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坐等皇后营业——棠弥
时间:2020-05-09 08:52:31

  王徽妍嫌她这般聒噪,挥挥手:“你二人先去用膳,让我一个人静静。”
  不知是否与泡着脚有关,她越喝越燥热,索性将步摇拿下,披散着一头青丝仰躺在美人靠上,白嫩的玉足踢打着温泉水,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多自在,他们活得都太累,连累她也跟着这般的累心。
  耳边传来逐渐走进的脚步声,少女心烦地拿起酒壶,命道:“走开,都不许打扰我。”
  慕容策掀开纱帐,见女人慵懒地枕着手臂,另一只手拿着酒壶往口中倒酒,裙裾垂落间,纤细的脚踝和玉足不老实地在泉水中晃动。
  看着她率性而为娇憨的模样,令他不愿出声打破这美好的画面。
  “这就快喝光了?”少女晃了晃酒壶,转头看了过来,“素宁,还有么?”
  看着一袭白色寝衣的男人迈入池中,唬了她一跳。少女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这才看清来人是谁,迅速将酒壶藏在身后,嘴里喊着:“陛下万安。”扶着美人靠起身,想要拜见。谁知起身后才感觉到有些眩晕,一个未站稳,挥着手臂“哎哎……”喊着就向池中扑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被男人拎住衣领拽了回来,耳边传来一声嗤笑:“皇后果然是水命,遇见水就格外亲切。”
  王徽妍不得不扶着他的双肩,这才堪堪稳住了身形。见他的衣襟被自己抓乱露出微红的胸膛,闻着他身上隐隐的酒气,登时心中一松,原来他也偷喝了酒。
  为何偷偷饮酒都这般同步,她的耳根逐渐热辣起来:“臣妾见陛下来了,激动之下有些忘乎所以。”话说了一半,反而变成了拍马屁的口吻。
  慕容策将她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垂眸看向她身后的瓷瓶,长臂舒展间迅速拿起,缓缓走入池中,靠在温热的火山石上也仰头饮了一口,询道:“皇后当真这般期待见到朕?”
  少女见他就这般将酒壶拿过去,还喝了一口。想到壶嘴早已被她舔过,心中各种滋味儿难辨,嗫嚅着说:“臣妾在意陛下会不会发脾气。”
  她真是万分的懊恼这人心里就不能有愧……酒没喝多少怎么就说起了胡话呢!
  “甭管是不是真的,这句话朕很受用。”
  王徽妍一怔,诧异地看着靠在山石上回眸一笑的男人,见他眼波流转间,颇有如泉水般荡漾至人心里的架势。
  慕容策见她神情紧张,转过身清浅一笑,“我幼时住在瑞庆宫,也就是宫人们说的皇子院,自小吃不饱穿不暖,整日里被内监欺负。”他望着溶溶月色饮了一口酒,“有一次母后前来看望,我哭着将自己被欺负的事告诉了母后。她却说若连个内监都解决不了,长大了只会被人欺负的尸骨无存。”
  少女听着相似的往事,眼眶不由得一热,缓缓靠在廊柱上看着落寞的身影继续娓娓道来。
  “二哥出世即是嫡子,自幼被先皇后养在清宁宫。父皇亲自为他开蒙,又命方大儒为他单独授课。他的名讳中有个清字,”男人顿了顿,语气有些惆怅:“那是太|祖定下的宗谱,先帝却单给了他命名。我自小到大从未被他关爱过,所以,我只有努力读书,努力拼军功,试图能获得他哪怕一句嘉奖。”
  拍打水声吸引了她的目光,月色下男人抬起手臂,遮住了眼睛,喃喃道:“既然给不了完满的父爱,又何必让他降生在这个世上。”
  “皇后,朕不想有庶子,你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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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听得他的一番话,王徽妍思考了片刻,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淌着水走至男人面前,刚要启口,就听得他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你饮酒是因为心中欢喜……还是你也会……难过。”
  少女心中一震,看着半躺在山石上将手臂遮挡在眼前的男人,低声说道:“臣妾有事要向陛下禀报。”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登时松快无比,趁着自己尚存残留的勇气,一股脑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陛下,臣妾之所以帮助贵妃,是不想见她带着遗憾离世,却并不知晓此事牵连甚广,是臣妾思虑不周,任凭陛下的责罚,绝无二话。”
  长久的沉默后,王徽妍忍不住抬眸看向手臂下男人的脸,见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吓得她松开了紧握的衣袖,小心翼翼踩着水再次靠近了他,担忧地晃了晃他微凉的身躯:“陛下,您怎么了?”
  随着手臂的滑落,他的面孔覆上一层轻柔的月光,深邃的双眸紧紧闭合,薄唇微抿,并没有平时的咄咄逼人,却更像陌上风流的少年郎在月下酣睡。
  “吴六一,陛下今日去了哪里饮酒?”少女弯腰拿起亭中放置的棉巾,摊开后为他搭在了身上。
  太监再也没办法装作不存在,只得上前隔着纱帐躬身回禀:“回禀娘娘,陛下今日去探望了几名昔日作战的老部下。”
  王徽妍瞧着他发顶上的玉冠,叹了一口气:“亏他做得出来,竟然还当众饮酒。”她也觉得奇怪,明明没喝多少,为何会头晕。想来是温泉的水温无形中催化了酒气,使得饮酒后更加上头罢。
  “那些将军都是陛下的亲随,陪着陛下出生入死。”太监尴尬一笑,只得为醉酒的男人辩解,“陛下酒量很浅,几名将军已经很克制了,没想到……”
  “没想到酒不醉人,人自醉?”少女示意他唤人将男人扶进寝殿,看这样子醒酒汤也难喂进去。
  带着愧疚之心的人,命太监将痰盂,巾帕,热茶等物品备好,待她从净房出来摒退了众人,亲自照顾躺在床上的男人。
  *
  慕容策从头痛中醒来,看着陌生的寝殿这才忆起是在别苑。他想抬起手捏捏眉心,衣袖被趴在床榻边沿的女人压在了身下,脑海中模糊地想起了她在亭内饮酒,之后便不记得了……
  男人面色微冷,还是将衣袖从她身下扯了出来。
  惊动了睡得并不安稳的少女。
  她听到上首的声响,支撑起身子才发现腿部早已毫无知觉,赶忙扶住床沿,看向目光沉寂如水的男人,关心地询道:“陛下您是否口渴?”
  见他翻了一个身,冰冷的声音从身前飘出,“朕无意与皇后秉烛夜谈。”
  王徽妍看着宽阔的双肩和寂寥的背脊,只得低低应了声:“臣妾不说话就是。”蹙眉悄悄换了一个跪坐的姿势,还好提前让素芸多铺了几层茵褥在脚踏上。
  片刻后,她支着头再次昏昏欲睡时,一只大手抄起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至床榻上,随后被一条锦衾蒙在了身上。
  又是熟悉的做法,这次她并未像上次那般气愤,只是更多的想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当她手忙脚乱从锦衾中钻出来后,看着他的背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默默躺在他身旁,想着明日趁他清醒再说也不迟。
  兴许是过了瞌睡,又不敢随意动弹,只得闭着眼想着明日该怎样和他说明一切,心中越发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他在翻身,她不由得生出一丝期待……
  锦衾被掀开,温热的身躯钻了进来,熟悉的龙涎香越发浓郁,额头间被呼出的鼻息吹拂着,温热而酥痒。他没有向往常那般将手臂搭在她的腰身上,即便这样,锦衾内也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渐渐暖和起来。
  她故意将冰凉的脚覆在了男人的腿上,渐渐蜷起了身子。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双脚,滑过他寝衣,像是覆在了略微有些坚硬的小腹上。
  少女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断地告诉自己放松再放松。
  慕容策早已知晓她并未入睡,看着她长睫翕动努力做戏的样子,自嘲地闭上了双眼。
  没过多久,传来了一声咕哝,“陛下,臣妾会对那些庶子好的,您放心……”
  王徽妍在梦中追着大步流星离开的男人喊道:“陛下。”男人虽然停下了脚步,但依旧未转身。
  少女提裙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身:“您听我把话说完行么,臣妾相信因果轮回,不会像那些史上的妖后那般暗害幼童,”她心中狂跳,更加搂紧了他,“听完您幼时的经历,臣妾感同身受!”
  她见男人依旧不说话,有些着急了,“臣妾小时候也经常被嬷嬷惩罚,每顿饭都不让吃饱,还要整日里背诵那些死了丈夫的女学究写的狗屁不通的书籍。”
  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目光晦涩不明地看向她:“皇后,你终于承认了。”
  少女红着脸嗫嚅着说道:“臣妾也是没有办法,世间男子都喜欢端庄有度的女人,像臣妾这般离经叛道的都被认为是异类。不过陛下放心,臣妾会配合陛下做一名端庄大度的贤后。所以陛下不用担心小皇子们被欺负的问题。”
  她举手发誓:“这件事在本朝后宫会坚决杜绝。”
  “……”
  慕容策瞪着眼,听着她嘴里念叨着一唱一和,表情渐渐僵硬。
  他何时向她诉说了幼年的事?她该不会天赋异禀到这种程度,幼时发生的事都能知晓。
  什么庶子嫡子,他都向她说了些什么!
  *
  陛下去了别苑的旨意一出,令怕他的朝臣们登时松了口气,除了奏事处每个时辰快马加鞭将奏疏送往别苑,其他属衙照旧办着公差,与平日里并无两样。
  慕容策闲了下来,反而有些不适应。
  他不管睡的多晚照旧卯时起身,在庭中练了一会儿剑,盥洗后去了正殿批阅奏折。
  吴六一从寝殿出来后赶忙躬身回禀:“陛下,娘娘已经收拾妥当,可以用早膳了。”
  男人放下朱笔,净了手这才起身去偏殿就坐。
  应他要求,不得奢华。
  偏殿内的桌几上只是摆放了十几个瓷碟,一盘小馒首和两盏牛乳。
  王徽妍行礼后坐在了男人对面,想了想君子食不语,只好拿起了象牙箸,不动声色地睃了眼桌几上的食物。
  用膳的礼仪早就熟记在心,她看着面前素膳下了很大的决心夹了一筷子,食不知味地放入口中,眼神一再瞟向距离较远的素肉,心中哀叹。
  难关还未过,就别想着吃美食了。说不定惹得对面之人大怒,下旨命她去宗正寺吃牢饭也未可知。
  她优雅地端起金盏,喝着牛乳。
  慕容策见她目光多次看向素肉,想到昨晚她一个人分饰两角说的话,放下箸起身说道:“皇后慢用。”便向殿门外走去。
  “陛下,臣妾有事要……和您说。”王徽妍赶忙起身唤道。
  慕容策停在原地,微微侧头回道:“朕还有事,皇后记得喝药,鉴于昨日之事,补药多喝一月。”也无心欣赏她垮塌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道浮阳宫后,吴六一趁机将一封密信交给了他。
  男人将小叶檀手串仍在书案上,打开了封蜡,笑笑:“秦王回来的还真是时候,通知皇后今日晚膳在麟德殿宴请秦王一家,命她好生准备,一个时辰后回宫。”
  太监贴心地提醒,“娘娘是否与陛下同辇?”
  “不必。”他突然想起那女人的话,询道:“昨晚朕在皇后面前像是说了什么话?”
  吴六一刚放下的心又被提起来了,知晓他喝多了就不记事的习惯,如今怎得又想起来一些?只得如实说道:“陛下像是说了少年时的往事,还……说了不想要庶子。”
  慕容策一脸惊恐,拍桌起身,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不可能!你莫要诓骗朕。”
  太监欲哭无泪,“给奴婢两百个胆子也不敢欺君……”
  “她说了什么?”男人迅速坐回龙椅内,低头翻开一本奏折,不自然地问。
  “娘娘说的声音小,奴婢没敢听真周了,就依稀听到一句:臣妾思虑不周,请陛下责罚。”吴六一挠挠头,“好像还提到了贵妃。”
  慕容策听了冷笑连连,也不再多说,抬手示意他去办差,复又强打精神批起了折子。
  *
  骊山别苑,玉汤宫。
  王徽妍听了太监传旨,盘算着询道:“贵妃身子不好,今晚的宴饮也要参加么?”
  “陛下只是命您一同回宫,并未提到贵妃娘娘。”吴六一命人将药盏送了上来,“娘娘,您的补药。”
  “知道了。”少女皱眉看了一眼药盏,想到秦王,又将吴六一唤了回来:“秦王家中有几名家眷?”她只知晓秦王是大燕开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自先帝时就战功赫赫,朝中无人能及。
  “娘娘,秦王家中有王妃一名,侧妃两名,妾室奴婢就不知晓了。”太监掰着手指算道:“秦王嫡出为两子一女,此次回京只是携带了福康郡主。”他嘿嘿一笑,卖着好儿:“福康郡主与王家郎君年岁相仿,尚未说亲。”
  王徽妍哦了一声,面上笑道:“多谢吴总管告知。”心里头却撇撇嘴,有个这般得势的爹,郡主性子必然娇蛮,阿弟性格直爽,断然不适合找这般女子,不行不行。
  念及慕容策这般重视秦王,回宫后,她又命素芸分别备好四份礼物,准备筵席上赐给王妃和两名侧妃,还有郡主。
  又无奈地任由素芸为她重新梳妆,带上凤冠,贴了花钿,淡扫朱唇,身着霞色云雾罗织衫裙,广袖和裙角的颗颗小粒南珠闪着柔和的光芒,她揽镜自照,待一切装扮齐整,登车前往麟德殿。
  秦王妃等人正在殿内饮茶,听得内侍一声通报:“皇后娘娘到。”赶忙起身走至庭中下跪叩拜。
  凤辇上的四角金铃微微晃荡,发出清脆的响声,待行至殿前,听到侍女小心谨慎地提醒:“娘娘仔细脚下。”众人登时将头压得更低。
  秦王妃眼角余光觑见裙裾伴随着星星点点飘逸间,行至她面前,“王妃莫要行此大礼。”声音温和有度,颇具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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