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雷劫上撑过来的妖怪不多,这一个能撑过来并碰到由仪面前也是缘分,又和了由仪的眼缘,自然就是能帮一把是一把了。
不过这对由仪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由仪一丁点的功德与灵力对这只狐狸而言都是如灵脂玉液一般的存在了
大佬牌出品的疗伤药,各类精怪,你值得拥有。
看着狐狸瞬间瞪大了的眼睛,由仪心头涌起些笑意来,她伸手轻轻勾着小狐狸的下巴,道:“怎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家长辈没教导过你吗?”
狐狸仿佛愣住了,黑漆漆的眼睛瞪得溜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用头碰一碰由仪的手,喉咙震动着发出几声低吟,十分温顺的样子。
由仪笑眯眯抚了抚厚厚的一层绷带纱布,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云光。
狐狸嗷嗷两声,不过没修炼到那个程度,自然不能口吐人言。
由仪轻笑两声,一手抓着狐狸柔软蓬松的大尾巴轻轻抚摸两下,又给它顺了顺毛,道:“你要乖,不然我这里是不养闲人的。”妖当然也一样。
云光点了点头,答应了。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珠中透着认真与狐疑。
狐狸的疑惑,狐疑。
嗯,没有错误,完美。
由仪笑着放开了那条大尾巴,轻轻拍了拍手掌,那头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儿噌一下窜了出来,扑进了由仪的怀里。
云光差点炸毛了,猫儿倒是不在意,柔柔顺顺地趴在由仪怀里,慢条斯理地舔着爪爪,眼角的余光撇过云光也透着慢慢的高傲与不屑,就像是出生高贵、血统纯正的正宫在看一个除了样貌一无是处的小妾。
以上,当然只是幺儿在围观时的感想。
第81章 宝钗第八 薛家宝钗。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下着,由仪卧在榻上,左拥右抱着,云光和小猫儿霜泠均依偎着她伏在榻上,由仪随手这么摸摸、那个揉揉,听着小动物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嘴角的笑意不断。
红苕手头针线穿梭着速度飞快,朱颜岁云各一张矮桌跪坐着翻改账册,手边算盘被打的噼里啪啦的,合着雨声竟然别有一番意趣。
曼兮和岁云各自在安静角落里阖眸盘膝而坐,偶有声响动静,最先发觉的也是她们二人。
都说雨打芭蕉之声最是清雅绝伦,乃天下第一曼妙,胜过无数乐器歌喉。
由仪一根手指在云光生着短短绒毛的脖子上轻轻划过,微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了捻,落在云光的皮肉上,令他觉出了危险来。
由仪忽然挑了一抹仿佛含着嘲讽的浅笑出来,微微眯眼,“话本子里总说那狐妖化人来给救命恩人报恩,最后那恩人定然金榜题名为官作宰,娶了贵族出身的娇妻,那狐狸便是美妾,二人共同为恩人生儿育女,最后一家和美。岁云你说,何其可笑?”
岁云正住了笔,将一炉岁柏香燃起,闻此语笑道:“这话本子都是那些个落第酸人写出来自娱自乐的,也不想想哪个大家族出身的贵女能看上已有妾室的穷书生。”又对由仪道:“近来雨下的频繁,奴婢给您燃些岁柏香,去去湿气。”
“南地天气无非如此,早该习惯了。”由仪将霜泠抱起在怀中,随口道:“等嫂子平安产子,咱们也可往北边儿走一遭。不过也得等明年开春儿了,北边的冬天也不好过啊。”
岁云道:“都说故土难离,可人还年轻着,怎么不念着出去走走呢?”又道:“后儿是那位贾大人的生辰,定然要请咱们家的,主子您看?”
“我是不爱动弹的,嫂子身子也不方便,去问问母亲,她要乐意就去,不乐意,那就打发人送个礼就是了。我是不乐意打理他的,为人心术不正,看着闹心。”由仪将霜泠高高举起,笑着玩闹着,一面随口与岁云道。
岁云应了,那头朱颜自账本子中抬起头来,道:“那位贾大人倒是京中荣府举荐的,也是长袖善舞,颇有能耐。只是咱们家到底和平常商户不同,也不需那般在意这富贵权势的。”
岁云闻言点头附和:“这话是理。”
由仪嗅着清雅浅淡又凛冽的香气,忽然长长舒了口气,道:“我困了,眯一会。”
众人忙应声,曼兮自柜中去了一条线毯给由仪搭上,闲杂人等退去,留着随云曼兮两个守在内室,朱颜、岁云与红苕则退到了一帘之隔的地方。
这年夏日里,陈氏诞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七斤八两重,生的白嫩可爱,极得薛夫人的欢喜。
由仪为他取名薛浔,薛夫人取了个小名,叫作:团哥儿。
那孩子天生就是个讨巧样子,由仪见薛夫人有意将他抱到膝下养育,于是先于薛夫人一步,命人将团哥儿打包带到了含灵馆中居住。
毕竟薛夫人教导小辈的方法实在令人不敢苟同,为了不让薛浔变成第二个薛蟠,还是别让薛夫人沾手为上。
陈氏对此表示没有意见,毕竟她与薛蟠的住所离含灵馆也不远,一刻钟左右的路程,对她而言是极方便的。
薛蟠……他没有资格发表意见。
不过北上的事情还是耽搁了下来,毕竟薛浔虽然身体健康,薛夫人却不舍得他小小年纪长途跋涉的。
……
“姑……阿姑!”穿着水绿衣裳的小团子白白嫩嫩的软萌可爱,两条小短腿捣腾着进了屋子里。敢在由仪的持安苑走得这样不规矩,又喧闹不停的,也就是薛浔一个了。
由仪正歪在榻上翻书,身上一袭玉色交领长裙,搭着一条素色的线毯,头发松松挽着,鬓边两缕碎发轻轻散着,发髻中别着两朵兰花,看起来清雅别致。
听见薛浔的喊声,由仪掀起眼皮看去,唇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一面对着小团子展开双臂。
薛浔见了一个激动,小腿捣腾的更用力了,忽然一下摔在了地摊上,却也全然不在意,爬起来拍拍衣裳继续走着,到了由仪榻前方才对着她作礼:“阿浔见过阿姑。”
由仪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展臂。薛浔一下子扑进由仪怀里,撅着小嘴儿在她脸颊上落下香吻一枚:“阿姑!阿浔想死你了!”
由仪笑了,一面用帕子拍了拍他的衣裳,一面问道:“打哪来的?外头天凉,丫头没给你添件衣裳?”
后头的青衣女婢瑾娘忙欠身恳切道:“添衣裳了,因哥儿出汗厉害,在门口给脱了。”
“也好,才有人送了两匹云锦,我见一匹碧绿的水波纹的料子好看的紧,你带回去,给阿浔裁两件披风穿。就要进京了,贾府的日子光景好,咱们家阿浔也不能让人看低了。”由仪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
瑾娘一欠身,笑盈盈地答应了。
瑾娘原先是由仪身边的侍女,孤女出身,身上有功夫,心思也缜密,这样的人在由仪身边是不少的,但她在其中也算是个中翘楚,处处都做的出类拔萃的。
于是当年阿浔出生后就被派到了阿浔身边时候,如今含灵馆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也多亏了她才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薛浔也乖乖巧巧地道:“刚给祖母请过安,祖母给阿浔做了小酥饼,打发阿浔来给姑姑请安。”
“好,难为阿浔记着姑姑。”由仪摸了摸薛浔白嫩的小脸蛋,又含笑问他:“就要进京了,阿浔期待吗?”
“期待!”阿浔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道。
由仪抿唇一笑,那头忽然有人传:“天香阁陈掌柜、宝金号的周当家和盐商赵家的当家人上门拜访县主。”
由仪听了一愣,微微拧眉问道:“前头递帖子了吗?”
“没,说是紧急事儿。”岁云打外头进来,道。
由仪略思忖片刻,忽然勾唇一笑,一面将薛浔抱着掂了掂,慢条斯理地吩咐道:“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了,请二位在我外书房稍微等候片刻。再将我内书房里那收集的那一盒子卷宗、政令取出来。”
岁云一欠身,答应了。那头朱颜忙带人上来服侍由仪更衣,一面道:“这二位掌柜的来的行色匆匆,却也提前递个帖子,主子怎么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由仪轻笑一声,道:“是听见了朝廷新政令的风声。这朝廷抬举商户,扬商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可不是顶顶要紧的了?况姓赵的又是盐商,巡盐御史林如海病榻上躺着呢,他是力挺林如海的,如今可不是战战兢兢?得了这个政令,对他那就是顶顶好的事儿,能不在意吗?”
朱颜抿了抿唇,一面为由仪系上了对襟褂子的珍珠扣子,一面道:“他们若想要主子您出面可怎么办?”
“不必我出面问官府,就算看着我这二品县主的封号,也得是当地官员先来见我。”由仪随手将一只银丝掐花的珍珠镯子戴到腕子上,叮嘱和玉:“你看着浔儿,给他念两卷书。前头谈的要是妥帖了,我自然命人过来,你在将阿浔抱过去,少不得也让咱们少家主见见世面。若是谈的不成,便没事儿了,回头请嫂子过来过来,用顿晚膳。”
和玉轻声答应了,道:“奴婢知道。”。
由仪轻笑一声,将薛浔再次抱起在怀中,轻声叮嘱:“浔儿在这里,听和玉姑姑给你念书,不许调皮。有什么想吃的,让你琼枝姑姑给你做,不过不许多吃,留着肚子用晚膳的。等会儿若出去见人,则用些点心垫肚子,外头席上的膳食怕你用不惯。”
薛浔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圈了由仪的脖子一把,道:“姑姑你去吧,浔儿就在这儿玩。”
由仪笑了笑,弯了中指在他的额头轻轻敲了一下,那头朱颜正捧着一条雪白以银线织云纹的细绫披帛为由仪披上,这般装扮完毕,转身离去了。
和玉抱着乖乖巧巧的小团子看着由仪被一群婢女簇拥着离去,直到再也见不到一丝踪迹了,方才低头看薛浔,问道:“小少爷今天想听什么?和玉姑姑给您念《大学》可好?”
薛浔鼓着小脸想了一会,忽然抓起由仪随手放在一边的那一卷书递给了和玉,小奶音里带着祈求:“和玉姑姑,您给团哥儿读姑姑看的书好不好?”
和玉一愣,接过那一卷《菜根谭》,抬手摸了摸薛浔的小脑袋,轻声哄道:“小少爷,这可不是小孩子该看的书。或者咱们今天不听《大学》,和玉寻一本故事给您念好不好?”
薛浔撅着小嘴嘟嘟囔囔半晌,苦着小脸不大乐意。
和玉心里清楚他的倔强,也不与他多理论,只故作纠结地简简单单说了一句:“可是和玉姑姑若给您读了这书,主子要不乐意的。”
薛浔小包子这才叹了口气,道:“唉,你们大人总是这能做、那不能做的。”
他伸出白嫩嫩的手指头指了指书架,道:“阿浔今日不想听《大学》,也不想听故事,和玉姑姑您给阿浔念《诗经》吧。”
和玉听了猛地一愣,忽然噗嗤一笑,对薛浔道:“小孩子家家怎么喜欢听这个东西?谁告诉您的?奴婢可是要告诉主子的。”
薛浔摇头晃脑道:“我听母亲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伸手扯着和玉的袖子,哀求道:“和玉姑姑~和玉姑姑~;你就给阿浔念吧!”
和玉无奈,摇了摇头,接过那本书翻了一通,跳过了大部分明显的情情爱爱,用和软的嗓音给薛浔慢慢吟诵着。
第82章 宝钗第九 薛家宝钗。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慧泉那边事情了了,人间已过了许久。
他决定回去和管理局的人摊牌,由仪备了一壶清酒,命人洗了一碟新鲜的杨梅、枇杷,撑着伞上了山。
过去的时候慧泉正坐在院子里的老榆树下下棋,见由仪来了便对她一笑,神情洒脱:“快来,坐吧。”
由仪将手中的篮子放下,各样的东西一一取出,头也不抬地对他道:“别愣着了,懒死了你。快把炉子支上,这酒凉的不好。”
慧泉懒洋洋地从一旁将小泥炉拎出来,一面点上火,一面对由仪翻了个白眼,懒懒散散的样子让人有一种对他动手的冲动。他状似认真地控诉道:“你也不对你刚刚作完人生中最后一场任务的朋友好一点。”
由仪信手拣了个好颜色的枇杷剥皮,对他轻嗤一声,“你确定以后不干这一行了?”
“那——”慧泉拖长了调子:“倒是不一定,或许就跟你这样呢?”他拣了个杨梅啃着,看起来一身轻松。
由仪掐着时间估摸着酒水的温度,一面抬手为他们添酒,一面随口道:“你心里有把握吗?”
“当然……没有!”慧泉笑嘻嘻道:“不过这一回,是他们让也走,不让,我也走!”
他端着酒水抿了两口,扫了一眼由仪的面相,问道:“你身边那只小狐狸呢?如今看来,我的卦象可不准啊。”
“你是故意的。”由仪眯了眯眼睛看他,道:“我不想再有下一回了。”
“那不也挺好的吗?根骨、相貌、心性,哪一样不好?你这孑然一身多少年,也该有个伴。”慧泉讨好地给由仪斟满了酒,嘟囔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我不需要。”由仪闲闲倚着凭几,神情懒散,唯有一双眼眸冷的彻骨:“我就这样,一个人挺好的。”
“无人为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我从前觉着这不过是现代人吃饱了撑着的无病呻吟,如今日子长久了,到觉着有几分刻骨铭心。”慧泉拧着眉看她一眼,为她添了酒,忽然若无其事地道:“你……我在上头见到了一个人,感觉很熟悉。”
“你熟悉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算什么?”由仪随意拈起一颗杨梅在眼前细看,漫不经心。
慧泉试探着小心翼翼道:“不是我认识的人,是……你那一箱子画里的那个人。”
语毕,慧泉仔细观察着由仪,见她一手下意识地捏紧酒杯,神色愣怔,顷刻间又反应过来,恢复如常。
慧泉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反而问道:“你是怎么想到搞掉警幻了呢?”
“她太烦人了。”由仪面无表情:“给我找了两辈子麻烦,不搞她一回我心里不爽。”