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与齐王同时到的魏王在大道外一里处让了道,齐王愿意做第二个到的人,魏王自然乐得让出道路让齐王先走。魏王掐指算着时辰,这边齐王刚入行辕,魏王立马吩咐车马出发。
  魏国近年来无战事,国内大兴耕种之事,魏国白虎图腾的旌旗下,几匹壮牛拉着魏王的王车往前。
  魏王没有选择站立王车,而是在王车上用稻草高高堆起一团坐垫,他端坐其上,闭目养神。道路两旁的礼乐未能撼动他半分,直至到姬稷的王车前,魏国的大臣提醒魏王向帝太子见礼,魏王这才睁开眼。
  魏王端坐稻草垫,拱手:“久等。”
  姬稷:“魏都与帝台相距甚远,想必魏王定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请魏王入行辕内稍作歇息。”
  魏王:“多谢。”
  姬稷:“来人,迎魏王入内。”
  一场寒暄,三言两语,简洁利落,甚是连假笑都不必。
  昭明盯着魏王离开的身影:“这个魏王,实在奇怪,堂堂一国之君,竟用牛拉车。”
  姬稷没接昭明的话,前方鲁国的车马已经朝行辕奔来。
  隔得大老远,礼乐尚未响起时,鲁王已站在王车上招手大喊:“寡人来也,寡人来也。”
  姬稷象征性地抬手招了两下,随即垂手,等候鲁王的车马上前。
  姬稷早年曾与鲁王见过几次面,和赵王一样,鲁王也是年少登位。赵王是殷王室扶持登位,鲁王是鲁国贵族扶持登位。鲁王登位时,年仅二十岁,及冠之年。
  几年前瘦削的鲁王早已吃成一个胖子,早年的风华不再,尚未三十,因体态胖硕,显得像四十。
  姬稷看清鲁王如今的相貌时,暗吓一跳。
  怎么吃成这副模样了?
  鲁王一到跟前,开口就问:“殿下,皇后来了吗?”
  姬稷:“皇后来了,正在行辕内陪伴孤的王父。”
  鲁王笑道:“那寡人先进去见见她。”
  鲁王是皇后的兄长,提出相见的要求,情理之中。姬稷吩咐人告诉皇后,说鲁王来了,同时命人迎鲁王入行辕内。
  四位国君已经入行辕内,只差最后一位楚王。
  姬稷算着时辰,甚是不满。等了半个时辰,楚王还没来,姬稷不打算等下去了。
  就在姬稷驾着王车转身往里的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编钟乐声。
  姬稷一看,楚王来了。
  楚王不但来了,而且还自带礼乐。楚王给自己的王车两旁配了两座装有编钟的车,车上穿着单薄的楚女敲击编钟,楚王站在王车上,手里一樽大爵,一边饮酒,一边朝道路两旁的殷人铁甲将士挥手,犹如君王巡视。
  姬稷眼眸微瑟,冷冰冰的目光望出去,定在楚王身上。
  如今五国之中,唯有楚人可与殷人一战,楚国实力强劲,占据天时利地之势。楚王放肆嚣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楚王的王车没有在姬稷面前停下,而是放缓车速,从姬稷的王车面前过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楚王举杯对姬稷道:“殿下,寡人来迟,自罚一杯。”
  说完,他饮尽杯中酒,倒过大爵,以示一滴不剩。
  姬稷笑而不语。
  楚王:“寡人先进去了!”
  姬稷:“楚王且入。”
  姬稷身旁的人等着姬稷吩咐迎楚王,楚王也在等着姬稷吩咐迎他,直到楚王的车乘入了行辕,姬稷的吩咐仍未落下。
  楚王回头哼了哼:“他怎么不唤人迎寡人?”
  楚王走后,姬稷仍立在王车上。
  昭明觉得奇怪:“殿下,不入内吗?”
  姬稷:“方才想起,赵姬还没来。”
  昭明:“赵姬应该是从别的道进去了。”
  姬稷:“不会的,孤吩咐过星奴,让他走大道。”
  昭明愣住,大道是国君们走的,赵姬怎能从大道过?
  这话昭明咽回去了,太子都不在意的事,他一个半奴作甚在意?
  路铺出来,本就是让人走的。谁能在上面走,谁不能走,全凭太子一句话。
  昭明往前指:“殿下,看,是不是赵姬来了?”
  姬稷定睛一看,果真是云泽台的仪仗。
  姬稷立刻吩咐:“奏礼乐。”
  国君们行至大道一半时才奏起的礼乐响起时,赵枝枝的车乘刚迈上大道。长长一条路,她往前方探,道路尽头,一辆青铜王车赫然入眼。车上华服盛装雍容高贵的男子,似乎是太子殿下。
  震天的礼乐在耳畔飘荡,赵枝枝心脏扑通扑通跳。
  她来跳舞,竟然还有礼乐迎她。诸侯集宴真是气派,连一个小小的宠姬都有礼乐相迎,仿佛她也是什么贵客似的。
  因为知道前方有太子等她,所以一路行来,甚是安心。赵枝枝端坐车辇上,眼睛不自觉往四周瞄。
  眼前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连她车乘下的这条大道也是崭新的。她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路两旁威严整齐的铁甲骑士没有令她害怕退缩,她黑灵灵的眼睛从他们身上脸上扫过,眸底满是探究。
  赵枝枝的车乘到面前时,姬稷看清他的赵姬脸上毫无慌张之色,相反,她淡定得很,甚至有些兴奋,像个久居暗室的小孩子,对外界充满好奇,正尝试着伸手触碰外面的东西。
  “殿下,他们是真的战士吗?”赵枝枝一见他就问。
  姬稷早就从王车上下来,他立在赵枝枝的车辇旁,怔怔地望她。
  今日的赵姬,美得惊心动魄,饶是他日日对着她,见惯她的美丽,今日却还是免不了被她惊艳。
  赵枝枝:“殿下?”
  姬稷回过神,伸手将她抱下来:“当然是真的。”
  说完,他抱着她转身朝向大道,对两旁的铁甲骑士发号施令:“收队。”
  话刚传下去,铁甲骑士们行动迅速,两队交织成一队,甲胄与刀剑磕碰的声音清脆响亮,动作整齐地像是一个人。
  “大殷万年无期。”他们对着前方的姬稷半跪下去。
  赵枝枝被这扑面而来的威严气势吓一跳,在姬稷怀里缩了缩。姬稷将她放下来,牵住她的手,缓缓抚摸她的手心手背:“心肝儿,莫怕,莫怕,这些战士虽然杀气重了些,但他们都是大殷的忠烈之士,是殷王室的不二之臣。”
  赵枝枝回过神,呼口气:“嗯,赵姬不怕。”
  姬稷:“还走得动路吗?要孤抱着走吗?”
  赵枝枝:“不用,赵姬没腿软。”
  她往前迈一步,越到他前头去,手晃了晃,“殿下快来。”
  姬稷笑着抬步迈上前。
  众国君在各自的行辕大帐稍作歇息后,纷纷前往举办宴会的高台落座。
  殷王室的人早已坐齐,只差姬重轲与姬稷。
  姬冬冬和姬泰山分别坐在姬阿黄左右,这样的排座方式,是姬稷特意嘱咐过的。
  姬阿黄挡在双生子中间,挡得住他们的人,挡不住他们的心。隔着姬阿黄,双生子聊得火热。
  “鲁王好胖哦,比二哥还胖。”
  “刚刚他来见母后,差点摔一跤,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他摔跤压住我,定会被他压断骨头。”
  双生子一人一句,姬阿黄左右耳朵嗡嗡嗡地叫。
  姬阿黄低声:“好了,安静些,该被听见了。”
  双生子视若无睹。
  姬泰山:“母后那么纤柔,鲁王那么胖,他真的是我们的亲舅舅吗?”
  姬冬冬:“应该是吧,你看二哥那么胖,不也是我们的亲哥哥吗?”
  姬泰山:“那不一样,二哥是吃胖的。”
  姬冬冬:“说不定鲁王也是吃胖的。”
  双生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姬阿黄心里烦得要死,刚想换座位,忽然看见姬稷的身影。
  “别说话,殿下来了!”姬阿黄立马坐回去。
  双生子看过去,果然是殿下来了。
  双生子正要起身去迎,瞧见姬稷止住步子,回身朝一人伸手。
  姬稷侧过身的瞬间,双生子瞧见台阶上那人的相貌,顿时呆立。
  好美的女子。
 
 
第98章 二更
  “那是谁?”姬冬冬两眼瞪直, 愣愣发问。
  “不知道。”姬泰山呆呆答。
  姬阿黄看两个弟弟一副没出息的呆傻模样,刚想开口嘲笑, 视线瞥到姬稷身侧的赵枝枝,酒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面上的神情和双生子一样惊愣。
  呆愣过后, 兄弟三个同时露出傻笑。
  美人可真是美啊, 美得人浑身酥软, 心头打颤。
  “那是殿下的赵姬。”姬阿黄专心致志看美人之际,不忘为他的两个弟弟解惑。
  双生子恍然, 原来是赵姬!
  他们记得这个赵姬, 她就是去年让殿下召寝的女子。他们混进云泽台那次, 差点就见到她了。
  不止是双生子注意到了赵枝枝,宴上其他人也看到了赵枝枝。
  他们先是看到姬稷, 而后目光从姬稷的肩后掠过去,定在赵枝枝身上。
  赵枝枝被姬稷牵在掌心中, 四面八方的目光涌过来, 她下意识攥了攥姬稷的手。
  姬稷牵她的那只手轻柔地抚着她的手背,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很快就能入座,你的座案就在孤的座案旁边, 再走几步就到了。”
  赵枝枝缓了缓气息:“嗯。”
  国君们前来赴宴,身边皆有随侍宠姬。除了赵王没有搂宠姬落座,魏王仍和他的稻草相亲相爱之外,其他三位国君, 怀中皆有美人相伴。
  这些美人虽是随侍,但没有座案,国君的怀抱就是她们的座案。
  赵枝枝有座案,她的座案紧挨姬稷的长案,姬稷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要取帷帽来吗?”姬稷问。
  赵枝枝摇头:“不用。”
  她双手绞着,脸却一点点仰起来。
  这种场合,怎能戴帷帽?
  只是被人盯着看而已。赵枝枝暗搓搓告诉自己,就当这些人全是建章宫里的小童们好了。
  姬稷没再问,他不动声色往旁挪了挪,宽实的肩背挡住赵枝枝大半身影。
  姬重轲携鲁皇后姗姗来迟。
  帝天子一来,席上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国君们站得晚了些,但最后也还是站了起来。赵王第一个站起来,齐王紧随其后,楚王最慢。
  帝天子一声洪亮的“开宴”,集宴正式开始。
  殷人的国舞声势赫赫,拉开热闹的帷幕。一曲壮阔的国舞过后,赵王提出舞剑。
  赵国男子舞剑,最是飒爽利落。
  赵王的要求太突然,姬重轲看向姬稷,姬稷点点头。
  姬重轲:“那便舞吧。”
  姬稷吩咐昭明,站到姬重轲身侧去。
  昭明迟疑,姬稷:“无需担心孤,去吧。”
  昭明拿过袖中匕首,悄悄递给姬稷。姬稷笑了笑,接下他的匕首。
  赵王说要舞剑,席上气氛紧张起来。眨眼间的功夫,国君们身后的随从多出好几个。
  赵王抚掌大笑几声,拿过长剑,病怏怏的苍白面容笑得露出牙齿。旁人露齿笑,笑容爽朗,他露齿笑,不显爽朗,反显怪异。
  大家以为赵王说的舞剑,是随侍的赵人舞剑,万万没想到,赵王竟自己上场。
  赵王的剑舞了一圈,有惊无险。舞完剑,赵王手一松,长剑坠地,直直插在地上,他一眼未瞧,笑着走向自己的座案。
  姬重轲连呼三声:“好,好,好!”
  大家也跟着喊好。
  其他国君没有喊。
  赵王什么意思?
  出风头呐这是?
  人小鬼大,不像样。
  赵王舞了剑,人人皆称少年风姿卓然。齐王坐不住,当年他以雄主之位,于众人面前舞剑的时候,赵王还没出生,就那点子剑术,也好意思在人前摆弄?
  齐王不喜欢赵王这个外孙,因为他向赵王要女儿尸体准备将她厚葬故土时,赵王一口回绝了他。
  “母后只能陪在寡人的身侧。”赵王的国书上这样写道。
  齐王想想就觉得生气,他有心让赵王吃瘪,也说要舞剑。
  姬重轲准了。
  场上无声的硝烟燃起来。齐王老了,身手不如从前,满鬓白发,再怎么老当益壮,舞起剑来,难免有失手的时候。齐王舞剑的时候,剑不小心甩了出去。
  剑不偏不倚,刚好甩到了鲁王面前,鲁王吓得手一哆嗦,回过神立马跳脚:“姜聪!你什么意思!”
  齐王姓姜,大名聪。几十年来没被人喊过大名,猛不丁被一个小自己一轮的鲁王气呼呼吼了,齐王心中冒出无名火,纵然他有错在先,此刻他也没有半点愧疚,大声吼回去:“寡人又不是故意的,你怕什么!”
  鲁王狠狠瞪他几眼,抽出一把长矛,从案座后走出来,说要耍矛。
  姬重轲看看鲁皇后,鲁皇后脸都涨红,低下脑袋不说话。
  姬重轲亲切地准了鲁王的要求,并为他加油助威。
  鲁王借摆弄长矛之际,不停在齐王面前戳来戳去。齐国的臣子们惊呼声阵阵,狼狈不堪地挡在齐王面前,试图以身为齐王挡下鲁王的长矛。
  齐臣们大惊小怪,齐王不动如山。鲁王舞过长矛之后,齐王出言嘲弄:“就这?”
  眼看就要打起来,最近正与鲁国活络关系的魏王及时站出来:“鲁王长矛之术,令人叹服,寡人也来凑凑热闹。”
  魏王不擅舞刀弄枪,但是他擅长作诗吟赋。
  魏王吟唱了自己的新赋,漫长的一首赋,听得众人昏昏欲睡。
  等魏王吟完新赋,鲁王和齐王已经各回各案,两人皆是哈欠连连。魏王微微一笑,甩袖坐回去。
  场上这么一闹,欢庆的气氛不再。
  照计划,殷人的国舞之后,乃是季衡的鼓舞。季衡本人很是期待,因为他爱跳舞。这一点,姬重轲知道,但姬稷不知道。
  季衡时常在家中起舞,他也曾对着姬重轲跳过舞,他固执地认为,当年之所以能收获姬重轲的重用,除了他过人的才智外,还有就是他动人的舞姿征服了君王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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