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儿没有言语,他拢了一下她毛绒绒的斗篷领口,二人执手入永安宫内去,身旁撑着皇帝仪仗的太监宫女们忙跟在身后。
近来繁忙,李墨总是来得很晚,刚入屋不久,天色便已暗下,正屋内,太监在桌面备上晚膳,各式菜肴。
李墨瞧着这姜卿儿的脸蛋,圆了一圈,以前娇媚动人,如今添了许多可爱,他抬手揉揉她的小脸蛋,“近来的晚膳不必等我了,你先吃就是。”
姜卿儿低着首,眉头微低,今儿上午时,她有看到他书案上的章程。
她咬了下唇,“你可是准备亲征南岭?”
气氛变得有些凝固,李墨微顿片刻,解释着:“南岭兵权,我亲自拿在手上为好。”
叛军由他亲征剿灭,以立朝野威严,自此,便要瞧瞧,谁人敢在动他的土。
姜卿儿看着手里的娟帕,绣的迎春花,做工精致,她瘪着嘴,嗫嚅道:“去多久,一年还是两年,四年还是五年。”
李墨心绪深沉,拉起她的手,宽慰道:“哪有这么久,或许半年都不用,我会尽早处理此事。”
姜卿儿凤眸瞧向李墨,带了一丝哭腔道:“我舍不得你。”
正值年底,春节将近,他却不在身边,前往南岭前线沙场,她怎么想心里都觉得难受。
“我知道。”李墨眸色微凝,安抚她道:“有程亦安与朕里应外合,剿灭南岭叛军,不会耗费多久时日的。”
姜卿儿颌首,却没再说话,手绢捏得更紧。
“不管战事可有平定,我都会赶回来,陪着你把孩子生出来。”
李墨把她抱入怀中,身子柔软,有些淡淡的女儿香,她一双凤眸泛了红,娇滴滴的模样,惹人心怜。
他认真道:“不会失言的。”
姜卿儿抬手抱住他宽厚的的肩,静静地感受着他的体温,对于正事,她从来都不是个任性的女子,即使是舍不得,她也不想给他添乱。
她知道李墨想为他们的未来除去所有危险,此事结束之后,哥哥也能脱离程世子的身份,回到燕羽辰的位置上。
姜卿儿贴紧李墨的颈窝,他自来小心谨慎,行军行武自有一番,她应不必过于为他担忧,可还是会放心不下。
李墨见她粘得紧,亲亲额头,“战事吃紧,你安心等我回来,和孩子一起。”
李墨的手掌覆在她的后颈处,他深眸幽黑,细看着她,轻柔地吻住朱唇,一点点的索取,逐渐加深这个吻,温润可口。
待松开时,姜卿儿的眼眶微红,唇瓣水润,艳美娇丽,“我会很想你。”
李墨气息抵在姜卿儿的锁骨间,回了一声知道,大手探入衣衫底,她近来的衣物穿得宽松。
姜卿儿面颊泛红,身子轻颤,听着他说何时起程,心中百感交集。
温存片刻之后,桌上的晚膳微凉,便让奴才重上了一份,如今有孕在身,李墨都不会如何折腾她,只是亲亲抱抱,若来了兴致,也只是简单地解决一下需求。
之后的几日里,姜卿儿总是粘着李墨,走哪她都跟着,挺着个小肚子也走不快。
倒是把李墨紧张得要命,走哪都得牵着他的小祖宗,这大雪天的,怕她冻着摔着,李墨也不敢往远处去。
南岭战事不断,军信告急。
启程当日,姜卿儿在永安宫抱着李墨哭了很久,越哭越委屈,只叫他心疼得不行。
李墨只好佯装轻松,安定着她的心,道:“就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姜卿儿哭得说舍不得,就像个小孩似的,泪水糊了眼帘,睫毛湿漉漉的。
李墨怕她哭坏了身子,一哄就是许久,直到送着他出了盛京城,姜卿儿眼睛还是红的,怔怔看着身着盔甲的他。
在城门之前,众将士齐至,行军浩荡,漫天飘零着细雪,别有一番壮观景象。
姜卿儿的斗篷上都沾着细雪,眉目如画,娇颜美艳,眼底是藏不住的缱绻。
李墨这次没有上马,高大的身躯拥她入怀,低声道:“等朕凯旋。”
姜卿儿点着头,说道着:“平安归来。”
李墨敛起心绪,松开她娇柔的小手,最终整军上马,在落雪之中,军队启程前往南岭,此次不比当年潼关之战,携大军征伐,只需往岭南与镇国将军汇集便是。
姜卿儿站在原地,凝望着军队远去,骏马之上的李墨,高大挺拔,举手投足大气利落,马蹄声声响起。
眼泪扑簌落下,这才是告别,她就已开始思念,姜卿儿拢了下斗篷,今日格外的寒。
陪伴在身旁的宫女宁薇上前来搀她,“娘娘莫过于伤神,陛下回凯旋而归的。”
姜卿儿轻拭眼泪,试着放宽心,手放在腹部轻抚,每次在这种时候,她总希望李墨能带着她,可他们有着孩子。
回宫之后,福公公端着一份明黄的旨上来,旨上所写,若为男儿,唤名君赫,若为女儿,唤名锦宓,正是李墨的笔迹。
姜卿儿微微一笑,这个人早就偷偷地将孩子的名字想好了,也不知想了多久。
这是早在她身孕后没几天,李墨就心心念念着,将名字定下,未曾同她提起罢了。
李墨走后的时日,床榻上少了他的胡闹,姜卿儿不习惯,日子也变得闲闷许多。
她终于知道为何他会说皇城之大,总是孤寂了,虽然平西王妃时常会来宫里陪伴她,没有李墨在身旁,怎样都是孤单的。
除夕夜那天,姜卿儿收到李墨从南岭前线送来的家信,询问她可有安康,还有很多情意绵绵的话,类似甚念吾妻等等,直叫她笑出声来。
写信得留着,待李墨回来,还得让他一字一句的读给她听才是,这么肉麻的话,若不能听他从口中说出来,那就太可惜了。
时日渐去,冬去春来,因平西王为镇守辽西将领,开春之后便前往辽西,固守边境。
南岭战事频繁,历经三月,宣平侯未进得一城池,又携废帝前往蜀地侧面进发,蜀地崎岖难行,山高水远,易设伏难攻。
李墨善用环境设陷,以心理设伏,程亦安暗自相辅,宣平侯军队入了蜀地,简直是自投罗网,战况此为上势。
春日暖阳,枝头发起绿芽。
姜卿儿肚子隆高之后,腿脚不便,时常会抽筋,于是夜晚时,榻前会有宫女候着,时不时会按摩。
严冬去后,日子渐暖,虽然奴才们将她照顾得很好,姜卿儿难免会觉得低落,身子难受时,忍不住掉眼泪,想念李墨时,便会看看送来的家信,还有他从南岭托人送来的新奇物件。
周三娘说要多走动走动,以后临盆会少吃一些苦,南岭将要平定,陛下很快会回来的。
姜卿儿点着头,近来都是数着日子过的,那人答应过,会陪着她生下孩子,掰掰手指头,日子也快了,若他回不来,她便拧掉他的耳朵。
为了孩子,姜卿儿极力调节着情绪,身材圆不少,脸圆不少,希望李墨可别说她像个小胖妞,不然她会生气的,生气就再也不理他。
时间过得很慢,但也过得很快,南岭战役正起,渐渐进入尾声,宣平侯于溪林沼被擒拿,废帝李戚自缢,南岭叛军渐平。
随着这一切的到来,姜卿儿临产的日子将近,在周三娘的安排下,稳婆和乳娘早早在宫里候着了,永安宫上上下下变得紧张起来。
姜卿儿心里也着急起来,卧在榻上辗转反侧,为何还没听见李墨率军归入京的消息,于是就胡思乱想起来。
这男人不看紧,难免会出事,尤为像他这种身处高位的男人。
姜卿儿心间一沉,神色紧张,臭昏君,可不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作者:卿儿:我生气了。
李墨:QAQ没有别的女人,卿儿别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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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朝暮(25)
南岭叛乱平定,宣平侯程宵于蜀地处死,南方兵权归朝廷中权,玄明帝率军而归。
荷月天雨,水充沛,绵绵毛雨难免会显得阴沉,盛京城前,万名将士归城,阵列分明。
随着马蹄声踏来,军队首列,一身深色盔甲的男人手握马缰,风尘仆仆,衣物略潮,毛雨湿润了他的黑发。
城门大开,禁军立刻清出长道,百姓围街观望,恭迎皇帝归城。
时隔五个月,终于凯旋,李墨此刻无心顾于他事,面容微沉,心系皇宫里的人儿,想来她也不便活动前来。
待赶回到皇城宫阙前,正跃身下马,只见一太监急匆匆赶来,细雨潮湿天,他跪身连忙道:“陛下您终于回来了,娘娘已腹痛半日,是要生了。”
听闻皇帝凯旋,福如富立马便命人来传告,此时的永安宫可忙如乱麻,这生孩子是大事,弄不好是要丢命。
李墨听言,心头一震,神色分外焦急,不得停歇地就往永安宫赶去,身旁的太监还想为他将仪仗撑起,却被掀开制止,蒙蒙细雨沾湿他的细发。
是他来晚了些,卿儿可莫要责怪,他已是马不停蹄的赶回盛京,未得休息。
永安宫内,宫人候在寝宫之外,盆盆热水端进去,里面人人慌张且着急。
姜卿儿带着哭腔的喊声,格外的显耳,早些天就听传信,知李墨正在归途之中,本是等着他的,这腹痛袭来,怕是等不到他了。
她疼得喊哑了声音,快步赶来的李墨听见此声,一身盔甲还未脱去,心间慌张不已,指尖莫名的颤抖,他何时听过她这样的哭喊,简直要了他的命。
见皇帝满身潮湿地赶来,宫人慌忙跪下,高呼了一声皇上回来了,寝宫里的人听得真真切切。
稳婆的话语姜卿儿耳边再次响起,“陛下回来守着娘娘了,您提提力气,小皇子很快就出来了!”
床榻上的姜卿儿身盖薄毯,满身的汗湿了她宽松的衣物,眼眶水润,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手紧紧攥着帏幔,喊声柔哑。
寝宫外,李墨急忙询问着福如富,里头的情况,那福如富回应,“稳婆进去快大半个时辰了,陛下且放心,娘娘身子养得好,定会母子平安的。”
李墨眉头紧锁,这叫他如何放下心来。
忽然里头皇后的哭喊从喊疼变成了,“……李墨!李华青……都怪你!讨厌你呜呜……”
寝宫外的太监宫女们皆不作声,皇后娘娘这是把皇上的讳名都喊了一遍,是极大的不敬。
再看看皇帝,急得团团转,连忙扬声回应道:“都怪朕都怪朕,卿儿莫要生朕的气!你要好好的。”
这都讨厌他了,都够他着急一阵子的了。
话音落下,这位还没来得及换下盔甲的年轻天子,大步就往房门去,看着形势是要推门进去了。
福如富和一众太监连忙上前把皇帝拦住,惶恐道:“陛下,产房不可进,于礼数于情理都不能进。”
“朕……”李墨瞧着挡着他的一众奴才,眼底尽是焦急,皇后的哭声着实令他心疼,喝斥道:“退下。”
福如富忙道:“陛下,这女子的事,您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人多杂乱,您是天子,顶立门户,产房可是道鬼门关,莫扰了气运。”
李墨顿了顿,沉着脸将人退开,什么鬼门关,气运的,他可不信,就是有也不惧,时隔多月不见,他只想见卿儿。
还未等李墨推门,福如富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将人拖住,焦急摇头:“陛下不可,娘娘会平安无事的,您就莫添乱了。”
李墨试图将福如富甩开,但他体型略胖,特别缠人,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就如此僵持时,宫女又端了盆热水进去。
李墨有些气急败坏了,扬言就是治福如富的罪,要砍他的脑袋。
正此时,里头传来姜卿儿哭喊声:“李墨!不准进来!进来我不就再也不理你......”
姜卿儿神志恍惚,身下的疼痛如撕裂般疼,快喘不过起来,她不想被他瞧见这个样子,又难堪又凌乱,还满是血味。
被里头人骂过后,李墨顿住,在原地踌躇不安,只好守在门口。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简直如火灼般难受,李墨心头里都是汗,目光一直停留在房门上。
寝宫外的雨水渐渐下大,已不是方才那样的毛毛细雨,清风徐来,吹散碎发,李墨的面容上还带着这几日路途上的疲累,下巴有着青色胡茬,是没来得及整理自己。
好在回来的及时,他不想失言于她。
良久之后,宫女再次换了一次热水,房间内啼哭声不断,众人欣喜不已。
宁薇提着裙摆从房内跑出来,欢喜道:“恭喜陛下,母子平安,是位小皇子,声音响亮,可有精气神了。”
李墨二话没说,举步往房内奔入,福如富还在身后喊着陛下。
房内血味重,宫女半敞了窗牗,透些清净的空气进来,不远处隔着屏风内,周三娘抱着襁褓中的男婴轻哄,这孩子半睁着眼,哼哼唧唧的。
姜卿儿瘫软在榻上,柔顺的发丝泛湿,眼眶红红的,轻轻喘息着,脑子已是一片空白,身下还在微微泛疼。
李墨进来,周三娘抱着孩子在他跟前,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怎么好看,他略有蹙眉。
李墨对于这个刚降生的儿子,虽欣喜但不知说些什么,一大一小的父子俩对视一眼后,他直奔床榻去。
姜卿儿回过神来时,这男人已来到身前,似乎是松了口气,俯下身握住她的手,“没事就好。”
这么久,二人都没能相见,平静许久,想想孕期的难受,姜卿儿又委屈又欣喜,瘪起嘴,小手轻轻捂起眼,哽咽道:“你让我好等……”
这声音泛着嘶哑,可怜兮兮的。
李墨亲亲她的脸蛋,“我的错,早点回来才是。”
他下巴的胡茬粗粗的,略扎,姜卿儿撇开脸,累得无力再说数落他,只能静静地看着李墨,二人言语藏在眼里,是绵长的思念。
碍于房间内有着宫女,二人没有亲热。
周三娘抱着孩子来到李墨身后,姜卿儿便要见见,盯着儿子许久,她觉得很神奇,甚至找不到实质感。
三娘说着喜庆话,还说着这孩子眼睛像陛下,嘴巴像娘娘,姜卿儿瞧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