
山中大小事务都暂时由恪姬在打理。
“你说……有兵马出现在山脚?”
亭子里女子停下弹奏微微转疑问。桌案上有琉璃灯盏,火光明亮, 似星辰般绚丽多彩,绡纱飘飞,衬得一切犹如旖/旎的绯色梦境。
丝柔妩媚的声音也让人有些想入非非起来。
盯梢的人痴迷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他磕磕绊绊回了话, 然后巴巴等着恪姬下决定;山下有官兵,若是平时他们是不怕的,可现在大家都去劫商船寨子里没什么人, 要真有官兵夜袭随便一队兵马就够他们遭罪!可得赶紧撤入深山才好……
“小郎君又来此何事?”
恪姬却问向一旁的寅良。并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轻纱半遮的雪白若隐若现轮廓撩人。
寅良是同那盯梢的人一同来的。
“本来无事, 遇上了他, 就一起过来了。”
恪姬听了后。
自是对‘遇上’这个语存疑。不过,并未追究,只是问:
“小郎君有何看法?”
寅良也不介意这个粗浅的理由被看破。
“夫人或可带大家先退入深山。”
恪姬轻轻“噢”了一声。
然后,就吩咐盯梢的人下去传话了。
寅良有些意外她竟真就这么做了。
“已如你所愿了!”
亭子外只剩下两人。恪姬似也懒得伪装平日那副样子, 绝美的脸上, 媚态隐, 冷意现, 唇畔却又勾着一丝笑意。
寅良:“夫人何出此言?”
“你极力促成今日之事,让绿林众倾巢而出,劫商船是假,引蛇出洞是真,不就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寅良微微沉默。
恪姬唇微勾,“你是官府的人?”
“夫人即有这样的猜测,为何还愿意配合?”
他记得。
恪姬夫人的目标本是掌握绿林众。
“已成空架子,我要来何用?”恪姬转身,声音里像浸了寒冰,“让这些罪有应得的人全都去死,有何不可?!”
扬袖间,她径直越过寅良往远处走去。
寅良淡淡看着她离去的背景。
突然轻轻问了一句:“夫人想过离开这里吗?”
……
寨子里的人已退入了深山。
留下一座空寨子。
阿年、长贵等人驾马车进入山寨。将寨子里的钱财一搬而空,运到山崖处,用绳索慢慢吊下峡谷底。
谷底则由张良等人接应。
搬运的过程中,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金银珠宝的他们,眼睛都看花了。
只恨不得能抱着躺到上面去醉生梦死。
相比之下。
在一旁看着他们搬的清秀少年神情则很平静。眼看搬得差不多后,才淡淡出声:“可以了,速度快一点,一会吊下崖后,你们原路下山,到十里外的渡口接应。”
“还有好多没搬完呢!”
阿年忍不住说。
“官兵会来清剿寨子。走吧,遇上他们就麻烦了。”
寅良这样说完,便没人敢说话了。
最在将后一箱钱财吊下去后。阿年、长贵等二十几人从原路匆匆下了山。
寅良在他们离开后。
正要掠下山崖。山崖上的阶梯寻常人难走,于他而言却不困难。
倏!
破空声起。
漆黑夜色中有瞬有暗器朝他射来!
风声已至耳畔。
寅良皱眉一抬手。
动作散漫又准确地抓住了一物。
微微展开来一看。
只见一块小石子静静躺在手心。
身后有风声夹杂着衣衫声响起。似有人正从暗处跳出来走近,“你就是寅良?听说你救过本姑娘?”
清爽的女声。
寅良虽未回头,却已知来者是谁。微微有些头疼,若是在其它时候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遇上。
殷姑娘。
他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抚额往前走,“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殷姑娘追上,打量着他,似想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你就是寅良对不对?”
“姑娘方才不是已经这么叫了。”
“听说你救过我?”
“啊……这是一个小误会。小生也是素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