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黄大人亲自前往,学士放心,无碍的。”
礼部尚书乃陛下亲信,为人素来刚正不阿,他带队自然是秉公办理。顾苏鄂倒是放了心,见傅仲麒被常达押解走,侧身朝傅仲正道了声请,这才进府商谈。
缀锦楼里过了两边茶水,傅仲正看着书房里挑高字画,上书心经二字,凑近看了,见字迹娟秀文柔,便知是顾知薇所书。
他本就对顾知薇起了几分惦记,又得知傅仲麒多次纠缠后,连带这对傅仲麒起了杀意,此刻倒也不在顾苏鄂面前瞒着,直接问他,
“方才在府外听傅仲麒喊什么岳丈大人?不知学士可解惑否?”
顾苏鄂闻言长叹一声,倒也没瞒着他,一五一十便把傅仲麒如何看上顾知薇,又是如何纠缠的事情讲了,语罢,才叹道,
“我年近五十,才只得二女。嫡女唯有薇姐儿一个,她生的看似性子和顺,行事颇有主见,是个再不肯委屈自己的人物。
我女饶是如何不堪,也不能嫁给傅仲麒那样的人物,妻妾成群也就罢了,又是谋逆之人。”
“只可惜,经次一事,我薇姐儿名声尽毁,将来怕是嫁不得什么好人家。”
一语一言间,皆是恼恨之意。
傅仲正听罢先是不发一语,随即眸色亮了两分,撩袍跪在地上道,
“若学士大人不嫌弃,您看仲正如何?”
“什么??”
顾苏鄂没反应过来,不知傅仲正下跪是求娶女儿,或者说,他知道了确不知后院态度,只想敷衍过去,忙要拉他起身,道,
“这如何使得,天下从没有郡王跪臣子的道理。”
“郡王不跪臣子,可女婿总要跪老泰山不是?”
傅仲正见顾苏鄂装傻不肯给自己准话,索性把话挑明白了,掷地有声,
“自打那日顾姑娘在书房所书心经,解了仲正多年夜寐不成的毛病。当日回府便上书求陛下赐婚,偏皇伯父以顾姑娘年纪尚小拒绝了。
我自认人品相貌强那傅仲麒不少,虽同是皇族兄弟,陛下亲自教养我才学,如此也不算辜负了令千金。”
一席话说的顾苏鄂意动,只如今他薇姐儿被傅仲麒毁了名声是一回事儿,可嫁人,尤其是嫁这傅仲正,心思沉稳又是个不言苟笑的,陛下有时都猜不透他心思,更别说薇姐儿。
这样的人物,他,能护薇姐儿一生顺遂吗?
顾苏鄂虽是早就有把薇姐儿许配给傅仲正的想法,要不早些时候,也不会拾掇着让顾知薇给这人抄写经书,可心底同意是一回事儿,真正要嫁女,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忙在此搀扶起傅仲正,语气间倒是多了两三分诚恳,“贤侄快先起来,虽说女儿家的婚事自来由爹娘做主。
可我们薇姐儿到底不比旁人,宫里面娘娘待她如亲生孩子这般,若是要点头,也得要娘娘首肯才是。”
这也倒是有理有据,傅仲正顺着顾苏鄂手劲儿起身,口中满满赞同之意,下一句,便转移话题,
“昨儿个夜雨滂沱,仲正在城外躲雨误入一庄子,打探了才知道原是学士大人的庄园。听伺候的小厮们说,如今贵府姑娘也在那里。
仲正想着,怕是因为傅仲麒纠缠的缘故,今儿既然那傅仲麒被绑了去,往后再也没有在顾府门前撒泼一事,倒不如把大小姐请回家,总不能在庄子上将就不是?”
这话一出口,顾苏鄂终于明白那点子别扭是从哪里来的。合着这镇北王早就盯上他们薇姐儿。这又是抓了傅仲麒,又是说什么夜雨滂沱,无意间和小厮们说话,知道薇姐儿下落。
他怎么不说是特意寻摸过去,只为见薇姐儿一面?
顾苏鄂心底里明白,面上并不显露,隐隐对傅仲正有了两三分敌意,笑道,“顾府是农门小户出身,她祖母是最爱田园归农的,薇姐儿孝顺跟着祖母,祖孙和乐,在庄子里多住几天也不碍事儿。”
这话乍听也没毛病,只下一刻,小茗掀开帘子进来,跪在地上请安道,
“早起太太派人去庄子上接了老太太和姑娘回来,如今姑娘在外头候着,说是要给老爷请安呢。”
作者有话说: mua~
傅仲正:岳丈大人,您看我如何?这体格这模样,当朝第一美男子,不比那傅仲麒强了许多?
顾苏鄂:想娶我薇姐儿,排队!
第38章
小茗话音刚落, 书房里寂静了片刻, 顾苏鄂饶是脸皮厚, 听见这话也有了两三分惭愧,当面说谎被拆穿,对方尤其是朝廷新贵傅仲正, 又是犀利性子,如何看不出其中猫腻。
顾苏鄂闻言不理小茗, 试图把这事儿敷衍过去, 儒雅风流气质不变, 镇定自若笑朝傅仲正拱手,笑道,
“镇北王有事忙去便是,下官陪小女给母亲请安,后院之事,便不烦扰镇北王了。”
这下子, 连什么贤侄、仲正这样亲近的名字也不喊了, 语气间也疏远几分, 你不是要求娶我女, 那便按照正常的礼节来便是。
傅仲正自然也察觉到顾苏鄂疏远意味,心知自己还是太冒进了些。傅仲麒方才纠缠过顾府, 顾知薇也方才十五年岁尚小, 饶是如何,顾苏鄂定是不急着嫁女。
“顾学士自忙去,仲正倒是想起, 陛下特许我和顾学士商议,娘娘千秋宴席的大事儿,贵府里姑娘是娘娘亲自教养,依我看,倒不如问了顾姑娘,看看这宴席摆在那里合适?”
傅仲正话语间倒是装糊涂,他想见顾知薇。今早上因敬王一事,他和何四匆忙离开庄子,甚至连个招呼也没打,怕是顾知薇早起见不到自己,会觉得他行事粗鲁失礼。等下见了顾知薇,可得周全一下才行。
他这里赖着脸皮不肯走,顾苏鄂哪里忍心让顾知薇花厅等着,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懒得理会傅仲正,起身随口敷衍了句,道了声,
“娘娘千秋宴席,这事儿自有陛下做主,我等只管听旨便是。”
说罢,也不去看傅仲正,也不和他说话,冷眼看向跪在地上小茗,空气也冷了几分,道,
“还不前头带路,愣在这里做什么?”
小茗麻溜起身,他本就是极为聪明的,此刻见镇北王和自家老爷气氛不对,又见老爷冷眉看向自己,一副恨不得甩开镇北王,大约猜出个前后来。
心底里暗暗叫苦不迭,平日里老爷待镇北王比他们大爷还亲近,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两位爷倒是起了纠纷。
一位是顾府的当家老爷,文臣清流里知名的文渊阁大学士,一位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堂堂的镇北王爷,这两个起了矛盾,怕是陛下也劝和不得。
小茗刚要领着顾苏鄂出去,便见傅仲正也放下茶展,甩了下直裰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朝顾苏鄂道,
“顾学士既往后院去,不如捎带上仲正。
仲正在府里叨扰多日,平日也多受老太太、太太及姑娘照看,不如亲自去后院道谢,也算是全了老太太、太太姑娘们的一片心,再来我在这里呆着也无聊,不如同去。”
顾苏鄂闻言倒是皱了眉,这人倒是没完没了,不让他见薇姐儿,便死皮赖脸的跟着。傅仲正自然也察觉到顾父抗拒之意,笑着继续道,
“若学士大人不方便,倒不如先自行忙去。仲正在贵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不说门户清楚也迷不得路,自行过去也方便。”
话里是隐隐可察的无赖,你不让我去,我便自己去。总之,他定是要见到顾知薇。说罢,也不等顾苏鄂反应,抢先踢了脚傻愣在一侧的小茗,
“茗大爷,前头打帘子去。”
小茗忙慌应了,伺候着傅仲正出门,见他转眼往花厅行去。阳光隔着门帘进入正堂,小茗悄悄回头,见他们老爷呆呆站在原地,一脸的不乐意,小声道,
“老爷,镇北王,往花厅去了。”
您,到底是拦着,还是不拦着啊?
顾苏鄂这才如梦如醒,见傅仲正抢先出了屋子,疾步匆匆跟了出去。
他得时刻盯着这人才是,薇姐儿性子纯真、又是个不懂人心叵测的。偏傅仲正这人为人狠辣老练,先不说鞑子王庭那妇孺被他斩的干净,便是敬王这样的,称霸朝政几十年,偏傅仲正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去宫里一趟,陛下便拘了这敬王审罪。
柔弱小白兔一般的薇姐儿遇上那么个大灰狼,她若是被傅仲正哄着做了什么失德事情,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怕不是要心疼死。
窈窕少女鹅黄对襟小衫,领口袖口纹绣精致纹路,她模样本就生的极好,杏眸弯眉樱桃唇,低眉信手饮茶,又别是一番娴静雅致模样。
日色透过西窗,斜斜映照在少女身上。傅仲正只觉得顾苏鄂脚步声也似是听不见了,浑身注意力都在纤细赢弱少女身上。
顾知薇左手端着青花汝窑盏子,茶香四溢沁人心脾,顾知薇俯首啜了口茶汤,心底赞道,爹这里的茉莉龙珠倒是越发清透,茉莉花香裹着绿茶淡淡香气,从早起便持续到现在的郁闷情绪总算好了很多。
提起郁闷,顾知薇便想起不告而别的那人。亏她还担心他连日奔波劳累,特意嘱咐厨房熬了鸡汤出来。没得让徐妈妈笑话,说什么,
“镇北王卯时天不亮便走了,还吩咐奴才们给姑娘带话,说是定要把敬王世子带去问话,让他再也不能来纠缠姑娘呢。”
一想到傅仲麒纠缠自己的事儿被傅仲正知道,顾知薇没得心底起了两三分心虚之意。倒不是为了别的,她可记得呢,她前世不说没这遭糟心事儿,便是傅仲正,也是要五六月才定亲呢。
茶展细腻温润,阳光投射进来,少女指尖葱白润透,指尖透着点点樱粉,没得让人喜欢几分。
傅仲正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茶展更温润些,还是少女肌肤更加润泽,手指微缩,蠢蠢欲动,恨不能握住少女柔嫩指尖在手掌摩挲。
前世他和顾知薇见面,对方也多是这般恬静模样,只可惜彩云易散琉璃碎,他身死北地,顾府失了他保佑,皇伯父伯母过世,等到他魂魄归来京城之时。
顾知薇已憔悴不成样子,形容消瘦,指可见骨,别说是恬静淡雅气质,等顾苏鄂菜市口没了姓名,连一日温饱也难得。
今世,他总不能再负了她才是。
傅仲正放轻脚步,暗暗握拳,唯恐惊了佳人。可绕是脚步声再轻,也惊起顾知薇警觉,察觉到傅仲正接近,抬头便见男人阔步朝自己走来,眼神隐藏着微不可察得急切,好似下一刻,便要把自己吞入腹中似的,忙起身疑惑出声,
“怎么了?”
怎么了?想抱抱她。
傅仲正喉头艰涩,越发觉得难以启齿。他方才见顾知薇这幅模样,只恨不能揉进自己骨血中。
可若是新婚夫妻闺房情话说这个倒也无碍,偏顾苏鄂脚步声逼近,眼瞅着便要进了花厅,强自按下想要亲近的胳膊,傅仲正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昨儿还没有谢过顾姑娘,连夜赶车偏又逢着大雨,若非姑娘收留,怕是要在荒郊野外吃苦受罪。”
顾知薇原以为什么大事儿,听傅仲正如此讲,心底不以为意。不说前世她和傅仲正有婚约羁绊着,便是路边倒地得乞丐,她也得救起来不是?
只这话并未说出口,倒是笑吟吟弯了下眉毛,“是祖母做主留下,我不过是听祖母吩咐行事,倒不是我的功劳。”
顾苏鄂听了这话心底舒服不少,笑着点头,薇姐儿倒是聪明,知道不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凡事推到老太太身上,便是往后传到市井之间,也连累不到顾知薇名声。
“贤侄不必往心里去,薇姐儿说的对,老太太吩咐下去薇姐儿不过是按着老太太吩咐罢了。况你我至交,不过是顺手去做的小事儿罢了。”
顾苏鄂不动声色上前,悄悄隔开傅仲正和顾知薇距离,又见顾知薇一个丫鬟也不带,婆子也不知在哪里伺候,暗自皱了眉毛。
他只有薇姐儿这一个女儿,花姐儿亲生父亲还不知是哪个,若出了岔子,这些个丫鬟婆子担待的起?
“到底是救命之恩,仲正不能不报。”
傅仲正被隔开视线,见顾苏鄂一脸不爽,知他不喜自己接近顾知薇,以进为退,转身朝顾知薇笑道,
“仲正此次外出,荣锦院杂碎琐事劳顾姑娘费心。”
男人身量忻长,因刚从宫里回来,身上还是朱紫直裰官府,四爪青龙张牙舞爪,男人模样倒是清俊,眉深目阔,刀削石刻般下鄂线紧绷,眸色在看向顾知薇时多了几分柔和,接着说道,
“敬王世子对顾府多次纠缠,不过是看在顾姑娘模样人品出彩,偏又没有什么男人支门立户。
方才得了顾学士允许,姑娘若是愿意,咱们秋后成亲如何?”
“啊?”
顾知薇不敢置信,惊慌目光落在顾父身上,前世明明五六月份才定亲,怎么爹,这才四月份就把自己许了出去?!
顾苏鄂气的几乎呕血,他饶是如何也想不到,这傅仲正如此大胆,他连句准话都没给这傅仲正,他倒是好样的,口中说什么秋后成亲,他什么时候许下这亲事?
可偏偏,若不嫁傅仲正,傅仲麒那样的怎么配的上他薇姐儿。饶是顾苏鄂心底再不愿意,也不得承认,除了傅仲正,皇族之中,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不过是家里面商议了这事儿,尚做不得准。”
顾苏鄂咬牙切齿看向罪魁祸首,偏又要帮他遮掩几句,低声安抚顾知薇,
“等西院里你妹妹身子好了,你带她去给娘娘请安,也求个娘娘的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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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西院里的妹妹, 顾知薇听到这话, 好看眉毛皱起, 西院里宋姨娘在庄子里,唯独留下顾知花在家里。爹的这话,是让顾知花去见娘娘姨母不成?
顾知薇不乐意。
且不说顾知花是个狠毒性子, 便是前世她勾结敬王,害得父亲哥哥惨死菜市口, 如今还容的下她在顾府里吃穿住行, 便已经是仁慈至极。
心底这么想, 顾知薇面色并不显露。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反倒是朝顾苏鄂道,
“爹可瞧见娘亲了?她现带着嫂子在议事厅,说是祖母如今住的榆荫堂年久失修,要把西院院子推到重建园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