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我乖的——温三
时间:2020-05-08 09:40:28

  他说不出他不知,但他也不能将他所知告诉祝照。
  “当年之事牵连甚广,若是真心在意你之人,便会想方设法将你推出局外,而不是把你拉入局中。”周涟道:“文王当年的确是个谦谦君子,只是官海浮沉,权势惑人,如今的他是否还是当初的他谁也不知,加上你这般特殊身份,他未必不会利用你。”
  “他有何能利用我的?”祝照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不得不说,被周涟一句话便戳中了心中痛处,但既然她决定相信明云见,便不能再往利用上去细想。
  “我知你自幼聪慧,记忆非常。”周涟说。
  祝照不自在地端起桌面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只是茶叶被水泡了太长时间,早就失了滋味,水冷了,也变得苦涩了。
  祝照皱眉的那瞬,周涟自然地从袖中取出一包糖果,里面放的是三粒粽子糖,于他松手时摊开在了桌面上。
  祝照看着那三粒粽子糖,记忆飘忽,回到了许久以前。
  兄长不爱吃糖,唯一能尝的,就是粽子糖。
  祝晓此生画过许多画,画得最小最用心的一副便只有一块玉佩大小,那是两张薄薄的纸,他用最好的彩料涂抹出两幅颜色。一幅是云破日出,天拂晓,一幅是风过江浪,水涟漪,那两幅画中间藏了一根红线,由两片极为纯澈的透明玉质夹在一起,成了个特殊的玉佩。
  那玉佩是祝晓亲手做的,耗功半年,祝照当时觉得好看,还曾趴在他的书桌上抢来玩儿过,结果被祝晓紧张地收了回去,又将她抱在怀中说故事给她听。
  祝照当时的心思不在故事上,而在那好看的玉佩上,她问过:“哥哥的玉佩是要送人的吗?”
  “嗯。”祝晓道:“因为已经有要送的人,所以不能算作我的东西了,长宁不可乱动知道吗?”
  祝照应声,当时不知这两幅画的意思,也不懂祝晓能将这玉佩送给谁。
  是他宫中的侍卫好友,还是他时常去字画社切磋的画师,但她绝想不到,这玉佩会出现在仅去过祝家三次,与祝晓看上去并不怎熟悉的周涟腰上。
  祝照在今日之前,甚至都不能断定祝晓与周涟算得上是朋友。
  也正是因为她记得这枚重要的玉佩,才会让周涟坐在对面。
  祝照心中有些犹豫,明云见让她藏起的秘密,眼前之人又是否值得告知呢?她不想怀抱着一个他人想要知道的信息永远处于被动,尤其是如今的京都并不是表面看过去的那般风平浪静。
  祝照顿了顿,最终开口问出心中疑惑:“封易郡王与我兄长是何关系?”
  周涟被问及,一时哑言,刀眉微耸,竟然久久没能说出自己与祝晓算是什么关系,不是知己好友,也不是泛泛之交,半晌之后,他只能回了一句:“我只是,他临终所托照看你的人。”
  “我暂且信了你的话,只想再问你一句,你可知我兄长替谁人,画过一幅画?”祝照又开口。
  周涟似乎早就猜到祝照恐怕知晓祝晓曾经为嵘亲王作画一事,故而道:“知道。”
  祝照点头,再问:“祝家的结局,画中人全然无辜吗?”
  周涟顿了顿,摇头,随后又说了句:“王妃切记枕边人,也未必无辜。”
  说完这话后他便起了身,回到了自己方才所坐的位置,因为在祝照的窗口这处吹了许久的风,身上发凉,故而周涟将外衣披上,再度遮挡了青衫,与青衫腰带上挂着的玉佩。
  楼梯传来踏步声,明云见走上了三楼,见武奉站在了楼梯口,只需武奉一记眼神,明云见便知晓周涟与祝照接触了。周涟今日频频朝祝照看去,他方才与小松离开,周涟必然会与祝照会面交谈,只是二人说了什么话,恐怕武奉没有听见。
  明云见走到祝照身边,道:“这边之事已了,这家茶也不怎好喝,苦得很,不如我们走吧。方才本王叫人联系了字画店的老板,现在去看画仍旧来得及。”
  祝照嗯了声,起身朝明云见靠近了些,明云见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听见她道:“我也觉得这茶苦。”
  明云见瞥了一眼桌面上的粽子糖,又朝周涟那边看去,深吸了一口气平息心中那股无名怒火,与祝照一同下楼时问:“桌上那糖是周涟给的?”
  祝照点头,又说:“方才我与他谈了谈。”
  “聊了许多事?”明云见问。
  祝照微微垂眸,又摇头道:“事谈的不多,但他恐怕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故而拿糖哄我。”
  殊不知祝照做事有自己的度量,她无需从他人口中听到明云见是什么人,她有眼睛,她能看,她与明云见这般近,她能感受,一个人的真心假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表露的。
  祝照是个认死理的人,她既然愿意相信明云见对她并无利用之心,便会相信他的全部,那他究竟有无野心,又有何重要的呢?他若有野心,需要到祝照的地方,祝照愿意帮,他若没有野心,向往平安如常,祝照也乐见其成。
  如若眼前之人还在演戏,只有在她知晓自己被骗那时,才能承认自己没有一双慧眼,不能识得良人。
  可若明云见对她真心呢?那她猜忌、她顾虑、她犹豫患得患失,岂不是平白错过了心上人的真情,也埋没辜负了自己的真心。
  “他给你的糖,你吃了?”出了酒楼,明云见突然问。
  祝照愣了愣,慢慢回神,她眨了眨眼抬头朝对方看去,才从明云见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忧郁,恐怕这话,文王从酒楼三楼下来时就想问了,却酝酿了这么长时间。
  祝照点头:“吃了!挺好吃的。”
  “你……”明云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些,眼神些许无措与醋意,叫祝照没忍住笑着说:“没吃,没吃!”
  明云见怔住,松了口气的刹那,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祝照道:“为何封易郡王的糖不能吃?他的糖里有毒吗?”
  “谁的糖本王都不能保证安全,但本王给你的,绝对能吃。”明云见拉着她朝闹市走去,道:“去字画店前,先替你买串糖葫芦解解馋吧。”
  “给小松也买一串!”祝照道。
  跟在二人身后的小松顿时笑了起来。
  祝照走了几步,不禁回头朝身后酒楼三层看去,正瞧见一串挂在窗台外的蝴蝶兰开得尤其明艳,坐在那窗台内侧的周涟的一双眼与她对上,很快分开。
  方才的一席话,便消失于一盏茶的时间里。
  明云见对字画书法一类颇有研究,他毕竟是皇子出生,又与先帝明天子关系甚好。他们虽不是一母兄弟,却也感情深厚,故而当初明天子被选为太子时跟着太傅读书,明云见也陪同他一起。
  明云见与明天子的老师,都是夏太傅,夏太傅于琴棋书画这方面堪称殿堂大师,故而古玩字画明云见说起来头头是道,还与祝照分析了优劣之处。
  那字画店的老板也是爱画之人,并不知晓明云见的身份,只以为明云见是朱老板在京都的朋友,瞧出来明云见的确有些见地,临行前还赠了一幅好字,虽不是名家所作,但也别有风骨。
  晚间回到客栈,祝照用在那字画店里买来的文房四宝难得有兴趣地铺在桌面上,打算对照着灯火画几幅。
  明云见沐浴后便见她还在桌边,桌面上三盏灯照着,祝照没坐下,而是站在桌旁腰背弓着,手上握着笔眉心轻皱,当真像是作画入了神。
  明云见凑过去看,画的是青竹,只是……他指着一处道:“竹子同结分枝的少,底部的结也基本不长枝丫。”
  祝照抬眸瞥他,眉头还没松开,明云见瞧见她的模样怔愣了瞬,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祝照方才也在思考自己画的竹子总觉得哪处古怪,被明云见开口提起才找到了缘由,只是在思考的过程中没顾忌形象,墨点在脸上画了两撇也不知道,现下看过去,像是花猫。
  祝照问他:“你笑什么?”
  明云见笑意未消,走到她跟前轻轻拉过她的手,将人带入怀中了才捏着祝照的下巴抬起来,用手帕擦着她脸上的墨迹,声音轻柔道:“你若想学画,本王教你吧。”
  祝照昂着头,脖子有些酸,等明云见擦好了她才嗯了声,指着桌面上的画纸问:“那王爷看看这幅还有救吗?”
  “放弃吧。”明云见不禁失笑:“本王救不活。”
  祝照也挺不好意思,换了张干净的纸来。明云见单手撑于桌边,前胸几乎贴着祝照的后背,右手抓着祝照握笔的手腕蘸了点儿墨,而后在纸上简单地画了几条竹节,一边作画,声音一边如醇酒,吹出了一股醉人的风,低低解释。
  祝照望着桌面上的那张纸,不一会儿几根交错的青竹便画好了,挺有神韵,至少比祝照自己先前画的小儿涂鸦要好得多。
  “看会了?”明云见问。
  祝照嗯了声,明云见又道:“我们家小长宁这般聪明,记性又好,必是一遍就会的。”
  祝照被他说得颇为脸红,明云见的下巴几乎磕在她的肩膀上,侧过脸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含了些欲意,又被克制。
  “再教你画兰花吧。”明云见道。
  祝照问他:“世上那么多花儿,王爷为何独独喜欢兰花?”
  明云见抓着祝照的手画了几片兰花叶,活灵活现,烛火的倒影于纸上跳跃。
  等一幅简单的兰花图画好了,明云见才道:“因为兰花,是君子。”
  他松开了祝照的手腕,祝照以为他要离开,正回头,却被明云见一吻落在了眉尾。他双手环抱于祝照腰间,逐渐收紧,不知是说与谁听:“小人易为,君子难守。”
  祝照抿了抿嘴,放下了画笔。
  她心想,若这一切都如周涟所言那般,不过是明云见演给她,取得她完全信任的戏,那他未免演得太好,太像,太真了。
  他喜欢兰花,他愿为君子。
  明云见的鼻尖轻轻蹭过祝照的鬓角,呼出来的热气比明子秋藏得酒还要烈些,祝照双肩微微耸着,便立在桌旁不得让开,于是双手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臂,睫毛轻颤。
  耳鬓厮磨了片刻,明云见便解了祝照的衣带,她腰上挂了的香囊穗子落地,淡粉色的外裙坠下铺开,一如盛放的莲花。
  这个姿势亲吻稍稍有些困难,祝照得拼命回头才能迎合明云见,而他的手也于衣里,揉着她纤瘦的小腰,几乎要将人按于桌面。
  广袖挥过,几张白纸,三幅小画顺着风轻飘飘地落于地面,烛火照耀其上,还能投下两抹缠绵的人影,影中人几乎密不可分。
  一切声音,都被吞回口中,唯有板凳圆桌偶尔不堪重负,三盏灯火,被急促的呼吸吹灭了两盏。
  昏暗的光芒下,明云见勾起祝照的一缕发丝,虔诚吻上,又顺着发丝,达上她肩上细小几乎不可看清的朱砂痣。
  作者有话要说:  补回
 
 
第74章 回京
  祝照与明云见于若水城待了三日, 在酒楼与周涟分开之后祝照以为他们短时日内不会再见了, 没想到就在她与明云见即将离开若水城,再去他处游玩时, 周涟特地找上。
  那时马车已经在客栈门前等着了,行李一切都备好, 明云见扶着祝照上了马车, 自己也正要踩上去, 周涟便带着两名部下骑马过来, 扬声道了句:“文王殿下留步。”
  明云见朝周涟瞥了一眼,样子就像是知晓周涟一定会来。
  祝照也朝周涟看去, 周涟的眼落在她与明云见牵着的手上,眉心轻皱后又下了马,几步走到明云见跟前:“还请文王殿下借一步说话。”
  祝照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手, 对明云见道:“我在车上等你。”
  随后便入了马车, 车帘放下时,她听见明云见道:“本王能给你的时间不多, 封易郡王还是有话直说吧。”
  声音渐渐淡去,祝照也没听见多少,只是掀开车窗帘朝外看了一眼, 见周涟将明云见拉到了客栈旁的巷子口吹风纳凉,他们俩一个神色严肃紧张, 一个自在悠闲。
  明云见晃着手中的银扇子,已过五月中,天气是越来越热, 现下将到晌午,太阳晒人,能遮阴的地方也没几处,他有些不耐烦道:“封易郡王快说,本王还赶着陪王妃玩儿呢。”
  这般逍遥的话,也就只有明云见能说得出来。
  周涟顿了顿,道:“文王殿下那日见我在湖岸捉人,所捉之人的消息,文王探听了多少?”
  “咦?本王得来的消息,难道有平白无故给人的道理?”明云见朝周涟露出一记温和的笑:“本王不过是与王妃游湖,并没花什么心思在探听消息上,既是封易郡王自己的事,不若自己找去。”
  “免州山中有私兵营,据我多日探查,恐怕人数不低于两万,这么庞大的数字对大周任何土地而言都是威胁,文王殿下难道就不想想,这私兵营是谁所立吗?”周涟见他如此闲散满不在乎,不禁皱眉。
  明云见道:“莫非封易郡王知晓?”
  “知却无证据,但私兵营不得不除,那日我在湖岸所追之人便是私兵营的接头人,我的手下调查几日,昨天在城外野林子里找到了那人的尸首,死状像是于山中遇见了野兽,被野兽撕咬致死的。”周涟双眼盯着明云见道:“若我没见过文王,便当真信了那人是不幸遇兽而死的了。”
  明云见只是轻轻笑着,手中挥着扇子不停:“本王给郡王的时间不多了。”
  “文王找到了那人,探得了消息,甚至杀人灭口,栽赃野兽,丝毫不给我追寻下去的线索,莫非文王与那山中私兵营是一伙儿的?”周涟一时情急,不禁上前一步。
  他本就身形魁梧,面目凌厉,一旦铆足了气势便要压众人一头,明云见一袭白衣,如文人装扮,两人对峙,周涟就像是随时能手撕了他般。
  祝照在马车内见状,不知他们二人谈及什么,周涟威胁气息几乎迸了出来,眼看就要动手似的,她连忙开口:“王爷还没谈好吗?”
  明云见朝她这边笑了笑,道:“就来。”
  周涟转身,正欲朝祝照看去,只听见耳畔歘地一声,一把银扇展开遮在了他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扇子不光遮挡了周涟的目光,也遮挡了明云见的脸色,他与周涟正好错开,借着周涟的身躯将自己眼中的寒意避去,没叫祝照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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