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着断了的琴弦,无奈轻抚微痛的手指,“想是琴弦很久未弹,吃不住这么大的力道。算了,改日命宫中的琴师修复后再说罢。”琴弦一断,他也没兴趣在继续下去。
少女一听他这般说,有些焦急。讨厌他是一回事儿,欣赏天籁之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事,依照她的性子,是不会错过这等来之不易的机会,遂起身请示:“陛下,臣妾寝殿有一把“独幽”,若您不嫌弃,臣妾将它拿来,您……弹完如何?”
慕容策对上她期盼的眼神,弯唇悠然一笑,“拿来罢。”
少女欢喜应诺,亲自起身去了寝殿。
慕容珺轻咳一声,获得君王的瞩目后,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并且比划了一个很赞的手势。
慕容策懒得看她调侃的样子,命吴六一将九霄环佩收走,起身后,想了想又坐了下来。余光瞧见那女人亲自将琴放在他面前,往身侧走了几步,并未归座。知晓她想近距离研究指法,也不道破,试了几个音后继续行云流水般弹奏起来。
王徽妍看着微微低头弹奏的男人,矜贵匀停的好相貌,在殿内烛火的映衬下别有一番清雅的味道。与裴宣不同的是,慕容策身上的王者之气使得他的琴声没有那么多儿女情长,更多的是对于世事清明,天地广阔的畅想。
“这把琴,皇后保养得不错,可经常习之,不可荒废了指法。”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少女低低应了一声,有些后悔刚才自告奋勇给自己找病。未出阁前在侯府时,就是整日里喊着手疼,才每日里想办法拖延练习。好在王嬷嬷认为她位主中宫又不用以色侍人,这才在琴技方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知,狗男人对皇后的要求这般高,真是欲哭无泪。
“陛下,娘娘,天色已晚,臣这便告退了。”慕容珺起身向帝后二人行礼,看着皇后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在笑出来之前,带着乐伎离开了清宁宫。
她回到公主府后,盥洗后见到裴宣拿着名册走了进来。赶忙拉着他坐在床榻上,将今日所闻告诉了他,焦急地问道:“陛下若真的相信二哥失忆了,会不会就此放过他?”
裴宣抚弄着她的纤纤玉指说道:“那要通过陛下接下来的动作来判断他的想法。短时间内,谁也无法得知他到底想要怎样做。”
慕容珺想了想,“我见他对皇后越发上心,今日竟然还弹奏了一曲。你是知晓的,他从来不喜声色犬马之事。这也是父皇当年为何选中他为储君的最主要原因。”
“你想恳求皇后试探?”裴宣顺着她的话,询道。
慕容珺艰难摇了摇头,“皇后待我真心,我怎能利用她。暗卫昨日来报,大相佛寺外围隐藏着大量人手,想必陛下也是怕二哥的生命受到威胁。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二哥的,难道这几年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么?那这层含义就令人深思了。”
“公主的意思臣懂。”裴宣说出了她的担忧,“若是陛下一直没有放弃找寻二殿下,若非是割舍不断的兄弟情,就只剩下惧怕江山被夺回,子孙的基业受到威胁……”
慕容珺沉痛地颔首,搂住身旁男人的脖颈说道:“我越来越想不明白他这人的行事。就还有……”她扶额说道:“像是至今未临幸后宫嫔妃,包括皇后在内。”为何说道此事,身为长姊的她,感觉是那般丢脸呢?
裴宣看着她脸上少有的窘迫无奈,顿时朗声大笑,即便被身边的美人儿捶打,也不曾躲避。他捏了捏女人的脸蛋儿,笑着说道:“若臣站在陛下的角度来看此事,也能理解他的想法。”
“快说说。”慕容珺对于他揣摩人心的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他如此说来,便也收起了打闹之心,乖乖坐好等着他解惑。
裴宣刮了她的鼻尖,“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如周幽王那般,为了美人失了国。陛下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被立为储君,除了他有头脑,更重要的一点,他势必有着其他皇子不具备的自制力。”
他笑道:“他还是信王时,从不参加任何宴饮,不养姬妾,谢绝拉帮结派,毫无错处可以被人诟病,这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后宫之人被他用来制衡士族之间的党争,至于尚未临幸,也实属正常。”
“他就是这般无趣。”慕容珺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问道:“为何正常?”
“陛下非常注重仪容,咱们自幼见他,都是衣袍齐整,一丝褶皱也无?这样的男人对于近身的女子,有着很高的要求。陛下又是那般自负,若皇后并未表示心悦于他,臣猜……陛下不会强行要求圆房,具体说是不屑。”
慕容珺点了点他的胸膛,“没想到你们男人的脑子里也有这么多弯弯绕,真是麻烦。”她一把将身边的男人扑倒,趴在他身上笑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主动把你办了。不然,你这般了解他,想必和他一个德行。”
“啧啧,如此以来,陛下岂不是很惨?皇后可不像我这般主动,瞧着她可能对陛下并未产生情愫。”
裴宣拉过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每个人的相处方式不同,打打闹闹也是在意的表现。你操的心太多了。”他摘下女人发髻上的发饰一扬,随着“叮”的一声,帐勾纷纷拂落的同时,男人翻身将女人压在身下,吻上了她的唇。
*
清宁宫,寝殿。
“你这指法不对……”
“臣妾这个指法并无问题。”
“嘶,七徽是在这个位置吗?”
“乐谱音节越来越多,臣妾只能凭借手感确定徽位。”
慕容策沉着脸绕至少女身后,手指搭在她的玉手上,命道:“朕带着你练习一遍。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般笨的女子。”
他专心地握住女人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
似有听到身前传来啜泣的声音??他狐疑地将女人的身子转了过来……
见她眸中充泪,嘟着嘴一脸倔强地说:“臣妾又不是教坊女子,练琴也不是一日就能练成,凭什么陛下对臣妾这般高的要求。楚昭仪的琵琶弹的无人能及,您去邀月殿听听她的弹奏,免得在清宁宫气坏了龙体。”
“你……”慕容策气的哼了一声,倏地松开了她的手指,“你以为是谁都能让朕花时间手把手授课?”
他见女人垂眸起身,不认错也不回话,寒着脸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回到书案前,负气摊开了奏折。
这可吓坏了殿内的吴六一和素芸等人。
本来观戏三人组正美滋滋欣赏帝后二人上演话本中的经典桥段。
谁知他们完全不按套路来走,腻着腻着打了起来?!
三个人苦着脸无声对视了片刻,只得分头硬着头皮伺候闹脾气的帝后二人。
素芸见娘娘坐在琴凳上一脸愤然,只得走过去,低声劝道:“娘娘,婢子服侍您去盥洗?”
王徽妍负气起身去了净房,又不敢再沐浴,匆匆盥洗后换了寝衣就爬上了床。
她转身向里,越想越气,根本无法入睡。
狗男人,死男人,谁用你教?每天烦我不说,还对我指手画脚,真是够了!她忿忿收回夸奖他琴技高超的话。
随着帐幔一动,她收起愤慨之心,赶忙放缓呼吸。
慕容策掀开锦衾平躺了下去,余光扫向安睡的女人,心中越发地愧疚起来。方才他坐在书案旁,看着满桌的奏折,一本都看不进去。待心情平静下来后,想了想自己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想着帮她提高琴技,证明自己是名合格的老师,却忘了练琴那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当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看她如此顶撞自己,面子上又过不去。
他转头看向女人,想起她夜晚总是手脚冰冷,又怕她早晨醒来发现在自己的锦衾内羞恼,叹了一口气,掀开她的锦衾钻了进去。
大手在锦衾之下摸索着找寻她的手,双腿顺势夹住她的腿。
王徽妍在他的鼓弄之下,痒的不行,忍不住笑了出来,赶忙闭上嘴继续装睡。
慕容策听到她的笑声如遭雷击,情急之下立刻装作做梦,索性将手搭在她的腰身上,胡乱说了句,“素肉……真好吃。”
少女翻了翻白眼,这演技没谁了,看我的!
她吧唧吧唧嘴,“乌鸦来了……去咬登徒子……咬死他!”
男人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难道朕是登徒子??这梦话没办法接了。
“皇后……你的脚……可好些了?”
王徽妍咬唇,陪着他玩这么傻气的事儿,真是……嘴上却忍不住继续演着:“长姊……乐伎……好听。”
哼,气死你。偏不说你弹的好听。
果然男人大手紧了紧她的腰,说了句,“皇后……好笨。”
少女气结,“陛下……过分。”
慕容策嘴角上扬,大手箍住她的腰,一把将她转了过来,“皇后你还要演到几时?”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王徽妍才懒得理他,面无表情地装睡。
男人掀被坐起,稳准狠地捞起她微凉的玉足,成功换来少女的笑声,断断续续说道:“陛下您不安置,闹臣妾这是作甚。”
“皇后,朕向你道歉。方才是朕心急了一些,你……别放在心上。”
少女见他盘腿坐在自己身旁,帐内虽然昏暗,却依旧能看清他黑曜石般的双眸,满是真诚。
她不好意思地缓缓坐起,低声说道:“臣妾也有错,还请陛下莫要生气。”
男人微微一笑,揽住她躺了下去,盖好锦衾拍了拍她的背,“不是朕要占你便宜,是你身体太寒了,明日朕命太医正前来,再给你开几副温补的药,莫要心急,平日里注意保暖。”
王徽妍被他箍在怀中,听着他唠叨,头一回顺从地应了声。感受着冰凉的脚在他的腿上渐渐回暖起来,心里默默想,狗男人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虽然心中有些不适应,但着实不愿离开这个无偿提供的火炉。在内心的挣扎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慕容策却睡不着了,回想方才和她相对说着梦话,真是傻气到家了。若是他知晓有人这般做,势必会说这个人患了呆症,可如今他这个一国之君……
“殿下竟然没死,我要活下去,冬儿……给我熬药,我要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王徽妍:狗男人竟然学我!可惜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慕容策:行行,你说梦话无人能及,朕甘拜下风。
吴六一:大燕的帝后就像一对儿斗鸡。
素芸:复议
素宁: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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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慕容策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于无形。
萧萦心如何得知二哥尚在人世?难道寺庙中有人帮二哥送信不成。
男人并不愿相信这个猜测,却不能不顺着这个思路琢磨下去。
他摩挲着怀中女人的墨发,看着她娇憨的睡颜,眸中满含感激。
薄唇缓缓靠近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清晨,等在寝殿门外的素宁二人焦急地请示吴六一,“总管,这眼瞧着快到辰时了?这也不见叫起……”不会是帝后二人昨晚又打起来了,伤重不治各自晕倒了罢?
三个人分别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吴六一咳了一声,捋了捋手中的佛尘,换上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推开了寝殿门后,立刻心虚地踮起脚尖,将佛尘夹在腋下,双手扒住屏风伸长脖子向寝殿内看去。
只见明黄色的帐幔层层低垂,一丝动静皆无。
他想了想,转头向两名女官横了横脖子,示意她们上。
素宁睨了眼他,带着一副嫌弃的神情拉着素芸向帐幔深处走去,轻声唤道:“陛下,娘娘,到时辰了。”
慕容策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了眼,透过帷帐的光线提醒着他,时辰定然是不早了。
他也奇怪自己竟然也会有懒床的时候。
自幼卯时起来读书,雷打不动。做了太子之后更是不敢懈怠。御极半载从未荒废过朝政,虽然起身略晚半刻钟,因批奏折入睡晚,算来算去,就寝的时辰也相差无几。
胸前感受着女人鼻间呼出的热气,他低头一看,被满头青丝遮住的半张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令人垂涎欲滴,生出想要一亲芳泽的念头。
想着帷帐外站着宫婢,他只得轻轻将手臂从她脖颈下抽出,掀开了帷帐。
素宁微低着头,见男人坐起了身,不敢觑视龙颜,躬身后退两步站在床侧。
她并未听见娘娘的声音,只得用余光盯紧帷帐,趁着男人起身的瞬间向内望去,在帷帐回落前,见娘娘依旧好眠,这才放下了心。
“莫要吵醒她。”慕容策身着宽大的寝袍,趿拉着鞋履去了净房。
吴六一跟在后面偷笑,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此话真是不假,看来啥事儿都能在夜晚的床榻上解决。
素宁见他不复方才的胆小如鼠,又开始嘚瑟起来,撇了撇嘴,小声和素芸吐槽:“我当他多能独当一面呢,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还未等素芸说话,又自言自语了句,“太监可不就是中看不中用么……”
“谁中看不中用?”床榻上的少女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见素宁旁若无人地唠叨,以为殿内无外人。迈下了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揉了揉脖颈,“这枕头真硬,今日你们给我换个软一些的,睡的我脖子疼。”
她舒服地赤足站在宝相花地毯上转身,“你们今天哑巴了,怎得不说话?”见素宁向她使眼色,狐疑地转身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