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妍深呼一口气,嘲弄一笑:“陛下等臣妾宽衣。”她用力挣脱他的钳制,颤抖着解着衣扣。
男人像不认识她那般,缓缓起身看着她一件件将衣衫脱尽,只剩下早晨才换上的小衣,听着她木然的声音在身前响起:“陛下是否还能等得?臣妾尚未盥洗,这般脏污怕您不喜。”
看着她继续解开小衣的扣子,无形的耻辱让他崩溃之下逃离了床榻,“咣当”一声推开寝殿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清宁宫。
“陛陛下……”吴六一见他面色铁青,深邃的双眸满是伤痛,挫败感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从未见他这般失意和无助,太监也慌了神,迈出门槛时狠狠摔了一跤,顾不上掉落的纱帽和拂尘,大声唤着“陛下”踉跄着追了上去。
素芸脸色苍白地回过神,不顾一切地向寝殿内跑去。
她摸索着走到床榻前,看着坐在那里犹如佛像般的人,摸上了她冰凉的手,“娘娘……”
素宁手拿灯盏跟随而来,她们这才看到床上的女人,一副满脸泪痕,衣衫不整的样子。
“我要沐浴,不必跟过来。”少女推开流着泪的两个人,迈着需软的步子,向净房走去。
待她从净房出来,一眼见到慕容珺坐在罗汉床上,愣了愣:“长姊这么晚了是如何进来的?”
“我在内宫门等了一会儿,守城的禁卫军禀告了陛下,这才放我进来。”慕容珺打量着她,试探着解释:“我刚回到府中,就听说陛下派人前来找寻你,想是见你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心里着急。也怪我,没有提前跟他报信……”
“长姊,这件事与你无关。”王徽妍打断了她的话,拿着棉巾垂眸说道:“很晚了,你出来久了裴宣也会不放心的。快回去罢。”
“他无事。”慕容珺将她拉过来,抢走她手中的棉巾为她擦着头发,“有些事眼见未必为实,你们都太怕受到伤害,下场就是伤的更深。”她笑叹一声:“都没有我脸皮厚。”
王徽妍捻着寝衣的袍角,落寞地说:“我现在觉得郡君的话很有道理。心无杂念才可远离烦恼。”
慕容珺一脸的鄙夷,“尼姑还惦记着隔壁的和尚呢,你家郡君说的屁话才将你教成这个样子。”
“娘娘,长公主的内官求见。”素宁在寝殿内探出头,询道。
慕容珺命她将人唤进来,向皇后解释道:“我怕我那傻弟弟干出傻事,他牛劲犯起来恐怕只有你能解,你还不愿意。”
王徽妍哼笑一声:“我可没那个本事,你不如让崔念窈入宫陪他。”
慕容珺听完内官的汇报,摆了摆手,“在校场,一对五打架呢。今晚值夜的禁卫军算是沾了你的福。”
“长姊……”少女转头握住她的手:“他会不会因为厌烦我而对我的家人不利?”
慕容珺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怎么可能。他当年被先皇扔去秦王账下历练,那些将军认为他一闲散王爷,并未将他当回事。随后那些莽汉们折服在他的战功之下,他也并未趁机报复,更何况,他怎会厌烦你!”
“若他真想废后,我该怎么办?”
慕容珺看着一脸担忧的她,询道:“你是怕废后对家人不利,还是怕他宠爱别人,从此将你囚禁在这深宫之中,不闻不问?”
少女抱着头,“我不知道。”
“这是容九让我给你的,我希望你没有机会用到它。”慕容珺叹了一口气,将袖中的木盒放在桌几上,起身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所见未必就是真相,希望你能听进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抱着头一脸怔忡的少女,“身份的限制,终究不能一生一代一双人,你若有此贪念,伤害的始终是自己。能做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慕容珺说出这番狠心的话,不敢再看她,转身快步走出了寝殿。
王徽妍看着桌上的木盒,本想将它扔掉,拿在手中苦笑两声,还是放入暗格中。
“拿些酒来。”她向床榻前走去,不管怎样先放纵一晚再说,明日再昧着讨好他就是了。
素宁不敢违逆,只得将上次剩下的一坛桃花酿刨了出来,送到寝殿。看着她接过酒坛后,插上了殿门……
*
两仪殿,寝殿。
慕容策身着寝衣从净房出来,命道:“去将张美人接来。”
吴六一忍着腿上的疼痛,劝道:“陛下,很晚了,张美人恐怕早已歇息。”太监实在怕他明日后悔,倒霉的还是身边的侍从。
“她就是此时昏迷,也给朕抬来。”男人去了书案后就坐,翻开《奇闻异志》一眼见到羲和望舒的典故,大手毫不犹豫将此页撕了下来,扔进了煮茶的风炉内。
太监见他面色狠戾,只得前去传旨。
张美人口中含着糖刚睡着,就被宫人欢喜地推醒,“美人……美人,陛下传召。”
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别闹,让我睡觉。”猛然睁开眼,见到欣喜若狂的宫人,爬起来问道:“你你说什么?”随即瞪大了眼珠捏着脖子,不小心把糖咽下去了。
宫人赶忙为她到茶,“快快,两仪殿吴大总管在殿外候着,美人你穿樱粉色好看,奴婢伺候您更衣盥洗。”一把将她拽下床,拉到净房里。
吴六一正在殿外等着不耐烦,见张美人匆匆出来,赶忙说道:“美人快些登车,久了恐陛下发怒。”
“好,我马上!”张美人匆匆看向一脸期待的宫人们,咬唇上了马车。
她从未想过会在陛下的两仪殿侍寝,看着夜色中雄伟辉煌的寝殿,心中越发紧张。
待走至寝殿,踩上绵软的宝相花地毯,龙涎香的味道冲入鼻间,使得她两腿一软,幸好被吴六一搀扶住,这才哆哆嗦嗦,低声道了谢。
“陛下万安。”她壮大胆子偷偷觑了眼书案后看书的男人,头一回见他披散着墨发,身上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丝质寝衣,看上去是那般秀色可餐。
慕容策唔了一声,指了指八仙桌,“去坐。”
张美人应诺,手足无措地坐在春凳上,双手紧紧绞着帕子,脑中拼命想着一会儿怎么侍寝。
又害羞又害怕,想到明日她就变成了一名妇人,是三名嫔妃中第一个侍寝的,还是在两仪殿侍寝,又觉得自豪。
“美人在家中喜好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赶忙起身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道:“臣妾在家中……刺绣,还喜欢吃好吃的。”
她见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暖意,“喜欢吃肉么?”赶忙摇摇头:“不,臣妾喜欢吃甜食。”
慕容策起身走向窗前,看着庭中的西府海棠在夜风的吹佛下,飘落一阵花雨,问道:“喜欢看话本么?”
张美人懵懂地站在桌前,只觉得陛下今晚并不威严,周身透着落寞。“臣妾母亲管得很严,臣妾从未看过。”
“有人被管的严,也照看不误。”男人像个盘问罪犯的官爷,继续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张美人都快哭了,“臣妾不曾饮酒。”难道侍寝就是被陛下审问么……
她听到男人命道:“你说话声音有些粗,在细一些。”只得摸着脖子模仿着皇后娘娘的声音说道:“臣妾这般可好。”
宫人前几日还曾说她的声音与皇后娘娘有些相像,就是没有娘娘的好听。
慕容策一震,低声命道:“说你喜欢朕。”
张美人脸红了,嗫嚅着说道:“臣妾喜欢陛下。”
“声音不对,再细一些。”
“臣妾喜欢陛下。”
“声音不对,再俏皮一些。”
“臣妾喜欢陛下。”
“就这般说五十遍。”
张美人快哭了,在殿外偷听的吴六一也快哭了。
他透过半开的窗棱,看着阖目站在窗前的男人,擦了擦泪……陛下太难了。
*
清宁宫,寝殿。
慕容策见两名女官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前,并未打开殿门,便径自上前推了推纹丝不动的门。
这才知晓她将门从里面插上了。
王徽妍正坐在床榻上喝着酒,猛然听到南窗前发出落地的声响,她抬眸看去,将手中的酒盏扔向男人,打了一个嗝,呵斥道:“哪来的小贼,敢入我的闺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今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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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慕容策没想到她竟然将自己锁在寝殿内饮酒。
看着她胡言乱语的模样,心中疼痛无比,冷着脸上前就要抢她手中的酒壶。
王徽妍扭身一躲,虚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模糊的人影,指着他笑道:“阿弟你来啦。”向他身后看去,咦了一声,“猪脚呢?”见他垂落的双手空空如也,气哼哼地说道:“没带好吃的,你跳窗进来干嘛,又缺银子花了?”
少女放下酒瓶,转头在枕头旁摸索着,嘟囔着:“我的盒子呢?前几日我画簪子的图纸在琼瑰卖了三千两……嗝……还想着留给你,我也没甚花钱的地方。”找来找去,还是找不到,只得拉着他的手,好言相劝:“爹娘不同意你养蹴鞠队我能理解,总是怕咱家太过于招摇,不过你有这般志向,只要不是做坏事,我都是要尽全力支持你的。”
慕容策看着她可怜巴巴地伸出了手,听她说道:“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画式样,我的手指可疼。”竟然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吹了吹。
王徽妍一脸感激地拉着他,“阿弟你坐下来,外头凉,陪我说说话……我就要出阁了,”她眼中渐渐蓄满了泪,“也不知是脱离了苦海,还是又跳进了一个火坑。”
男人见她一脸凄苦,喉结动了动,还是顺从地坐在她身旁,听得她说:“我早就知道母亲心高气傲,每次看到舅母拿我当儿妇的样子,就觉得对不起她。”她又打了一个嗝:“羲和是好人,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慕容策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不坚持嫁他?”
“傻话!”少女倚在他的身上,“我若坚持,母亲会恨郑家,她又不会善罢甘休,让郑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若传出了与陛下争抢女人,舅舅和表哥的仕途也就完了。”
“倒霉我一个人,换取她们的平安……值了。”
“嫁给……陛下对你而言就是倒霉?”男人气不过,试图躲开她的依靠,没想到她顺势倒在了他的腿上。
王徽妍扬起面色潮红的小脸儿,嘿嘿一笑,“我听王嬷嬷说,他长得还不错。可是嬷嬷说,正位中宫要摆正心态,将我辛苦得来的贤名儿保持下去……”
她伸出手指,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隔空描绘着他的容貌,喃喃道:“当我下了喜轿,透过团扇看着这偌大的皇城,我胆怯了。身侧穿着龙袍的男人周身透着疏离……我不会邀宠,我也有我的骄傲!我怕……”
慕容策握住她的手,看着她一颗颗眼泪冲刷着眼角的滴泪痣,断断续续说道:“狗男人碾碎了我的骄傲……我……”
男人轻轻抚上她的小脸儿,看着她长睫渐渐闭合,最后一滴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在了他的心上。
将她扶起搂入怀中,一同躺了下去。看着她蹙着眉,睡着了也是一副忧思的模样,心疼的搂紧她:“我不会再逼迫你了,是我太心急。”他闻着少女颈间的甜香,缓缓闭上了眼。
“菩萨奴……”少女将手探进男人的衣襟,找寻一个温暖的地方,神色这才逐渐安稳起来。
慕容策怔怔看着她,直到窗纸见亮,想起她锁门,定然是不想见到他。
怕她醒来看到自己在身侧,只得掀开锦衾下了床,为她盖严实了这才拉开寝殿的门。
“莫要让她知晓朕来过。”男人接过太监奉上的披风,向殿外走去。
“陛下,奴婢昨晚见您去了清宁宫,便自作主张将张美人送了回去。”吴六一在他身后小声汇报着。
慕容策想到昨晚命张美人说的话,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负手走了两步,转头问道:“你说,皇后……”
“皇后娘娘心里头是有您的。”吴六一知晓他矜傲的性子,赶忙接上他的话,继续说道:“昨日娘娘从猎场返回时,是奴婢护送。”将与皇后的对话说了出来。
她……吃醋?为何又问太监纳崔念窈是否可行?
男人不敢深想,继而更加头痛地想着该如何打破僵局。
*
清宁宫,寝殿。
王徽妍从宿醉中醒来,她揉着疼痛的头,沙哑地询道:“几时了?”
素芸将帷帐挂入帐勾,轻声回道:“卯时三刻。”
少女留恋地在锦衾内躺了会儿,想着,没有狗男人这锦衾也并不冷。
随着思绪逐渐清明起来,她叹了口气,为了保住后位,终究还是要以色侍人。
“过会子备上两份早膳,陪我去趟两仪殿。”
“娘娘,”素宁伏在床沿,看着一脸疲惫的女人说道:“陛下昨晚回来时高高兴兴的,还带来炙肉说让婢子们为您温着。后来等了快一个时辰见您还未回来,就着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昨晚还偷偷来过,早晨临走时不让婢子们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